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泓瑾摸摸她的头,问,“回去了么?”
小蘼点点头,发出细细的一声“嗯”,小猫一般。
赵泓瑾便牵过她的手,拉她在身侧。小蘼紧紧地倚着赵泓瑾,像是生怕走散了。梨白和芍药在后面跟着,沿路的宫人们避了开来跪在两侧,忽然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宫人蹿起,朝小蘼冲了过来,手里一把雪亮的匕首朝着小蘼的脖子扎下。危急的一瞬,赵泓瑾转身护住小蘼,背上挨了那一刀。
宫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惊叫连连,梨白上前一脚踹开了那个行凶的宫人,踢落她手中的匕首,将其制伏在地。芍药急忙叫人传御医,外头听见动静的细风营巡卫正朝这边奔过来,带头的就是前不久赵泓瑾拔擢的那个副将。血从赵泓瑾的后背渗了出来,宫人们慌成一片。
“别吵。”皇帝忽然喝止了所有人。
然后宫人们看见,受伤的皇帝轻轻拍了拍怀中吓得发抖的夫人的头,说,“没事的,没事的。”
那个行凶的宫人被带了下去,审了一顿,梨白带着结果来白曦殿报给赵泓瑾。殿内安静无声,香烟袅袅,赵泓瑾坐在床头,背上的伤已经上药包扎,她换了件雪白的宽袍子,守着睡过去的小蘼。小蘼受了惊,从菊园回来的路上一直闭着嘴巴哭,也不喊出来,看得赵泓瑾害怕,召了御医来开了安神的方子,煮了汤药,哄着喝下去才好些。
“是什么人?”
“那行凶的宫人,是......泊海侯的夫人。”梨白说出来,自己也难以相信。“陛下还记得今夏纳进宫的那位冯昭仪么?她就是泊海侯的独女。冯昭仪做出那事后,触怒太后,被太后剜去眼睛拔了舌头,丢进火里烧了。对外只是说,冯昭仪新婚之夜暴病而亡。泊海侯子息单薄,年过古稀只有这一个独女,听见消息后当夜吐了一回血,就去了,泊海侯夫人日日跪在宫城外求见,嚷着喊着要为女儿讨一个公道。今日不知怎么的,让她混进了宫人中间。”
“那她何故寻上了小蘼?”
“她......听见人说,宫嫔之中以夫人为尊,夫人得太后的令,掌凤印治六宫,只手遮天,从来铲除异己......”
“听人说?”赵泓瑾语气讥诮,哀凉地笑了,“听谁说?”
不必问,这自然也是太后的手笔。这两年来,太后在后宫做了什么错事,总推到夫人身上。前朝的臣子不明,日日参上折子来,说妖妃祸国,赵泓瑾愈是护着,倒愈是让她落下了红颜祸水的骂名。小蘼无法辨,只得任他们骂,就这样成了太后的替罪人。
梨白退下后,赵泓瑾默默地坐在小蘼身边,想起了那位惨死的冯昭仪。
那也算得个丽人,只是太蠢,竟然胆子大到在新婚之夜的酒水里给皇帝下药。新妃做着与帝王缠绵床榻母凭子贵的美梦,然后在目睹真相的那一刻吓得摔下了床,尖叫声震惊了整个斓羽宫的人。
可怜那些宫人,就因为她的这一嗓,统统陪了葬。
太后从不允许有漏网之鱼。
小蘼醒了过来,躺在床上看着神色哀伤的赵泓瑾。
“日间,吓坏了吧?”赵泓瑾摸了摸她的脸。
小蘼坐起来,靠在她怀里,伸手搂住她的脖子摇了摇头。
赵泓瑾抱着她,说,“世间,也不人人都是这样。不用怕,我会护着你的。”
小蘼遇凶以后,常常精神不振,芍药和梨白变着法儿地逗她玩,她也鲜有笑容。赵泓瑾决定带小蘼出去散散心,便择了一个天朗气清的晴日,带着她和芍药梨白两个,出了宫。
梨白对于出宫,向来是最雀跃的。头一天晚上就在琢磨着穿什么衣服,缠着芍药给他梳头发。第二日的马车上,又一直从衣袖里拿出镜子来照。小蘼靠在窗边,掀起帘子,新奇地看着街上的景。
在街上淘了一回东西,看了几场杂耍,便往酒楼里来。酒楼最深处的高台子上,说书先生正在说书。说的都是些老故事了,像梨白他们这种在宫里长大的孩子,耳朵早已听得起了茧。但宫外的百姓,个个却兴致盎然深深入迷。
“当年太后还是皇后,十六岁产子,那一天真是险象环生......先帝急得满头大汗,终于宫人抱着个满身是血的婴儿跑出来报喜,这孩子,便是如今的圣上,咱们大梁的泓瑾皇帝......”
