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三次机会。
张牙舞爪的怪兽像一团发疯的马蜂群,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快得只有残影。伊莎贝拉心念一动,松开手指,火箭流星般射出,擦过鬼影的边缘,一头扎在早已倒地的班身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小混混终于成为了一个令人放心的人,火箭点燃他身上残留的怪物黏液,蹿起老高,他却依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疯狂的怪兽忽然间有了方向,一路狂吼向三人冲来,快如闪电!
第二根箭带着决绝的火焰离弦而出,正中黑影!凄惨的尖叫刺痛双耳,青色的火苗猛然间壮大,“嘭”地一声陡然腾起,瞬间蹿遍怪物全身。诡异的青色烈火熊熊燃烧,将黑暗的溶洞照得发蓝。有那么一瞬间,那东西愣在原地,似乎搞不清楚状况。紧接着,它彻底发了狂,撞断一棵一人多高的钟乳石,又一头扎向隧道深处。钟乳石承受不住它的怪力,一大团石屑飞溅而出,石块轰然倒下,伊莎贝拉忍不住惊呼。借着幽蓝的火光,她看到一截尖锐的骨头从伊万的小腿戳出来。钟乳石倒下来,砸中了他的腿。伊万双眼紧闭倒在尘埃里,他的腿被压在巨石下面,托马跪在他身旁。独臂的佣兵团长望了伊莎贝拉一眼,双唇紧绷,铁锈色的小眼睛里流露出坚定的神色。他举起那把丑陋的短刀。
“不!他会死的!”伊莎贝拉尖叫。
“别乱割,有这个,就不会。”托马从腰间掏出一个玻璃小瓶,伊莎贝拉双手接过。瓶子里的液体无色透明,平淡无奇,但伊莎贝拉见识过它的神奇功效。她明白托马的意思,连忙撕下袖子,将伊万的腿死死绑住。“如果我能活着回去,诸神作证,我要再说一句秘法的是邪术的话,就叫我烂掉舌头!”托马说着,挥动短刀,伊莎贝拉别开脸,不忍再看。
第15章 脱离(重构)
不到百步的距离,比走出奥维利亚的路还要漫长。进洞的时候,他们是二十六个人的队伍,装备齐全,雄心勃勃。回到乱石间的,是两个残缺不全的人。伊万靠在石堆上,嘴唇比他的胡须还要白,眼皮不住抖动,意识勉强算是清醒。新点的火把插在他身旁的石缝里,他的右小腿则永远留在洞窟里,捆绑伤口的布料被血染透,滴滴答答留下一串血迹。佣兵团长的左手和半个左肩遭遇了同样的厄运,他靠坐在托马旁边,把那柄闪亮的奥维利亚钢剑当作拐杖驻着,大口喘着气。
所有丢了一只手臂还能行动自如的人都称得上好汉,让这样的他帮忙着实让人过意不去,但伊莎贝拉别无选择,她一个人背不动伊万。伊莎贝拉环顾宽敞的洞穴和它高不可攀的洞顶,贪婪地吸了几口空气,比起隧道里面的,这里的气息简直可称清冽。她转向噩梦的入口,隆隆嘶吼声仍旧不断从黑黝黝的洞中传来,浑浊的空气在其间翻涌,恐惧和死亡似乎随时会卷土重来。
真是一个莽撞的小女孩。伊莎贝拉自嘲。她又抽出一根箭,托马干咳了一声,嗓子像是在沙子里揉过。“别犯傻,小女孩。刚才你很聪明,可那也是运气。那两个东西根本就没死,它们只要一探爪子,就能把你掏个透明窟窿。”伊莎贝拉头也不回,迈步向前,皮靴踩在碎石上,沙沙作响。“我想我们就算是手脚完整,也跑不过那两个东西。”她把箭搭在弓弦上,小心翼翼靠近洞口。就在下一次吸气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洞中蹿出,伊莎贝拉汗毛倒竖,连忙举起角弓,引弓便射。羽箭应声而出,嗖地一下没入黑暗中,擦过克莉斯的脸。“鲁莽比暗箭更危险,记得吗!?”克莉斯口气不善,但是动作敏捷,声音明朗如常,看不出有什么损伤。这让伊莎贝拉欣喜若狂,几乎忘了两个怪物还在洞里。
“所有人,躲远一点,越远越好。尤其是你!”克莉斯瞥了伊莎贝拉一眼,从皮袋里掏出两截金属管,拧合在一起。金属咔哒作响,铜管发出白光,秘法纹章在其间流动不止,照亮了克莉斯的脸。她将铜管咬在口中,双手握剑,转身重新投入洞窟内的战斗。伊莎贝拉扶着伊万站起来,刚巧看见属于她的最后一丝亮光没入黑暗。
紧张重新爬上来,握住伊莎贝拉的脖子,她一点劫后余生的欣喜都没有,反而觉得小腿硬得快要抽搐,刚才射出那至关重要的一箭时,好像都不曾这样过。也许那就叫做生死之间的勇气。品尝过勇敢滋味的伊莎贝拉凝视着洞口,眼睛一眨不眨。她知道自己有多么期盼克莉斯瘦长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那柄泛着幽蓝光芒的巨剑握在她的手里,她向自己走来,从容不迫。她自认称不上一个奥维利亚的好女孩儿,比起安妮,也算不上多么虔诚,但她此刻真心实意地祈祷诸神能听到她的祷告,实现她的愿望。
