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海楼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但是很识相地没多问,而是继续守着正题,说道:“伤口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我们发现程师兄时,已经有人替他敷了药,我们本以为那是柳师姐做的,但是这里的药师说这药不是天一宗药房所出,甚至连他一时都辨不出成分。”
听到这里,钟明烛顿时有了一个想法,她摸了摸鼻子,问道:“不知程师兄受的是什么伤?”
“是灼伤。”
“这……”她下意识摸了摸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啧啧惋惜道,“程师兄受苦了。”
看风海楼的样子,多半还不知道是她供出了他们的行踪,于是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装傻,到时候若是不慎被人知晓,她就来个抵死不认。
她看了看自己白净的手,想起那天黎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法宝护身,当时她一心想咬死她,根本没留心那句话,现在想起,心中顿时浮现出一种微妙而古怪的感觉。
那天她的确是被火包住了,还不止一次,连刻了护体符文的衣服上都好几处冒出了火星子,她能够感受到皮肤外异常高的热度,可除此外,再无其他。
当真是一点痛楚都没有,她又摸了摸脸。
水润光滑,就像剥了壳的鸡蛋,哪里有什么灼伤的痕迹。
“钟师妹,怎么了?”发觉她的晃神,风海楼关切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勾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担心师父。”
五分真,五分假,半真半假,叫人难以起疑。
“唉,你也不用太过着急。”风海楼安慰她,“百里宁卿既然一定要收了小师叔当徒弟,就算在谋划什么,小师叔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事,门中三位大长老护小师叔护得紧,就算抢也能把小师叔抢回来。”
“也是……”钟明烛仍惦记着自己不怕火的事,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风海楼看在眼里,以为她是累了,便叫她回去先休息,不过最后很认真地嘱咐了一句:“小师叔的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门中弟子也不行。”
“恩,知道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钟明烛一反常态地乖巧温顺,没有反驳,也没有呛声,更没有阴阳怪气挖苦,答应后就安安静静离开了。
留风海楼一个人目瞪口呆,念叨着是不是该叫药师开些安神养气的药给这小师妹。
回到房中,钟明烛立即将入口锁死,然后从储物戒中翻腾出一个炭盆——这时她万分庆幸自己那就算出门在外仍不忘下厨的习惯。
弹了一簇火进炭盆,待里面的木炭变得通红时,她脱掉外衫,只留没有任何符文护身的里衣,撩开衣袖,先是小心翼翼轻轻碰了碰最外的木炭。
她没有启用任何护体法术,筑基修士的身体和凡人其实没有多大区别,以最原本的□□凡胎与滚烫的木炭相触,必然会有表皮被灼烧的声音,甚至会有烧焦的气味。
可她什么都没有听到,指腹感受到了热度,仅此而已,她缓缓将手掌覆在那块木炭上,掌心一样传来异常高的热度,比以往接触的任何东西都要高,但没有任何痛楚。
掌心,手背,依次贴上那木炭,最后她索性将木炭抓在手心,紧紧握住,直到那木炭被她捏碎,手上仍是没有任何灼伤的痕迹,唯一感知的疼痛,还是被碎屑尖角扎出来的。
回想起来,她下厨那么多次,一次都没有被烫着过,和季彤崖的火龙周旋时,也仅仅是衣服被烧焦一块。
她将木炭的碎屑丢回火盆,歪了下头,匆匆套上外衫,冲出去就把丁灵云拉了进来,指着那火盆问:“你能徒手抓吗?”
丁灵云本来在缠着风海楼问长离的事,没头没脑被她拖进房又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第一反应就是:“你有病啊?”
“那次我在凡人集市看到有人徒手在火中取栗子呢。”理由借口对于钟明烛来说不过是随口即来的东西,她说完仍是指着那火盆,眼睛眨也不眨望着丁灵云,莫名散发出一股对方不去抓一块就誓不罢休的气势。
“你是修士,弄个护体法术不就成了?”丁灵云被风海楼叮嘱不要打扰钟明烛休息,不能打听长离仙子的消息让她很受挫,又遇上这般莫名其妙的问题,口气极其不耐烦。
“不用护体法术呢?”
“我怎么知道凡人耍什么戏法,还是你想吃烤猪手?”丁灵云皱着眉打量着那个炭盆,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名堂,“你怎么啦?”
“没什么。”钟明烛冲她笑了笑,然后把她推了出去,顺便封死了门,将对方气急败坏的声音锁在外面。
真有趣呢——
她望着那盆依旧通红滚烫的木炭,眸中浮现出纯粹的愉快。
第38章
程凌尚未苏醒,一动不动躺在青光浮动的疗伤结界中,他身上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一只眼,而在那处纱布的边际隐约能窥见骇人的伤痕。
那纱布亦不是普通纱布,而是符箓的一种,有助于加速修复身体,在疗伤的灵光中呈现出浅浅的青绿色。
简直就像个粽子——钟明烛一进门,看到第一眼就这么觉得,随后这念头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叫她忍不住想笑,若非大夫乏极之下一张脸黑如锅底而她又有事相问,此时大概已经笑出了声。
大夫姓程名寻,看起来和云逸年纪差不多,只不过面相看起来比云逸严肃一些,他是龙田鲤座下弟子,论辈分钟明烛要喊他一声师伯,风海楼听钟明烛说要去看望程凌后特地嘱咐她,说这程师伯性格严厉,若在他面前造次少不了被责罚。
“钟师妹,程师伯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子,就算是三位大长老的面子他都不卖,当年似乎就是和三大长老起了争执才会请命来僬侥,一会儿见了她,你可千万别失了礼数啊。”生怕她转头就忘了,风海楼来来回回叮嘱了好几遍,在同辈弟子中,属他和丁灵云与钟明烛交往最多,对她的脾气一清二楚,无论交代多少次都觉不够,恨不能亲自跟过来盯着。
无奈他有其他事要办,钟明烛还死活不愿晚一点再去,看起来跟个和程凌感情多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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