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甲子前,大晋幸而有一位燕庄毅王,两甲子后,大晋幸而有一位燕侯。”
燕庄毅王乃是燕家先祖,马革裹尸后被当时苟活于江南的大晋朝廷赠谥号庄毅。她何德何能,可以和先祖相提并论?
燕赵歌沉默许久,才哑然失笑,她只是道:“莫要夸赞我,我所作所为只是为了长公主。”
司传纪看着她,用带着些许遗憾的语气道:“咏月于河东的种种措施,只一条就足以扬名立万,名垂青史。你做了这么多,却能为大局,为百姓隐居幕后,心性了得,非我能比。”
燕赵歌知道他是在表达善意,但这一通夸赞下来,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话,琢磨了半天,就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伯纲兄谬赞了。”
“咏月此次回京定要小心,宵小无处不在,莫要被人寻了机会。河东无须担心,我在河东一日,便不会被宵小窥伺。”
司传纪叮嘱起来的模样像极了她爹,燕赵歌一肚子话说不出口,又被夸的晕头转向,怀着不明所以的心情走了。
司传铄和司传纪关系比较陌生,只能算是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对着他点了点头,算是问过好了,追着燕赵歌而去。
司传纪在雨里看着虎贲营护着燕赵歌走远,幽幽一叹,才回了安邑县衙。
天下衙门都是一个布局,前院是办公处理事务的,后院就是居住的地方。司传纪绕过前院去了后院,在门廊脱了蓑衣,但因为雨势太大,他的外衫还是不免变得湿漉漉的了,脚上也是一脚一个泥印,他刚一进屋子,没等说话,就被盖了一脸毛巾。
“快点擦擦!若是病了可怎么办?”体型娇小的女子凶巴巴地吼着。
司传纪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不少,他本就不是好争的性子,也没必要和对方争,依言用毛巾擦干了脸颊上的水渍,才凑过去在对上的唇上亲了一口。
对方霎时红了脸,嗫嚅着嘴唇,半天才挤出一句蚊子声音大小的话来。
“还、还没成亲……”
“快了。”司传纪在她身边蹲下来,握着她的手,情真意切地道:“燕咏月可以为了心悦的人入赘皇家,我有什么理由不能为了你和我父亲争上一争?我不要别人,你就是我的妻,只有你可以是。”
他头发湿漉漉的,一身狼狈,如此做派有些好笑,被他握住手的女子却笑不出来。
他们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又是表亲,她的姑母就是司传纪的母亲,情投意合之下喜结连理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早年她兄长犯了事,连累父亲丢了爵位。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正妻了,连妾都不能奢望了。可她眼前这个人为了娶她,抗住了秦国公府所有人给予的压力,硬生生咬着牙不松口,甚至扬言府里敢给他议亲,他就敢带着人私奔,让秦国公府成为长安的笑料。
秦国公恨得不行,却又不愿意妥协,事情便拖到现在,不然司传纪如何会年近三十还没有娶亲。也因为这个,他的世子之位到现在都没有请封。
“真的,你信我。”司传纪笑着看她,道:“我都想好了,我先和燕咏月攀交情,等我在河东做出一番功绩来,就去求长公主为我们赐婚,有燕咏月为我们说和,又有当年我和曹王的情谊在,这事一定能办妥,我父亲就算再不愿意也要依了我们。你长兄的罪名我也想好了,又不是害人性命夺人钱财的罪名,以金赎罪便是了。不过是不小心冲撞皇陵罢了,还是南狩皇帝的皇陵,哪里能压人一辈子。”
“我尽快请长公主同意我们定亲,好不好?你等等我。”
“……好。”
女子眼里的泪落了下来。
司传纪笑着笑着,眼底也有了泪。
从年少熬到几近而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燕赵歌一路上走走停停,也没明白司传纪到底什么意思,想表达秦王系屁股坐到长安这边了?可那一大通夸奖和感谢莫名其妙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对司传纪这个人感官不坏,给她的感觉不像是秦峰那种假装文雅的做派,秦峰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心里不适。司传纪说话却和风细雨,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
而且很诚恳,每一句话都很诚恳。
她想了又想,还是想不明白,眼看着长安到了身前了,干脆将这个问题放下,总归司传纪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想不通就算了。
燕赵歌先去宫里述职,长公主在御书房里等她,见她一身雨水地回来了,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
“先去洗一洗,换身衣服。”
洗澡只能在晋阳殿里洗,晋阳殿之外的地方都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燕赵歌泡在热水里,缓解疲劳,感觉浑身骨头都请了二两。
“更换的衣服放在这里了。”
她趴在浴桶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抬眼只看见一片裙角,似乎材料不俗。
咦?
材料不俗?
能让她觉得材料不俗的还有谁的衣服?
所以刚才是长公主进来给她放的衣服吗?!
燕赵歌呼吸一窒,本就被热气熏热了的脸又烫了几分,她矮下身子,将脑袋沉浸水里,咕噜噜地吐着泡泡,好一会儿才又冒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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