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卷羊皮纸于她而言,便是山穷水尽之际,忽逢柳暗花明。
她怕的只是天地间哪里都没有五色石的线索,而今消息确凿,莫说是云中城,就是在三途河,她也要去闯上一闯。
不过要说丝毫不以为意倒也不见得,毕竟她曾经一度拥有其中一座灵脉,只是后来转赠给了慕云,助她在云中城站稳脚跟。
“早知道就不把那座灵脉交给那家伙当投名状了。”她摸了摸鼻子惋惜道。
经她提及,竹茂林想到那封来自僬侥城的求助信,顿时大为感慨:“这因果轮回间的玄机,岂能一言道清楚。”他将那枚玉符交给钟明烛,“这是我来时在山门前截到的,说不定正是时来运转。”
钟明烛接过玉符,听得其中内容,不禁皱眉道:“那叶沉舟还真是贼心不死。”下一瞬她又微微一笑,“这样也好,省了我去找他的功夫。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让离儿调理好身子。”
她将竹茂林那法子告诉了长离,长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早已受够这种没几刻清醒的日子,她一点头,竹茂林即刻去准备法阵,钟明烛则留在屋里陪着长离,顺便考虑之后的对策。
“昊天写了什么?”长离还惦记着之前的问题,待竹茂林一离开,便又问道。
钟明烛将那卷羊皮纸轻轻放入长离手中,看着长离眼中不由自主的一抹迫切,柔声道:“他写了很多,将与琢光相伴的岁月都记了下来。”
她一手拥着长离,另一只手逐行指过那些细密的符文,一句一句说给长离听:“他在合虚之山察觉昆仑山异动,前去一探究竟,发现那里传承自开天辟地之初的迷境竟被一个凡人剑匠破坏了,不由得大为好奇。”
昊天化身凡界男子与琢光相识,他身为天帝心气极高,却屡屡败于琢光剑下,不过二者也因此为契机情愫暗生,最后在桃源结庐相伴。后琢光为救族人舍身赴死,昊天于三途畔徘徊千年,将琢光之魂引渡回肉身,令她得以起死回生。
也正是在那千年之间,重霄以血铸剑,使得天下祸起。昊天自觉愧对苍生,是故当时神族虽能偏安一隅以躲避灾祸,他却执意与重霄对抗。手记的一大半内容都是与琢光相伴的点滴,记载得格外详细,而那大荒剑法,便是他在琢光的剑法中参悟而得,他觉珍贵,便记在了手记另一面。对于后来那场惨烈的大战,却只有寥寥数语提及。
“从三途救回琢光时,昊天已寻得重铸仙骨之法,只是那时战事四起,他无暇分身。”钟明烛不禁想到不久前的自己,嗓音中蓦地染上一层感伤。
他们这样生来便拥有强大力量的生灵,不畏艰难,不畏强敌,只怕无能为力。
“三界将离,留此书于故居,以存想念——”读完最后一句,钟明烛幽幽叹了一口气,她自出生就听闻须弥山最高处那座陵墓是天帝以自身血骨所铸,用以镇守邪祟,那是她还颇觉不可理喻,要镇守邪祟,并非一定要舍其自身,如今想来,昊天开辟三界后,心愿了却,便失了生念吧,他再也回不去他所眷恋的世间了。
“他很想念她。”长离出神地望着那卷羊皮纸,耳畔仿佛回响起当初日日听闻的叹息,“所以我才会记得那些桃花……”
——所以她在看到琢光玉像时,自心底涌现的是震颤心魂的怀念以及哀伤。
她因昊天残留的一缕眷恋破界而下,而当再次目睹琢光时,那缕眷恋自沉睡中苏醒,一瞬冲破了长离的灵识,哪怕只是玉像,也足以令那份沉寂的感情乍然复苏,此后,便消散在那方陵墓中。玉壁上的剑影已散,那里是世间最后一处有琢光痕迹的地方了。
钟明烛看到长离面上淡淡的伤感,心中亦是唏嘘不已:昊天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和涿光长相厮守,所以他才会将重铸仙骨之法写在这卷手记上,并将其留在桃源。
那是他的心愿,亦是求而不得的执念。
