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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提斯忍俊不禁,肩膀一抖,衣服上的丝线闪烁迷人的光泽。绯娜望着他,心想,我的哥哥真是阔绰。今天早上的事他还不知道,不,他在假装不知道。蒙在鼓里的赫提斯随口回答:“这事儿你得找财政大臣,老哥我不负责数金币。”

“琼斯告诉我她‘有点紧张’,让我给点时间缓一缓。我们什么时候连二十万金币也周转不开了?”该不会,你把最后的钱都拿来给比武的骑士们发奖金了吧。绯娜忍住,没把最后一句说出口。赫提斯噎住了。他的喉头滑动,却没有声音发出来。绯娜注意到他飞快地舔了一下上唇。

“最近举办大会,财库调动频繁,清算完毕就没问题了。”

他在说谎,每次他要掩饰什么,就会舔他的嘴唇。他居然糊弄我!绯娜沉下嗓音,她的面容也变得严肃。这给她平添了不少威严,颇有长姐遗风。绯娜质问皇兄,劈头盖脸,不留余地。

“艾切特家承诺了什么?他们给你钱了,所以你明知我不会喜欢,还非让我接待里奥的傻儿子。你卖了什么给他们?爵位?封地?难以置信,我们家竟然出了一个卖官鬻爵的皇帝!”

绯娜蓦地站起来,她身材高挑,正好与坐在扶手上的皇帝平视。绯娜美丽的碧眸里跳动着愤怒的火花,脸皮绷得像一面战鼓。皇帝要来扶她的肩膀,被她一巴掌挥开。她动了真怒,远比得知有人在她跟前刺杀她的人质更为恼怒。

“我没有卖官给他,”赫提斯皱眉解释,“你把老哥当成什么人了,没有底线的昏君吗!?岂有此理!”皇帝把自己的大腿拍得山响。“钱的事你别操心了,区区二十万,扒拉一下库房就有了。”他站起来,作势要走,绯娜把他叫住。

“你还没有回答我,我的好哥哥,你把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陪都的工程比计划的更浩大,在丘陵河谷间新建一座城市,花费不菲。”赫提斯又舔了一下嘴唇。他将绯娜垂在肩膀上的长发拨到背后,笑容明媚自然。“咱们的新宫殿今年就能竣工,耐心等待,到时候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那该是多大的一个惊喜呀,绯娜失望至极。陪都,呵,他糊弄人的手段真是拙劣到家了。威尔普斯修得起一座纯金打造的宫殿,那不至于让他们周转不灵。绯娜目送哥哥魁伟的背影在空旷的大厅中渐行渐远,想再叫住他,举起的手终于无力垂下。哥哥清脆的皮靴声慢慢连回响也听不到,绯娜独坐在大殿里,闭上眼睛,雨点的噼啪声越来越密,一颗颗全落在她心上。暖融的阳光在退去,它被黑云吞噬,手背的温度降下来。

大殿里又静又黑,绯娜回想起好多年以前,她甩开保姆,藏在大殿背后的走廊里,偷看和父亲商谈国事的姐姐。那一天是黄昏,还是大雨倾盆,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也是这样的暗。大厅里没有点灯,姐姐坐在她现在的位置上,就是这把双狮夺月椅。她记得她的侧影,她完美无瑕的轮廓是那样清晰,好似昨天才与她分离;她脊背挺直,双肩稳定,好像没有任何存在可以将之动摇;她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却饱含威严。躲在影子里的绯娜还太稚嫩,姐姐和父亲的对话好难懂,她一个字也没记住。但是她明白,那一天,在这座大殿里,至高无上的皇帝妥协了,那一天又是姐姐的胜利。她记得她的微笑,她在椅子上转过身,轻扬嘴角,对她眨眨眼睛。一瞬间,整座大殿的灯火似乎都点亮了。她忍不住跑进去,一头扎到她怀里。姐姐的双臂坚强有力,她的胸怀柔软温暖,她说话永远掷地有声,她许下的承诺,每一件都会成为现实。

她说,只有冥神,才能夺走她的守护。

绯娜掀开眼帘,高台上的皇帝金椅,业已被黑影吞没。她永远没办法瞻仰她端坐其上的无暇威仪了。每每思及此,便心如刀割。

“你不行,我也不行。”绯娜踱到高台前,望着大理石台阶锋利的边缘。她喃喃自语,听上去像个柔弱的小女孩。

“我们,永远成不了她。”

“没有人可以取代她。”

第69章 桑夏城

连绵不断的豪雨足足下了五天, 仍没有休止的迹象。克莉斯跨坐在战马背上,掀开斗篷兜帽的一角远眺。铅云比预料中广阔得多, 它的华盖从南港一路延伸到西洛德赛丘陵,仍没有止境。克莉斯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整个帝国都已笼罩其中。这场雨太过浩大,骄阳的火焰也被它浇灭,远方的地平线光芒黯淡,白日犹如黄昏。沉闷的雷鸣从极远处传来,在此起彼伏的丘陵之间回荡。车马碾压而成硬泥地蜿蜒向前,伸向赤河河谷。

