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娜公主是天之骄子,在帝都的声望直逼她已故的胞姐,帝国之光奥罗拉。接下来伊莎贝拉就要开始在夏宫的生活,陌生的宫殿,陌生的人群,陌生的国度,她将要面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伊莎贝拉强迫自己不要叹气。她放下沉重的项链,掏出母亲的银吊坠握在手里。吊坠的白刺玫浮雕让她的心情平复了一点儿,她急需这份亲近与随和。她被豪华船舱里已经好几个钟头,从天刚亮开始就在梳妆打扮,没能上甲板透口气,到了这会儿已经腰酸背痛,满手是汗。天知道她有多期盼有个值得信赖的人在她旁边,好叫让她放松一下。当然,这绝不是在怀疑安妮的忠诚,况且,克莉斯在的时候,又有几次是放松的呢?复杂的发辫把头皮勒得仿如鼓面,顺带让她的脑子也一团乱麻。不论如何,就是想要见到她,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这份急切。
时间距离正午越来越近,伊莎贝拉衣着繁复,不便在餐厅现身。早餐送至船舱,又由专人带离,今天为她服务的是莉莉莎。她有一头火红的中长发,和一对漆黑的眼珠子,眼里面时常藏着光。莉莉莎敲门进来,低呼一声,漆黑的双眼顿时亮了些。她笑若春风,端起托盘,并未立刻离开。
“这么一打扮,您可真是光彩照人,殿下。”她似乎还要说些什么,铁靴发出的坚硬脚步声穿过虚掩的房门,传入室内,打断了她的话。莉莉莎略一欠身,立刻退了出去。伊莎贝拉听见莉莉莎问好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高瘦的人从门外低头进来,是克莉斯。
她的铁靴乌黑发亮,精致的钢甲让她看上
去荣光焕发,肩甲威风凛凛,上面雕刻的雄狮栩栩如生,双眼流转着红宝石一样耀眼的光芒。海蓝的披风自她双肩垂下,绣了金边,正中是雪线绣成的披甲战狮。苍穹缚在背后,修长的剑柄斜露出主人右肩。克莉斯没戴头盔,白净的脸上没太多表情,只有琥珀色的眸子里隐约有光芒闪动。今天的她看上去格外温和,跟前几天比起来简直变了一个人。
伊莎贝拉心念一动,急着要站起来,不小心踩到膨大的裙摆,身子一晃,跌坐回去。手里的吊坠滚落到长绒地毯上,她努力弯腰去捡,无奈礼服的腰身勒得太紧,让她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克莉斯轻咳一声,替她把吊坠拾起来,放在桌面上。
“甲板上已经可以看到无尽海湾,尉队列队完毕,你随时可以上甲板——如果不担心海风吹乱头发的话。”为了配合隆重的礼服,安妮把伊莎贝拉的棕红长发盘起来,又编了不少细辫子,穿插在周围。那堆高耸成小丘的头发上现在又插上了绿松石与黄金打造的发饰,一动起来叮叮当当,伊莎贝拉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折了脖子。铺着蒙塔韦斯特长绒毯的船舱又热又闷,伊莎贝拉拽拽脖子上沉甸甸的双层绿松石项链,吁了一口气。月神在上,可算有一个人邀请她出去透口气了。
“反正也是要吹风的,难不成我要顶着玻璃罩子去见公主?”毫不庄重的发言让克莉斯露齿微笑,她的牙齿可真白,霎时间吸引了伊莎贝拉全部的注意力。克莉斯伸出手,伊莎贝拉握住,借力站起来。层叠的丝质裙摆一阵窸窣,身上华贵繁复的首饰响声清脆。她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在没有性命威胁的情况下,克莉斯主动伸出手,旋即捏得更实在了些。克莉斯今天没戴手套,她的手温暖又干燥,虎口掌缘生有一层薄茧,粗糙的触感里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嗯,至少伊莎贝拉的感受很清晰。克莉斯勾起手臂,让伊莎贝拉挽住自己的胳膊。
很久没有在这个距离内凝视过克莉斯,对身着华服的公主来说,简直有一年那么久。现在看起来,她的侧脸更好看了,比蜜泉那时候还要好。
“恕我直言,这样盯着人看可不太礼貌。”克莉斯的声音明朗又平稳,她的脸也很平静,但伊莎贝拉还是担心令她不悦,连忙垂下视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她轻声说,搁在克莉斯臂弯里的手紧了紧。“紧张吗?”克莉斯又问,“以殿下的习惯,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抵达南港了,民众拥簇在她周围,人声鼎沸。”
“我应该紧张吗?我是说,听说绯娜殿下热情好客,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只要你不冒犯她狮子的威严。”
“听上去可不像是好相处的意思。”
“不,恰好相反,殿下具有一种特殊的领袖气质,就像奥罗拉殿下。”
两人携手走过窄仄的船舱,颜色深沉的黑胡桃木发出声声闷响,木墙上悬挂的油灯间或照亮克莉斯的脸。她的眼睛忽明忽暗,自有一股晦涩难明的味道。伊莎贝拉想了想,决定直接问她:“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以诸神之名起誓,绝不告诉第二个人。干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坦白说,就算你说绯娜殿下其实没有传闻中那么好,我也丝毫不会意外。奥维利亚对于帝国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想你比我清楚多了。跟你讲,这些日子里,我可做好准备了,不论是人质或者客人,我都能接受。”
“不,我不是……放心好了,殿下热忱如夏,她的胸怀有如海湾。况且……”
“况且?”
