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经过小心修饰的草地,天上的云啊,移动了对于肉眼来说几乎微不可察、实际上非常远的距离。毫厘,千里,只是因为看待的方式不同,竟然可以殊途同归。
汪袤云只是微笑,因为疲倦,并不需要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你始终没有。”她说,接着想起曹明子的说法,“爱可以有不同的形式、方式、位置,可以温暖,可以伤害,但没有对错。”
她看着曹明子的眼睛,发现曹明子微微皱眉,好像怀有埋怨和歉意,她以前见不得,现在也觉得见不得,但是这是她唯一一次想要多看一看。
如果你对我怀有愧疚,我想在这一刻——或许不能再晚了——给你原谅。
“你做了你的选择,选择了更重要的东西,我除了尊重你,就只想祝福你。现在看到你挺幸福开心的,我也很高兴。请你相信。”
“袤云……”
“嗯?”
“人生还很长。”
汪袤云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还很长。”
汪袤云在西藏时,导游劝她给佛像刷金她就刷金,说跪拜就跪拜,想许愿就许愿。四处绕着寻找看南迦巴瓦峰的机会,最终还是没有看到。在高原的日子缺氧,简单,甚至显得贫瘠,连想别的事情的时间都没有,于是几乎什么都没想。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她在天台坐到很晚,直到繁星满天,一直都很清醒。直到去睡的时候,方才彻底明白伙伴说的话没有错。“今我不乐,岁月如驰。”或许放开这些、太多太多的无谓的东西还不算完,在这一生的苦旅结束之前,还有办法找到一些真的、不会离开的快乐。
过去是你否认或遗忘都不能的东西,只有接受,才会快乐。然后她一根一根地将从加拿大带回来的那盒火柴划燃,在指尖捻着直到基本烧完,再划燃下一根。
一点火苗,一点火光,燃烧,熄灭。燃烧,熄灭。燃烧,熄灭……
汪袤云回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心想明白了,但头疼没有结束,从西藏回来之后还更严重了,她以为是颈椎与缺氧的并发症,于是去看医生。
“就走了?”汪袤云告辞离去,曹明子诧异道。
“是啊。我住四季。”
“一来就选择最贵的,肯定是我上次亏待你了,你怨我,现在都不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了。”
汪袤云笑起来,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我就是懒,四季附近好吃的多啊。”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并不停下。曹明子方知道她执意要走。何况汪袤云骗她说还要去芝加哥处理一些事情,也就不强留了。只是边走边念叨道:
“好吧。但下次你要给我这个机会。”
汪袤云不敢转头,甚至不敢说话,只是用鼻子发声,“嗯,嗯”。
幸好房子够大,走到门口的时候,汪袤云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和眼睛,uber快到了,曹明子叹口气道:“千里迢迢绕一大圈,就是为了看看我,就这么一下午?”
汪袤云点头,微笑。“你知道我的。”
其实你不知道。
曹明子大约有些伤感,但还是控制住了——用一个低头——然后直起身对汪袤云说:“我们都会好的。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什么。”
“…….好。”
“我走了。”
“好。一路平安。”
“嗯。”
她刚转过去,就听见后面曹明子说,“我会去北京看你。”
她本来只想点头,后来又觉得何必对自己和曹明子如此残酷呢,于是认真地转过身去,露出由衷的微笑,“好。”
但是不能说“我等着你”了,因为大概等不到了。
如果我注定失约,我就不会与你约定。这就是我,始终以某种方式在爱着你的我。
☆、十
人一生中,大约会为许多人事物流泪。其中大多是哭失去。
哭求不得的恋人,哭留不住的亲友,哭青春小鸟的羽毛与挡不住的浪潮。
最后,哭尽了一切的哀亡与失去,一个人会哭自己必然到来的死亡。
从西藏归来,一直头疼,她以为自己颈椎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加上可能缺氧受了什么损害,结果一个CT扫下来,医生很无奈地通知她两件事:头疼很可能是因为她的大脑里长了个肿瘤;她需要再做别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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