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连几天提不起精神,夜里还要去跟赵太太打牌,因为打牌,也知道了一些消息。
“我前几天总看见赵厅长跟一个洋人一起进出。”美茹跟赵太太在一起久了,也爱把外国人叫做洋人,她打了个哈欠,“讲的是英语,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个美国人,赵厅长恐怕有很多想法。”
她对赵厅长没什么好感——毕竟一个妙龄少女,也很难对一个中年油腻秃头产生什么好感。
加上这个秃头还是个不怎么顾及家庭的。
柏易倒是很认真的想了想,赵厅长说来好听,其实在上港没什么权力,他能活的这么滋润,也是白二抬起了手,给他留了些体面,说到底,他就是个丘八,跟谁接触不跟谁接触,他说了都不算。
“不用管他。”柏易拍了拍美茹的手,“你只管打听别的。”
柏美茹点头:“好,我都听哥的。”
要是柏明秋有美如这么叫人省心就好了,柏易无声的叹了口气。
柏易抽了个时间,约李校长见面,柏明秋先前承诺了要出钱帮他们办报,结果做事不靠谱,章程都没出就忘到了脑后,以至于柏易要去给他收拾摊子,不收拾不行,谁让柏明秋姓柏?传出去不会有人说柏明秋如何,只会有人说柏家如何。
他们这样的家庭,最倚重的就是外界的口碑。
没了口碑就没了面子,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人脉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李校长是个文人,穿着一身青灰色长袍,个子高,但是瘦,有一个显眼的鹰钩鼻,但气质很好,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有学识的文化人,他见面先跟柏易握手,说了几句话之后才叹气:“这几年,学校也不好办了。”
师范不是能收昂贵学费的学校,不像是那些只收大家公子哥和小姐的“贵族”学校,钱都来自于学生的学费和政|府的补贴,但如今的政|府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还要跟老美买军需,哪里还记得他们?
就是老师把一个月八个大洋的工资自愿降到了三个大洋也没多少用。
教室里灯泡的消耗,电费的钱,还有实验用品的钱,加在一起可有不少。
能有人资助他们办报,让他们有挣钱的办法,可比一锤子买卖来得强多了。
柏易接话道:“各行各业都不容易,您那边挑好了主编和记者,我这边的款子就给你拿过去,李校长的为人我是清楚的。”
李校长没料到两句话的功夫就能谈妥,喜不自胜,千恩万谢地走了。
学校就是他一辈子的事业,学生在他心里都是嗷嗷待哺的雏鸟,让他不去管他们,他实在是做不到啊!
柏易当了回散财童子,坐在位子上喝咖啡,心情也很好。
他以前听人说,施比受快乐,施的人享受的是赠与的快乐。
而受的人还要想着怎么回报。
以前他不懂,现在竟然品出了三分滋味。
好像屋外的阳光也随着他的心情灿烂了一些。
这个世道虽然混乱,但好人还是很多的,柏易喝了口咖啡,差点一口气喷出来,刚刚说话时没有喝,现在喝一口,差点苦的跳脚。
他点的时候只说要咖啡,估计是服务生觉得他这样洋派的人只喝黑咖啡,就真是一点糖都没给他加,咖啡的醇香是喝不到了,只剩下苦。
时间还早,柏易看了眼表,结了账之后就坐上黄包车去了白公馆。
他答应了白二要去拜访,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
拉黄包车的师傅力气大,手脚快,很快就到了地方,柏易把车钱给他,得了句“吉祥平安”的好话,就走到公馆大门口的门房处,让对方进去通报一声。
他来之前也没提前打个电话,对方如果不在家也正常。
不在更好,那他下回可以晚点来了。
然而难得的是,白二今天还真在家,柏易被领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坐在大沙发上的白二,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时令水果,客厅里两个外国人在跳国标,一男一女,跳的很缠绵,都是统一的金发碧眼,高挑身材,非常养眼。
大约整个上港,也只有白二能看这样的节目了。
看见柏易进来,白二抬起一只手,那两个外国人就停下了舞步,微微鞠躬后退了下去。
白二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示意柏易坐过去。
等柏易坐下,白二才说:“大少光临,蓬荜生辉啊。”
柏易习惯了跟他打口头官司,这时也说:“二爷抬举我了,我也不知道二爷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小玩意。”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拿来的礼物价格可不便宜,乃是一尊金佛,金子是硬通货,可以当钱使,砸也砸不坏,就是白二想砸来听个响,他也是不会心疼的。
好在今天白二没有听响的想法,反而兴致勃勃地说:“我听说新开了家汤馆子,预定了位子,本来是想请你去的,结果你正好上门,正好同去。”
汤馆一般就是洗浴中心,不过基本都是穷苦人去,自己在家烧水废柴,还不如花点小钱去那洗,不过白二口里的汤馆显然不是那种地方,而是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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