梨白喝着茶,芍药无所事事地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小蘼在吃桌上的一盘桂花糕,赵泓瑾在她身边懒懒坐着,似乎在听台上的故事,那是别人的故事。
“诸位都知道,圣上未登基前,有个若月太子的美誉,诸位可知道这美名是怎么来的?”说书先生一扫台下,忽然住了口,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端起案上的茶,悠悠饮了一口,卖足了关子,然后方道,“先帝五十岁的寿辰上,臣下为了讨君上欢心,使尽浑身解数,竟然请来了隐居海外仙山的尘心道人。尘心道人修为甚高,有白发仙人的美誉,凡间俗事不萦于心。臣子媚上,请尘心道人为皇帝祝酒,孰料尘心道人一袭白袍苍苍华发歪在席上,眯着眼悠悠扫过宴上的天潢贵胄,将皇室中人数落了个遍。什么皇帝比腐肉,皇后似污泥,公主如燕雀,说到太子赵泓瑾时,尘心道人却是愣了片刻,然后捋着胡子点头微笑,道,‘太子若月’。先帝大怒,以犯下之名下令擒拿尘心,尘心道人却已乘着仙鹤悠然远去缥缈无影了。自此,太子的美名便传遍四海。时人誉之为,若月太子。”
阿槿想起从前,那真是好久以前了,从自己能记事起,便被教着去模仿一个人,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她学着那个不知道没见过的人吃饭穿衣,走路讲话。一次晚膳时候伸筷子夹了一片姜,教引的姑姑立刻过来打落了,说,“不能吃这个,那位贵人不吃这个。”
那个时候,是七岁来着吧。
说书人还在继续,转眼已到了若月太子登基的章节,“逆贼候在登基的途中,拟将太子射杀于幽巷,好在太后神机妙算,提前将辇中人换成了替身,太子这才躲过一劫,新帝即位,从此便有了大梁的宁和盛世......”后面净是些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老话。
阿槿记得那天。
那天,她的母亲,虽则她从来没有这样唤过她。服侍阿槿的宫人也好,教授阿槿的先生也好,都叫阿槿唤她娘娘。那天娘娘亲自来密室看她,神色间还有难以掩饰的悲痛,“从今天起,以大梁第十三代皇帝赵泓瑾的身份,活在阳光下。”
娘娘费尽心血,把她养在地下的密室,不许她见外面的天,把她培养得和哥哥分毫不差,就是为了有一天,她可以替他去死。
却没想到,命运弄人,从此她替他活。
肩上一沉,赵泓瑾收回神思,转头看见小蘼已经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半块桂花白糕。
下午又逛了几个时辰,直到夜间才回去,累了一天,小蘼在马车上就睡着了。梨白挑开帘子看街上的灯,还是不舍。
细风营的副将,那个枪法凌厉的少年在白曦殿外等着。如今细风营的李刈统领染了病,巡卫宫城的活儿就落在了新升上来的副将身上。
赵泓瑾刚归宫,由芍药伺候着换衣,副将甘长青候在一旁,看了看芍药,似乎有难言之隐。
“无妨,你说便是。”赵泓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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