牢笼内静得厉害,仿佛一处与世隔绝的密地。
穆洛呼吸和缓,裴戎静若坐禅,老人独自缩在一处阴影里,仿佛一尊破败腐朽的泥塑。
三人之间,像是在进行一场关于耐心的较量。
只不过这场较量,从一开始便确定了输家。无关性情,无关图谋,仅仅关乎心境。
无欲无求,自然心若止水。但若有人愤懑满腹,被合族生死与教派大计折磨得寝食难安,自然会被那忐忑绝望的燥气逼得率先开口。
老人拧着身子,从阴影中探出。自从落在刑部手里,几日以来折磨不断,滴米不沾,令这尚算魁梧的老人迅速塌陷。眼窝抠出,颧骨高耸,变得形销骨立。
他看着裴戎,阴影中那眼睛亮得吓人,合拢双手微微一拱 :“老朽尚未谢过阁下求命之恩。”
裴戎平和道:“不必道谢,我只是从心罢了。”
老人眼珠缓缓转动,不知想着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那日见阁下伴于梵慧魔罗身侧,形容亲密,应是那位信重之人,何故与老朽这个将死之人关于一处?”
“老丈想岔了。”裴戎摇头,露出一抹隐晦苦笑,“有人见那会学喉舌的鹦鹉可乐,便将它捉入笼中时时逗趣;有人爱那花朵鲜活美丽,便将之植于园中赏玩游乐。”
“梵慧魔罗对我,便是这般。”
见老人露出不信的神情,裴戎笑了笑,不再正襟危坐,立起左腿,将手搭于膝上。
“也许我的名姓可以为你解惑。”
老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不知是何名姓这般分量十足?”
裴戎掌覆拳上,做出一个见礼的手势,回道:“尚未介绍,在下姓裴名戎,戎马关山北的戎。”
老人先是一愣,然后恍然:“裴昭之子,苦海刺主。”
再次听见这个称呼,裴戎淡淡拧起眉峰,解释道:“我已非苦海刺主……”
但老人并未听他说话,而是一面嗤嗤发笑,一面拍起手来。
“裴戎,戎马关山北的戎,老夫听过,老夫当然听过!你可是最近江湖上风头最出风头的角色,即便老夫居于海外,亦如雷贯耳。”
“满手血腥的苦海刺主,却是慈航罗浮嫡传血脉。慈航也是下得去手,竟能把罗浮剑神的遗腹子抛去苦海,如此魄力令人不得不服……”但那激昂疯癫的语调并不 像赞赏,忽地一张老脸凑近裴戎,像是风干的橘皮,每一道褶皱都蕴纳些许癫狂的味道,“若非你身份暴露,那日领着黑衣妖魔扬帆而来,将我部族杀得尸骸遍野之 人,会不会是你?你说啊,会不会是你!”
这般吼过,忽然又像是被吓着了一般重新缩回阴影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口中含糊呢喃。
裴戎看着又哭又笑的老人,将眉皱得更深。
这才发觉,事情与自己的估量有所偏差。他高估了这位摩尼遗老,同时也低估了他。
听闻老人在独孤手上熬过数日不曾吐露秘密,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一位罕见的硬茬。
但老人此刻的表现告诉自己,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硬”。对方在独孤的摧残下已是半疯之人。
只不过在这半疯之时,依旧对明尊圣火行踪守口如瓶,天下难以找出第二个这样的铁齿。
看来,自己的说辞需得修改些许,裴戎暗自思忖,平静地回应老人的疯话。
“人死不能复生,活者更该保重,还请节哀。”
“哀……哀什么?不哀、不哀!”老人回头瞪了裴戎一眼,复又大笑,挥舞着破烂衣袖,在笼中来回踱步,“他们是为了守护圣火而死,死得其所!”
“不过了多久,我与孙子也将追上他们的脚步。我们是柴薪……柴薪你懂吗?我们的尸骨是圣火的养料,我们的魂魄是圣火的焰涛,它必重燃,席卷大漠,摩尼复兴指日可待!”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没有血色的脸上浮现出狂热的绯红。
“可怜可悲,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妄想。”淡淡声音宛如冰锥,刺破老人混乱狂想。
讲述之声戛然而止,老人用阴狠目光盯住裴戎,弯钩似的鼻梁长如鸟喙,仿佛一头噬尸的兀鹫。
裴戎直视他的眼睛,冷嘲道:“你们是最后的摩尼后裔,若尽数赴死,还有谁知晓圣火何处,还有谁能点燃圣火?”
老人直勾勾地盯着裴戎,听见他说出的话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不以为意地挥了挥袖子。
“哈,还以为你会说什么!”
他像是一个急于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的孩童,蹲在裴戎面前,双手胡乱划拨。
“你该听过不少江湖传说吧?那些能够留名青史的功法或宝物都有一位命定之人,他们是钥匙,是火引,是受天意召唤于冥冥之中开启神话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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