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您所见,我需要您的帮助。”
“突然用敬称,突兀了点儿。”
“您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哦?”克莉斯双眼微眯,靠向椅背,“您觉得我是什么人?”
“您是……一位骑士吧……像是梦中走出来的女骑士。您知道,奥维利亚是一个不准女孩拿剑的地方。”
“梦之骑士。”克莉斯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一副对她来说算是夸张的笑容。“这个推测可真有道理,公主大人。”
“不,我不是在取笑您,我说的都是真话。”焦急让伊莎贝拉身体前倾,她毫无自觉地捏着自己的膝盖,灰棉裤子皱成一团。她缓了口气,将目光移向克莉斯肩后的剑柄。“那些都是真的,关于女骑士们的事情,我总是忍不住想着那些事……所以……”
“所以我就得支持您用生命实现自己的幻想?恕我直言,您最好把脑子里的骑士浪漫都丢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不!不是幻想!也不是为了浪漫!我不是想逞能!我只是……”伊莎贝拉迅速瞄了克莉斯一眼,“我有不得已的理由的。”
“勇气可嘉,技巧太差。”克莉斯在椅子扶手上一按,利落起身,用脚宣判了伊莎贝拉的失败。被她正面击倒的可怜女孩儿一阵慌乱,连忙起身,双手拽住她的手掌。
“求您了!”
“死缠烂打吗?这可不高贵,公主小姐。”
“高贵和矜持都不能救命。如果您心爱的人要与您永别,那么高贵还有意义吗,请问。我是说,父亲病了,他病得很重,必须要找到不老泉水。我的继母她……我不知道,她或许会把我嫁给一个老头子,再想办法对付我弟弟。我不知道有谁能够帮我。莉莉安娜——我的继母——不准我出来寻找秘药的时候,整个黑岩堡只有伊万爵士愿意站出来帮我。其他人都……也许,也许他们只是忠于父亲,因此听从大公夫人的吩咐,也许真相完全相反……我本不该跟您说这些的,可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伊莎贝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视线变得朦胧扭曲。她一低头,泪珠成串坠落。伊莎贝拉抬起手背,想要抹一抹,这才发现满脸冰凉。眼泪滚落,一发不可收拾。她一手胡乱擦拭,一手死死捏住克莉斯的手掌,生怕她就这样弃自己而去,不停抽噎根本说不出话来。克莉斯沉默地看着她,终于长叹一口气,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白棉手帕。伊莎贝拉一怔,错过了大方接过手帕的机会。克莉斯会错了意,她一边皱眉毛,一边把手帕按在伊莎贝拉脸上,替她擦拭起来。伊莎贝拉仰着脸,觉得自己就像个无助的小女孩,一点骑士气魄都没有,可她竟然没有再争取主动权。
梦之骑士就像梦中一样温柔。有些向往她的怀抱。
这样的渴盼瞬间将伊莎贝拉惊醒,她猛地按住克莉斯的手。对方迟疑片刻,抽出手掌,动作轻若鹅毛。
“我猜我是成功了。”眼泪止住,伊莎贝拉展开手帕,动手擦干泪痕。手帕很柔软,角落用蓝莓色的丝线绣着克莉斯的名字,全是她的味道。
“必要的时候,我会把您打晕带离危险。”
伊莎贝拉破涕而笑,她觉得自己看上去一定很蠢,否则克莉斯的眼里为何会有笑意。
第10章 出发(重构)
出乎意料,出发的前一晚,伊莎贝拉休息得不错,安妮和伊万则忧心忡忡。伊万脸上阴云密布,安妮眼里的雨云简直要滴落下来。他俩有时候真像一对爷孙。佣兵们和平常没有两样,早饭的时候班嘴里不停,大谈清晨几个帝国人和奥维利亚人的冲突。“一个人的头破了,血糊了眼睛,稀里糊涂砍了自己人的胳膊。帝国佣兵摔在马粪上,糊了个大花脸,吃了一嘴黑泥。”他说得神采飞扬,仿佛自己就在现场。水煮蛋的蛋黄从他断掉的犬齿缺口溅出来,在桌面上留下醒目小点。佣兵们一齐哄笑,克莉斯慢吞吞嚼着黑面包,没有特别的表示。伊莎贝拉抓到机会偷偷告诉她,手帕她会亲自洗干净还她。克莉斯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初春的朝阳晒得人暖洋洋,清晨的蜜泉镇跟画上的一样明媚美好,甚至高出更多。鸟儿的鸣叫高亢又婉转,微风里糅合了青草、野花以及熏肉和牛奶的芬芳。
镇上的冒险者们并未完全散去,几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抽着自己的烟斗。勤快的主人带着自己的獒犬在小树林里漫步,偶尔扔出一根树枝,帝国獒欢天喜地地捡回来,哼哧哼哧地喘着气。翠绿的常春藤攀在新粉刷的白墙上,生机盎然。