快到了,克莉斯松开兜帽。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 雨水便灌进窄袖里, 顺着手肘滴落。水滴几乎连接成线,克莉斯懒得去管。在大雨中骑行了三天, 脚底泡得起皱。还好她有先见之明, 把委派令用防水牛皮纸层层包好,又上了两层蜡, 否则的话,一个副官都没有, 工地警卫队会怎样招待她, 简直无法想象。难不成那些成日醉酒,克扣劳工工钱与肉食的家伙会对孤身前来的“特派员”以礼相待?在他们眼中, 或许她的地位比柏莱劳工高不了多少。

克莉斯叹息,轻踢战马。高壮的黑马喷个响鼻,小心翼翼迈开四蹄。大雨把硬泥夯实的路面泡胀,来往陪都工地的车辆和马匹又将黄泥碾烂。黑马一步一个蹄印,几乎跑不起来, 路上花的时间长了一倍。尽管如此,克莉斯还是坚信自己会比将军的信鸢早一步抵达陪都桑夏。这么大的雨,最强壮的鹰也飞不起来。只有吃苦耐劳的柏莱劳工,才能在这种天气里面驱赶牛车,搬运物资。

陛下对陪都的期盼太急切了,任谁顶着这样的天气干活,也不会高兴。克莉斯一面沿着深陷的车辙印小心前行,一面整理思路。

“竟敢给老子罢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张猪脸!”卡里乌斯将军当初是这么咆哮的来着。也许他们只是需要钱,监工克扣工钱也不是一回两回,只要查明事情原委,写封报告,就能全身而退。柏莱苦工暴动?让她一个人,一柄剑,驱赶数千小巨人走回雨里干活?克莉斯冷笑,她还记得在奥维利亚并肩战斗过的柏莱佣兵。那一身蛮力,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得把自己搭进去。克莉斯勒住战马,透过雨帘往石桥上看。

新城桑夏坐落在西洛德赛丘陵上,伟河的两条支流,赤河与饮马河在城墙外交汇。赤河上的石桥是新架的,未设栏杆,垒桥的灰石砖有棱有角,来往的牛车还没来得及压碎路面。连日的大雨使得河水暴涨,红色的河流白沫翻涌,仿佛驱策着万千战马,奔腾呼啸。河水漫过桥面,石桥上水波滚动,边缘的石砖只剩下一半露在外面。克莉斯只得翻下马背,牵马过桥。河水淹没脚背,擦过脚踝,在黑水牛皮靴面上留下一圈红褐的痕迹。赤河在上游也是条清澈见底的可爱河流,经过桑夏城北方的红死谷后,吸饱了两岸裸露剥落的红砂岩,成了一条血浆样的浑浊河流。

在死谷南边筑城?跟所有学士一样,克莉斯不信神殿的那一套,但要在丘陵上修筑新城,若说仅仅是为了双河的天然防御,叫人无法信服。叫什么桑夏,不如直接叫做赫提斯城好了。

经过赤河桥,再走不到半里地,就能看到陪都的城郭。城墙垒起来不到半人高,城门只是一个豁口,废墟一片。铁闸和铜门堆放在砖石旁,雨水浇打在上面,噼啪直响。门后的灰石板路笔直宽阔,皇帝有辆二十四马拉拽的雄伟銮驾,那样的马车,能在这条大道上并肩跑上三辆。赫提斯本人的大理石雕像立在路旁,它尚未装好,只有腰部以上的部分,上面罩着白布。大理石造的赫提斯高举右臂,应是握着什么东西,但那物件没有装上去。白布被淋得透湿,贴在雕像表面。雕像原本该是鼻梁的部位布匹塌陷,被风吹得来回虚摆。克莉斯骑到旁边查看,惟妙惟肖的皇帝塑像没了鼻子,断面凹凸不平,雪白崭新,看样子被钝器敲掉不久。

不是好兆头。克莉斯把它记在心里,沿着笔直的灰石大道继续前行。据说,这座新建的城市规模,只有洛德赛的一半,后者能容百万居民。但正如拉里萨吹嘘的那样,它是当今最先进的城市规划的代表作——确切地说,是拉里萨大学士本人的得意之作。城市有十二道城门,南北和东西各有九条大道,将城市分割成若干矩形区域。架高的引水渠沿着干道穿梭,将赤河与饮马河提供的水源输送到城市的每个角落。克莉斯策马经过高耸的水渠拱门,抬头打量。水渠像一条黄蛇,蜿蜒在城市上方,连接一座座蓄水池。整座城市的地面建筑中,数它的完成度最高,除却供水设备以外,城市里到处都是深挖的地基。大小不一的黄土方槽蓄满了雨水,涟漪在其中不停扩散。木料、砖石、瓦片等建材堆在一旁,看不到半个守卫。木板搭建的一个个岗亭孤独地立在雨中,风吹动轻薄的木门,栓门的铁链喀拉作响。