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不知疲倦,火炬噼啪作响,应着老人急促又浅薄的呼吸,蜡黄的光芒在三人之间摇曳,希望一点一点下沉。伊莎贝拉的心跟着一点一点慢慢凝结,肠子开始隐隐作痛,但她不愿意放弃,固执地盯着那个墨黑的开口。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又像在眨眼之间,整个溶洞开始剧烈摇晃,浓烈的白烟从黑洞中喷出,仿佛巨龙之口。伊莎贝拉胸口狠狠一痛,手臂顿时软弱无力,没能扶好伊万。受了重伤的老头子跌倒在地,捂住伤腿一声惨叫。伊莎贝拉连声道歉,一低头,眼泪先掉落下来,打湿猩红的布条。
我们脱险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伊莎贝拉拼命对自己说,可这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泪水暴雨一般落下来。这真是让人无地自容,在两位重伤员的面前表现出这副模样。她责备自己,慌忙用手背去擦,血污被泪水晕开,顿时糊了满脸。
“我没事,我没事,只是被火把熏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解释,但眼泪完全不配合她,兀自滴落不停。她蹲下身捂住脸,情况没有好转,反而变得越来越糟。不仅是她的梦之骑士消失在坑道中的背影,就连父亲凹陷的胸骨,莉莉安娜冷漠的双眼,弟弟布满细汗的苍白皮肤,甚至缠了谢瑞,不住滴血的那张墨绿裹尸布,都一股脑儿地翻涌上来。一直以来勉强支撑的小舟在暴风雨中颠簸航行,眼看就要倾覆。
“你这个人,真是。我也没有准备太多手帕。”
伊莎贝拉愣住,拿开双掌,抬起头。一张白手绢陡然出现在视野中,圆弧形的布角上,海蓝的丝线绣着主人的名字。伊莎贝拉一怔,捧住她的手将脸埋在手绢上。激战让手帕变得温暖,上面主人的清新香味压过血腥,在她的心里滴下一滴清澈的泉水。她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只是洞穴把她压抑的呜咽声放大了无数倍,这让她很不好意思。血爪凑过来,热乎乎的舌头舔在她的脸上,她忍不住破涕而笑。移开脸一看,马奇也好端端地站在克莉斯身后,双手拄着锤柄望着她,深陷的眼窝藏着少有的平和。
“暂时没事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克莉斯摁住大腿站起身,伊莎贝拉连忙捏住她的手。黑甲骑士毫不迟疑,一把将她拉起来,动作流畅,就像她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一样。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或许应该是场噩梦,伊莎贝拉拿不准。许多人死去了,还有人深受重创。救治父亲的灵药此时此刻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她的怀里,坚硬的金属抵着她的皮肤,那感觉让她觉得妥帖。她抱着滚烫的红茶坐在金葡萄旅馆的客房里,身体和精神仿如滞留在梦境中。她的左手上缠了纱布,不知道是在哪里擦破的,有点疼,对于身心的种种感受来说,真的只能算有点疼。脸颊上也破了一道口子,克莉斯认为不会留下疤痕,只简单涂了药膏。其余似乎就只剩下疲累,还有那种隐隐约约的,哪里与昨天不同的感觉。
安妮不断在走廊和房间中穿梭,不是端着木盆就是抱着一大卷绷带。她的小脸绷得像一面鼓,褪去血色的皮肤让雀斑显得更明显,眼圈通红,不知何时在哪里哭过。伊万的□□声不时传来,托马倒是个铁打的汉子,一声不吭。克莉斯说他们都会活下来,但伊莎贝拉还是等到他们的伤口清理完毕之后,才敢走进隔壁房间。她本意是想探望他们,结果除了坐在这里捧上一杯茶,什么也没干成。现在两个人都躺下了,脸色一样的差,不知该称那是休息还是昏睡。伊万在梦中□□,紧攥住床单,手背上血管虬结。
客房的陈设简单,通体由松木构成,只刷了清漆。克莉斯站在房间中央,正在擦手,她面前的矮凳上搁了一个铜盆,里面装了半盆玫瑰色的污水。“我给他们喝了两大杯苦艾酒,足够睡到明天早上了。”克莉斯把棉布扔到水里,溅起粉红色的水滴。她的脸干净而平静,金色的眼瞳清澈明亮。“陷落危难而不惊惶,拔剑而起从容应对,这样的人就是真正的勇士。”父亲的声音响彻心头,伊莎贝拉低头看着杯中自己的眼睛,从里面读出了坚决的意味。
“不老泉水已经找到了,你要跟我回家吗?”