安妮站在旅馆的木栅栏外面,猛力冲自己挥手,小嘴开合努力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完全听不清,不过大概能猜到。伊莎贝拉只能冲她摆手示意,另一手拂过勒在胸口的弓弦,腿肚子渐渐绷起来。小时候她常常幻想自己头一次冒险的经历,不论她如何想象,总脱不了尊崇荣誉的骑士,高骏的战马,雕了花纹的闪亮钢甲,以及护手打成翅膀造型的精妙武器。现实给她的却是一群爱财如命,贪生怕死,须发油腻,浑身酸臭,武器陈旧的佣兵。她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应该感激现在这一切。至少她不是穿了繁琐难受的华服,坐在挂了白纱的马车里,要去嫁给父亲领土上某个伯爵的儿子——甚至更糟,嫁给他本人,做他的不知第几任妻子。
“在害怕?”克莉斯开口,“你走得太慢。”伊莎贝拉加快步伐,不慎踩中石块,她低呼,险些崴脚。“紧张、害怕、兴奋都会消耗你的体力。以你的身份,也不能留在队伍末端。一个队伍的前后都是容易遭攻击的位置,尤其对野物来说。老虎就专门从背后袭击人,图鲁人的猎虎勇士会把面具罩在后脑上,上面画着眼睛,防止它们背后偷袭。”
这似乎是一位严格的老师。伊莎贝拉既紧张又兴奋。她担心她的梦之骑士老师看出来,偷望她的脸,果不其然又被刺了一眼。她的眼睛明亮透彻,直望到人的心底。安妮抱怨克莉斯是个眼睛里长刀子的女人,但伊莎贝拉并不讨厌她这样。她小跑几步,追上克莉斯的步伐,经过懒洋洋靠在大篷车上晒太阳的大胡子商人,踏上铺着些散碎石子的小径。
拐过街角,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从浓重的阴影里冒出来,把伊莎贝拉吓了一跳。这是一个跟今天的天气,以及伊莎贝拉的心情都完全不相称的人。老妇人就像一块浓稠的影子,身上的破布条看不出原本的原色,黑乎乎一团。背也驼得厉害,双手枯瘦,脸颊深陷,身上的味道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在马圈里过的夜。她冲伊莎贝拉托起双掌,干瘪的手中躺着一条项链。银色的链子上缀着彩色的小石头,椭圆形的吊坠挂在正中间,半透明的晶体中可以看到隐约的火光。
那是秘法的光芒。伊莎贝拉停下脚步。
“尊贵的小姐唷,旅人的便装遮不住您美丽的容颜,您紫罗兰的眼里闪烁着善良坚强的光芒,您那纯洁的灵魂不该被邪恶所伤。您需要这个,蜜泉祖传,绝望的爱之火种,可以保护您免遭莉莉的毒手。”
伊莎贝拉心里咯噔一下。“谁是莉莉?”
“蜜泉的莉莉,可怜的莉莉,忠于自己的心又有什么过错,惨遭家人遗弃,游荡在老盐井里。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她就要回到人间!诸神作证,对于一个绝望的女人来说,爱的火焰是她唯一向往和惧怕的东西。”
我竟然问她那种蠢问题。伊莎贝拉后悔起来,她可不希望因为这种事情让克莉斯看笑话。克莉斯也在看这老太太,颀长的身形在碎石路上投下大片阴影,与矮墙的影子融合在一起。“现在的骗子也不容易,得准备这样的台词。把自己洗干净,找个戏团,比干这个强。”她皱着眉头,那眼神像是在看一桶在鱼池里泡了好几天的烂抹布。伊莎贝拉不解,她倒是不介意花几个铜币让老人家过得好一点。那假水晶吊坠里跳动的火苗肯定是某种秘法纹章,这种低级纹章值不了什么钱,但安德鲁喜欢研究它们,偷偷藏了好多。伊莎贝拉摸向腰侧的时候,托马没好气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他有一副大嗓门,伊万曾经夸奖过,战场上的指挥官都得有这样的嗓门儿才行。
“你这倒霉的老太婆,闲着没事捉你的虱子去,少在这里触老子眉头!下次要骗钱,先他妈把人看清楚!快滚!”
托马吼声如雷,老妇人全不怕他,咧嘴一笑,露出萎缩发黑的牙床,上面稀稀拉拉挂着几根黄牙。“尊贵的小姐,买下来吧。不要理会无知的莽汉,您的性命,比这镇上所有人的加起来还要宝贵。”
“哟,你这玩意儿还挺好看的嘛。”班常给人一种从地底下凭空冒出来的错觉。他总吹嘘说自己是盗贼团的好手,或许不全是在吹牛。从他借着克莉斯的身形遮挡接近老妇人,到在她眼皮底下摸走项链,一切如行云流水般自然,仿佛正是捧给他的一般。
“这里面烧着的是什么,是你们帝国的秘法玩意儿吧?”班对着阳光举起项链,眯起眼睛端详里面的火光。“我觉得挺好看,谢谢你的礼物,老太婆。”班说着,像模像样地把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老妇人脸色大变,气得吱哇乱叫,扑上去抢夺,被班一脚踹在怀里,滚回街角的角落里,腾起一大团尘土。老人挣扎不起,俯在地上猛咳起来,声音惊动了树上的乌鸦。那炭黑的家伙冲她大声叫嚷,声音聒噪难听。伊莎贝拉想去查看她的伤势,被克莉斯一把捉住手臂。
“她可能受伤了。”
“要是世上真少了一个骗子,那也算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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