“守卫都派去了哪里?”找到警卫处的时候,克莉斯选择它作为第一个问题。警卫队长是一个叫做马可的中年男人,发际线很高,满脸青胡渣,嘴里咬着烟斗。他的下巴刮破了,伤口没贴胶布,在青色丛林里开辟出一条泛红隆起的短道。马可没有回答她,他伸长脖子,鼻尖快要贴上委派令,发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羊皮纸,那模样叫人担心他的视线会将委派令烧穿。

柏莱人闹事,警卫队长不识字,绝妙的安排。克莉斯不想浪费时间,她伸出食指戳戳羊皮纸,让马可看上面的红章。“看到了吗,这个印,是第三军团的。过不了几天,你就会收到一只信鸢,从鸦楼飞过来的,它带的信件有一样的章。”见鬼,军团徽章他总该认得吧。

“唔。”马可在盖章处来回扫了几眼,咬了咬烟嘴,喷出一大口烟雾。他蜷起十根粗短的手指,细细将羊皮纸卷好,红眼睛上下打量克莉斯,最后恍然大悟,点点他微秃的脑袋。“特别尉队的军服嘛,知道的,知道的。”他把羊皮纸卷插在胸前口袋里,转身领克莉斯上楼。马可屁股后面挂了一个黑铁钥匙环,上面串了好几把钥匙。钥匙环太大,不时拍打他的大腿。铜钥匙相互敲击,动静不小。

他走上木楼梯,木板嘎吱声响,但踩上去其实很结实。就一路目睹的坑坑洼洼来说,这栋两层小木楼修得不错。它位于方尖碑广场西北侧,视野开阔。一楼的木门上镶了铁条,又钉满铁钉,结实牢靠。内部房间方正,也舍得用料。马可推开二楼走廊上的第一扇房门,炖羊肉的香气顿时弥散,铺满走廊。克莉斯轻吸一口气,汤里有肉蔻和小茴香的味道。在如今的洛德赛,这些东西不再是富裕阶层独享的奢侈品,但依然价值不菲,普通市民得等到节日才舍得用上一小撮。

“伙食不错。”克莉斯评价。

马可嘿嘿笑两声,把钥匙环解下来,哗地扔到木桌上,一屁股坐上矮凳。“干这见了鬼的倒霉差事,成天盯着一坡黄土,周围全他妈是粗手笨脚的老娘们儿,一个嫩滑的妞儿都没有,还不对肠胃好点儿?挣了钱,还得有命花不是。”马可说着,探身去搅锅里的羊肉。

黑铁锅架在屋子中央,底下的火盆烧得正旺。奶色的羊肉汤咕噜噜冒着泡,带皮的羊肉块上下翻滚。屋里有两张椅子,没有床。桌上的茶具酒杯也是两副,从方桌旁边的玻璃窗望过去,可以看到一长排低矮的木板房,像一排黑黝黝的锯齿,陈列在广场旁的空地上。晚饭时间快到了,木板房群中只有一缕孤零零的炊烟。克莉斯回头看了一眼,她不认为这锅羊肉可以填饱整个警卫队的肚子。

“其他人呢?”她重复之前的问题。马可的视线还在羊肉锅里。他使劲吸吸鼻子,用木勺拨弄锅底,伴着响声说话。“哪他妈还有人呐!学士们要重点保护,工人也觉得不安全,早上在广场上敲锣打鼓闹了一通,中午好歹散了。他们也不怕淋病啰,叫他们上工不肯,闹事一个个倒挺精神。老子受够了!还有柏莱人,鬼知道那群野人在搞什么勾当。不派人看着能成吗?打不过,通风报信的总得有呀。”马可把勺子一扔,握着烟斗啪啪猛吸两口,满是胡茬的腮帮子凹进去一大块。

“你的副官呢?”克莉斯又问。马可的眼珠子转过来,白眼球红了一大片,猩红刺眼。“死啦,没啦,就埋在那房子后头。”马可朝窗口努努嘴,又叹了一口气。“唉,他是个好小伙子,识文断字。”

“谋杀?”

“呸,他们也得有那狗胆!”马可狠狠啐口痰,踏上皮靴碾过痰液。“死在柏莱人手里,还不如吞块羊肉噎死,丢不起那人!他呀,运气不好,工地嘛,塌方,活埋,常有的。”

塌方?克莉斯瞥了马可一眼,他专心抽着烟斗,并未察觉有何不妥。克莉斯低下头,从狭小的玻璃窗望出去,桑夏不像洛德赛,一马平川,但它的丘陵起伏和缓,是一波接着一波,绵长柔和的矮坡。连山都不算有的地方也能塌方?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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