“离儿,我会救你,然后我们一起去看遍世间胜景。”她握起长离的手,在长久失了血色的指节上落下细碎的吻,而后在心中道: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重铸仙骨需要真龙之骨和五色石,并以天火淬炼。
她一直因为没能及时赶到须弥之海而自责不已,在见得淬炼之法时却徒然开朗,她在剑炉底下遭受的磨难,为的并非是那些无法挽回的过去,而是为了尚未来临的将来。
那束魂之法起效极快,不过十几天光景,长离就好了很多,虽然眉宇间仍有一抹浅浅的病态,却不再是此前风吹即倒的虚弱模样。
竹茂林待长离身体稳定后,便赶去了僬侥城,暗中保护慕云,同时打探情报。
钟明烛则飞书与陆临和百里宁卿,约他们在僬侥碰头。此前天一宗击退强敌后,陆临在天一峰稍作休整,就带玄羽赤羽回了昆吾城,打算整合昆吾的力量去寻找五色石,而百里宁卿追着叶莲溪去了西北,他们都需要耗些时日才能赶到僬侥城。是以钟明烛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一边盘算将云中城那伙人一网打尽的法子,一边在天台峰陪长离。
虽然竹茂林保证在七年之内长离必定安然无恙,她仍是不太放心,终日守着长离寸步不离,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又过了一个月,长离的气色已恢复如初,目力和听力与常人无疑,体力也大有起色,在院子里照顾一下午的花都不觉疲累。钟明烛这才放心,秘密将五色石之事告诉了风海楼,吩咐他不得声张,并拜托他将用来对付叶沉舟和叶莲溪的一些消息散布出去。
当日,天一宗便有弟子陆续下山,携了重礼前去拜访昔年交好的门派,数月前天一宗可谓一战成名,无人不对护山大阵和天道剑势心存敬仰和好奇,又有不少门派觉得天一宗此番必定会再度崛起,是以存了交好之心,于是收到拜帖的门派无大开山门,设盛宴招待天一宗弟子,并殷切地希望从他们口中打探出些什么。
钟明烛暗中去临近几个门派走了一遭,确认事态发展和自己预想的一致,才满意而归,回天一宗前还在山脚的镇子里买了一坛酒。
她抱着酒坛落在竹舍前时已是黄昏,长离正在修剪花叶,她抬头朝钟明烛笑了笑,道:“阿烛,你回来了。”便继续将目光落在花枝上,得护山大阵庇护,天一宗的土壤富含灵力,便是寻常种子长得也比其他地方快一些,那些须得一年半载才能开花的名贵种子,此时全部结了花苞,有几朵的花萼已然舒展,不日就会绽放。
“倒是正好能赶上花开。”钟明烛往廊上一坐,拍去酒坛上的封泥,一边举樽啜饮,一边含笑打量着长离有条不紊的动作。
袖子束了起来,露出半截小臂,皓月色的皮肤在夕阳中染上暖色,手中的剪刀穿梭在花叶间,灵巧地除去花枝上临近凋零的残叶。
钟明烛忽地想起曾经有一日,她自昏睡中醒来,长离正在庭中插花,那时候她也是这般认真,只是彼时那双黑眸中并没有花的影子,而今却已先一步映出月下花开的绮丽。
长离将所有的花枝都修好时,夕阳已撤走最后一瞥余晖,她放下剪刀朝钟明烛走去,还没靠近,她便闻得醇厚的酒香,脱口道:“好香。”
多年前钟明烛在山上酿过不少好酒,她喝过,却不觉与清水有何不同,叫钟明烛直呼“暴殄天物”,而今这酒与钟明烛所酿的相比,不过寻常之物,她却能识得其中滋味。
钟明烛摸了摸鼻子,“唉”了一声,道:“我该把当年酿的酒都留到现在,让你每一坛都夸上一夸。”
长离看她眉宇间颇有不满之色,便道:“以后你可以再酿给我喝。”说罢探手去取酒,却捞了个空,她抬眼看向钟明烛,眼底闪过不解之色,“你摆了两个酒樽。”
即是摆了两个酒樽,便是邀她对饮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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