“当然,约定好的。”
“不,我是说,”伊莎贝拉有些着急,猛地抬起头,正对上克莉斯的眼睛,“我想,到了黑岩堡,也继续请你做我的贴身护卫。我们,我是说奥维利亚,没有女侍卫的,你知道。”伊莎贝拉把茶杯搁在膝盖上,拇指摩挲着热乎的杯面,鞋跟轻磕地板,哒哒作响。克莉斯没有说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伊莎贝拉。脸又不自觉地热起来,但伊莎贝拉不打算退缩,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请容我提醒您,我是个帝国人,小姐。况且,”克莉斯的视线缓缓下移,伊莎贝拉缩紧肩膀,好像她的视线能穿透自己的便装,“要是让大公知道我让您穿成这样,恐怕……”
“完全不用担心这个!我会保密的!我是说,我挺喜欢这身打扮的,其实……”克莉斯用下巴点点床上的伤员,伊莎贝拉连忙放低音量。她吸了口气,转身把茶杯搁到木桌上,走到克莉斯身边。她真的好高,跟她说话都得仰视她。
“我们可以做朋友,你不用再那样叫我。就算你一定要回帝国,我们也可以互通书信。我会把你当做黑岩堡的贵宾招待。如果你不习惯,守望城里有帝国人住的旅馆,那里的酒菜应该合你口味。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对吗?”伊莎贝拉越说越快,不容打断,她好怕从克莉斯那对纤薄的嘴唇里吐出来一个不字。
克莉斯歪过脑袋,冲她点点下巴。“你们奥维利亚人,都是这样交朋友的吗?”为了清理创口,她把护腕拆下来,黑色羊毛衫的袖子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腕与锋利的手肘,伊莎贝拉正捏着她的手腕。克莉斯虽生得高,皮肤却很细致,尺骨隆起一个细腻圆滑的小丘。伊莎贝拉微微一笑,“这个嘛,这是我个人的习惯,觉得亲近的话就忍耐不住。”
“放开。”她的语气几乎是在命令,伊莎贝拉却听出柔软的味道。她根本就没生气,伊莎贝拉心知肚明,偏不听她的,反而捏得更紧。“也许,你需要考虑几天。”克莉斯硬抽出手,“虽说我认为那两个东西已经死了,但也请你不要忘记,那些试图刺杀你的人还没有抓到,你还没有安全到可以考虑亲近与否的时候。”说完,她利落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第16章 身份(重构)
伊莎贝拉认为自己没有被克莉斯的拒绝吓倒,那个人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可怕。况且,现在也的确有许多问题亟待处理。当务之急自然是不老泉水,泽曼学士的银壶可以保存这些灵药长达一个月,但就父亲的病情来说,昏迷的时间越长,对他身体的影响就会越坏。这也是泽曼学士最担忧的地方。伊莎贝拉坚持他们要尽快赶回黑岩堡,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伊万表现得比她设想中的惊讶得多。她不该选在早餐时间告诉他这件事。伊万喷了一床单牛奶,灰胡子上挂着点点乳白色奶汁。屋里正将矮桌递给托马的安妮也扭回头看她,手臂一僵,面包和牛奶一同倾倒,眼看要掉在床单上。托马想要扶住,奈何只有一只手,慌乱之下碰到了盛牛奶的木杯,奶汁洒了一床。
“真是个不错的开始。”托马冷笑。另一张床上的伊万抖着胡子抓紧床单,看起来这件事比失去小腿更难让他接受。“太危险了,小姐!您怎么能和一个帝国……”伊万瞄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克莉斯,改口道,“就算克莉斯是值得信赖的,可您忘了,还有人想要您的命呐!您得再雇上一队佣兵,不,还是两队好了!”
“来路不明的佣兵不见得安全。”克莉斯打断他。
“你们可以雇奥维利亚的佣兵嘛。”
“我说过,不确定那队刺客的来路。再说,装扮成奥维利亚人,也不难。”克莉斯用眼神制止伊万的反驳,“只有两个人的话,行动方便。”
“你们不打算让马奇护送你们?还是嫌他是个柏莱人?”托马语气不善,伊莎贝拉见状连忙摆手。一晚上的休整没让托马的嗓门复原,只有那双小眼睛的精神恢复了□□成。他上下打量伊莎贝拉,似乎在确定她的诚恳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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