克莉斯清清嗓子,板起脸来。“绯娜殿下对于隽秀的姑娘,格外宽厚。”她夸我隽秀!伊莎贝拉心里一下子打翻了一大桶蜂蜜,那股子香甜让她快要醉倒,脚步不自觉慢下来,身体几乎贴在克莉斯手臂上。
“那你呢?”
“我怎么?”
“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只是尽护卫的职责。”
“哼。”
又拿职责做盾牌了,伊莎贝拉噘起嘴。心情难得好起来,她不想破坏。
“殿下真的会喜欢我吗?她本人明明是那样美丽……我是没见过她,可如果每个人,每首歌都说她倾国倾城,想必她的确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还听说,绯娜殿下出生那天晚上,夏宫园林里的枫树一夜之间全红了,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我那时候还小。”克莉斯耸耸肩,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伊莎贝拉微笑,暗暗记下:英明神武的克莉斯大人不喜欢道听途说。
白亮的阳光把木楼梯照得发红,海风的味道涌进船舱,走过最后一段楼梯,她们就要告别陪伴近一月的船舱,步入洛德赛的阳光中。对于伊莎贝拉来说,这就是她最后一次经过这段胡桃木走廊。她挽紧克莉斯的手臂,心中生出不舍,但海涛声越来越近,由不得她拒绝。
阴暗狭窄的船舱在砰砰心跳声中被抛到脑后,一碧如洗的天空与蔚蓝无边的大海呈现在眼前。阳光绚烂,海风温暖,有鸟儿在头顶聒噪,须臾之后伊莎贝拉意识到那些就是海鸥,连忙手搭凉棚去看。她生在内陆,守望河的出海口在气候恶劣的风暴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大海。她向船尾望去,透过桅杆与鼓涨的船帆,依稀可以看到碧绿如玉的伟河。他们驶过伟河入海口,正进入位于无尽海湾的洛德赛南港。一路上护送她的特别尉队士兵们排列在两侧船舷旁,他们身着黑色钢甲,手中握着六芒满月与披甲战狮旗帜,身后的海蓝披风与碧波粼粼的海湾交相呼应,双色旗帜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开阔的海面上,航船络绎不绝。伊莎贝拉看到一艘同样绘有威尔之眼的狭长战船,还有大腹便便,行动缓慢的内河货船。从黄金群岛驶来的多桅远洋帆船集中在靠近海平面的远处,从船头看过去只是一个个小斑点,与他们渐渐靠近的象牙白灯塔比起来仿若虫豸。
“那就是苏伊斯大灯塔吗?”伊莎贝拉摇晃克莉斯的胳膊,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反正甲板上都是老熟人,故作矜持给谁看呢?归家在即,克莉斯明显心情大好,耐心跟伊莎贝拉讲解。
“它有一百五十米高,由纯白大理石打造而成,整个工程耗费半个世纪,换了两代建筑师。月神苏伊斯托举的银月是十三年前新换的,以前只是一座普通的灯塔。”
伊莎贝拉轻笑:“一百五十米,可是大陆上第一高的建筑,哪个地方普通了?”
当然,工程的奇迹,依然没办法与秘法的神奇比较。现在是白天,到了晚上,秘法灯光点亮女神手中的圆月,从远处望过去,犹如第二轮银月在海平面上升起,双月之城,因此得名。
战船摇摇摆摆驶过巨大的苏伊斯灯塔,灯塔底座比桅杆还高,伊莎贝拉仰起头,甚至看不到女神的脚趾。八边形的基座上刻满浮雕,都是八轮月相与月神的传说故事,看得最清楚的是月食之日,女神驱逐夜魔的一副雕刻。
石座上的女神昂首立于云端,高举神杖,众神女托举星辰,在她身旁环绕。头上长角,身后拖着箭头状长尾的夜魔慑于她的神光,正踩着累累白骨,抱头逃窜。月食中的月亮以黑色大理石雕成,大得不成比例,悬在夜魔头顶。银月是黑夜中唯一的指引。伊莎贝拉想起《月神圣典》上的一句,知道克莉斯不喜欢,没敢念出来。但愿能得月神眷顾,平安完成这趟出使,她默默祷告。
伟大的苏伊斯大灯塔身后是林立的大小码头,地理志上记载,洛德赛南港有数百码头。伊莎贝拉虽然没数,但也知道绝非虚言。这座位于伟河入海口的深港是泛大陆第一大港,停泊船只无数。从跨域伟河的小渡船,到巨人般的远洋帆船,无所不包。
伊莎贝拉努力分辨桅杆上飘扬的家徽,丧气地发现绝大多数她都不认得,那几本大部头像是白读了一般。只有艾切特家的长剑旗鱼特别打眼。这个家族的远洋货船都漆成金色,五艘排成一溜停泊在港口。皮肤黧黑的蛮人奴隶戴着青铜项圈,只围了白色兜裆布,来来回回搬运货物。
“戴项圈的都是奴隶,是吗?”伊莎贝拉远眺,克莉斯没有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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