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天热,但所幸葡萄架下还算阴凉,乔稚喝酒喝的身上发热,鼻尖上都冒了汗,意识却非常清醒,她的酒量是被乔大声用白酒一点点灌出来的,这点啤酒都还不够她漱口的。
反观秋水,虽然只喝了一杯,但她从没喝过酒,那一杯又喝的太急,这会儿脑子已经开始有点晕乎乎的了,一张小脸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喝酒喝的,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乔稚好久没有这么爽快的吃过一顿饭了,吃完了根本不想动,就想原地瘫着睡大觉。
秋水双眼迷瞪瞪的望着她,看着也是有些醉了。
“是不是困了?”
秋水虽然脑子发晕,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了,但还是听的出来这是乔稚的声音,这声音温柔又亲昵,每每都令她十分沉醉。
“屋里去睡吧,来,我抱你。”
秋水只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脑子像是漾在水里打了个圈,然后整个人就掉进了一个无比温暖又柔软的怀抱里。
不多时,那怀抱骤然离开了,她倍感失落的迷糊睁开了眼,却又有人在她额上亲了亲,轻柔的在耳边哄她闭上眼睛。
她便听话的重新闭上眼睛,只须臾,就陷入了沉沉梦境。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乡下那座塌了一半的黄泥房里,天空下着濛濛细雨,院子里的泥地都湿了,她的小白鞋全部陷进了泥里,脏污不堪,早已看不清原貌。
初时,她还能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只要醒过来就好,但当她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时候,便开始不自觉发抖,心里感觉到莫大的恐慌和惊悚。
不会的,不会的,自己明明已经离开,明明已经……她愤怒的冲向大门,却在猛地拉开大门后愣住了,而后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看到阿娘和一个男人赤条条的纠缠在一起,那个男人枯瘦、干瘪,像一条铁链,死死的箍紧了阿娘,一寸寸的陷进了她的皮肉里。男人低吼着,又放声大笑,阿娘于是也跟着他一起尖叫,一起大笑,两个人就像是两条正在()的狗,互相推耸着,在彼此互相仇视的眼神中露出欢愉而又痛苦的嘴脸。
然后,阿娘看到了她。
撞击的动作停下,阿娘轻轻的唤道:“秋水,乖女儿,过来,到阿娘身边来。”
她不敢不听阿娘的话,只是她刚一动,那男人便转过头来,龇牙咧嘴的朝她露出了血盆大口。
那男人的脸……是村长!
她吓坏了,两条小细腿抖的不成样子,阿娘又唤道:“过来啊!秋水,快点到阿娘这儿来!”
她不敢再过去,转身拔腿就跑,却被阿娘陡然间伸长了数丈的手直接勒住了脖子,然后一路拖行在地,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
秋水没有惊醒。
虽然心里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但她也只是微微急喘了两口气,然后就睁开了眼睛。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从她被大姑姑带走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彻底将过去遗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从天色看,她这一觉睡了很久。
秋水坐在床边,脑袋还有些沉重,她看着那缕攀附在她脚面上的夕阳红,忽而俏皮的笑了一下。立式风扇轧轧的来回摆动着头部,发出机械转动的声音,因着这股凉风,她这一觉算是难得睡的凉爽,做噩梦身上都不见出汗。
屋里并不见乔稚的人影,秋水起身穿上鞋子走出房门,在穿过小院时她注意到葡萄架下的桌子已经被人收起来了。门帘背后隐隐透出喧声,她快步走近一把掀开,满店的人声鼎沸瞬间就将她拉回了尘世。
“你醒啦!”
满屋的吵闹却都掩盖不住那一道清丽的呼喊,她顺着声音望过去,视线确定的那一刻,恐惧不安的心便突然尘埃落定了。
“姐姐。”
“哎唷!”乔稚生生受了她这一扑,差点被拱到地上去,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铁头功啊!撞死我了!”
庄秋水这次却没匆匆退开,反而环了她的腰耍赖不肯起身,撒娇道:“都怪姐姐给我喝酒,我喝了酒就开始做噩梦了。”
乔稚双手把着她的脑袋让她抬起了头,左右看看,忽然笑了:“眼睛红红的,看来的确是做噩梦了,不过做梦嘛,又不是真的,醒过来就好了。”
她话锋一转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庄秋水:“什么东西?”
“喏。”乔稚把自己辛辛苦苦写了一下午的“生意计划书”递给了她。
这份“计划书”的大意是这样的:规定进店门票为三毛钱一个人,即是说现在书店要买票才能进,而有了这个门票,你就可以免费在店里随便看书,同时凭票还附赠一根奶油冰棍。买书的人也有优惠,买一本送一个大雪糕,买两本就送两根,买的越多,优惠越多。
乔稚之所以敢这么弄,就是因为东街这一片只有“学海”这一家书店,而要论起书籍的繁杂多样,她敢保证,市立图书馆都没有学海书店的种类丰富!而且麻纺厂附小和城北中学离这边都很近,有数量相当可观的“受众群”。
她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就一直忍不住想夸罗海,真是太会选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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