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要和猪一起睡吧?”
“她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找一件你的给她。”
“她?哦,那位公主殿下呀。遵命,我的大人,只是恐怕……嗨,您没问过人家愿不愿意?”
“你跟她身材相仿,是最合适的。”
克莉斯吩咐完,拎剑闷头往前走,惦记着泥路尽头的地窖。在其他的帝国贵族家里,这样的地窖多是储酒用。白酒,红酒,浓啤酒,但凡能叫得出名字的,都能找到。不过母亲不爱饮酒,她也一样。大人物们送来的酒水往往用来招待他们自己,母亲去世以后,地窖彻底荒废下来。她把庄园里用不到的陈旧器械运了进去,前几天经过的时候,地窖的铁门上已缠满爬墙植物。说不定,把这东西扔进去,就能夺回我无梦的睡眠。我对那女孩儿也能少些遐想。然而你跟她之间业已发生的事,永远无法抹除了。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冷淡陈述。她憋住气,疾步走出十几步,将弥兰达甩在身后。
皮靴踏上浅草,猫头鹰张开双翼,无声掠过头顶。它黑褐的肥胖身躯看起来只是一片滑动的铅云,朝着马厩猛扎下去。夏天到了,家里也该除鼠了。克莉斯继续向前。猫头鹰伸出长爪,扑向猎物,却忽然失去平衡。大鸟罕见地撞上马厩的木墙,翅膀在稀疏的草地上扑腾,弄出巨大的动静。克莉斯望向马厩。夜太深,马厩里昏黑一片,门前被牲畜踩实的硬泥地反射出淡薄的月光,一道瘦长的影子缓缓收回,融入马厩浓重的黑影里。
克莉斯停下步子,与赶上来的弥兰达对视。弥兰达面色凝重,一手搭上鲨皮腰刀的手柄,另一手指向马厩侧窗,示意迂回包围。克莉斯拦住她,指向来路。弥兰达匆匆投去一瞥,摇了摇头。“回去。去客房。”克莉斯尽量压低声音,弥兰达没听懂似的愣在原地。“敌人在前面,你让我去客房?”“人不多,我可以处理。”克莉斯细心抹掉剑鞘,将皮套放在地面上,不发出多余的声响。“快去,奥维利亚的使节遭遇意外,我们承担不起。”弥兰达用力叹气,无声退去。克莉斯猫腰摸向马厩。
牲畜粪尿的味道很浓重,关在厩里的马匹不安地刨动蹄子。克莉斯贴紧门框,将身体尽量藏在阴影里,无声挪动。但马还是发现了,有两匹马嘶鸣起来,转动身子试图躲藏,结果浑圆的屁股撞上门板,弄出一连串动静。
该死。一定是因为苍穹,不该用它的,没受过训练的马匹本能地害怕帝国这类发着光的杀人利器。克莉斯顾不上抱怨,冲进马厩中央。要是敌人偷袭,一定会从侧后方过来。克莉斯一面行动,一面留意身侧暗处的阴影。然而什么也没有。“怕了吗?”她在马厩中央站定,没人回答她的质问。马匹刨着蹄子,喷出响亮的响鼻声。克莉斯环顾马厩,苍穹的光芒黯淡,但对她的眼睛来说已经足够。视线所及的地方瞧不见人影,喂马的干草堆在墙角,发出些细微的动静。她大步走过去,一剑刺入草堆。一只灰溜溜的肥老鼠吱地钻出草垛,贴着墙角飞一般地逃走。克莉斯不死心,握着巨剑在草里搅了几搅,除了散落的干草,一无所获。
让他跑了。克莉斯收回剑,望向虚掩的窗户。木窗没有锁上,扣窗的铁钩正耷拉着,微微摇晃。克莉斯走过去,一把抬起木窗。夜色正浓,诡异的月光被芒果与榕树交叠的树冠遮挡,连散碎的光亮也没能剩下几丝。灌木浓密,肩膀挨着肩膀,植物的枝叶沙沙地响,难以分辨究竟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弄出来的动静。
跑得干净利落,居然不来偷袭我一下,小贼。不,哪个贼会藏身马厩偷东西,出身蜣螂族吗?克莉斯不放心,找到柱子上挂着的马灯点燃。厩里多出两匹马,一眼就能看出不是自家的,正侧过头,警惕地盯着靠在柱子上的苍穹。
蓝宫的马。搁在墙壁铁架上的马鞍发出熠熠的光辉,那枚皇家徽章大概是镀金的。克莉斯走向马鞍,拿下一个查看,这才发现徽章上的战狮没有鬃毛。
尊贵的殿下即将成年,这类徽章一定做了许多,供她日后使用。为了给殿下打造徽章,盔甲,刀剑,铁匠们必定挥汗如雨,金匠也好不到哪里去。酒桶塞满马车,不断进入洛德赛,换成街道上醉得东倒西歪的男女。整个尉队都会忙碌起来,没日没夜地值守,分开斗在一起的贵族与骑士,将乞讨的流浪汉赶进断臂街。而我却悠闲地为学会摘草莓,记录芒果的收成。
克莉斯把马鞍放回去,握拳走向苍穹。停职,那又怎样,难道你喜欢欺负烂脚乞丐?她气冲冲擎起剑,蓝宫的马大惊,扬起前蹄嘶鸣,喷出一大片飞沫。“你没见过纹章兵器吗?”克莉斯扭头问它,“你蓝宫马的底蕴呢?”灰马用力摇头。它甩得太用力,唾沫飞溅,冰凉的泡沫击中克莉斯手背,泛起一阵腥臭。
不,你不太对劲。克莉斯放下剑,提灯靠近它。灰马满口白沫,雪白的唾沫滴滴答答流下来,沾湿它的脖子。“没关系的,伙计,你瞧,我不会伤害你。”克莉斯摊开空着的手掌,轻声安抚。灰马盯着她,向后退了一步,深褐的大眼睛里反射出马灯橘黄的光点。
“怎么了,我的朋友。”克莉斯抚摸灰马的黑鬃。马匹烫得像火炭,灼热皮肤在她掌下微颤。“你病了?”克莉斯将灯挂在柱头上,开门走进马厩。皮靴下黏糊糊的草团让她皱起了眉。她了解庄园里的仆从,没人是这么照顾马的。“出了什么事?”克莉斯抱住马头,战马喷着响鼻,带血的唾沫蹭了克莉斯一手。克莉斯顺势摸进马嘴里,她触到一个硬块,马疼得直摇脑袋,克莉斯用力将它摁住。
“让我给你看看,我是药剂师——虽然不是正格的但是绝对超出平均水平,密尔神作证。”她抚摸战马安慰,为它拭去滴落的唾液。“就瞧一眼,等会儿给你一个苹果。”如果你还吃得下的话。灰马伸了伸舌头,果真不再退却。克莉斯捋了捋它脖子上的短毛,再次将手伸进去。这一回,她摸到一个肿胀的,苹果大小的包块,毒针折断在包块中央,绝大部分已经陷在肿胀的肉里,只能摸到它粗糙的断口。
第128章 艾莉西娅与迭戈
“早呀,蓝多!”艾莉西娅举起手,迎着朝阳,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枯瘦的老管家投来一瞥,几不可见地欠了欠身,不冷不热地回应:“不早了,小姐。”艾莉西娅咧开嘴,蓝多板起脸,仿佛她已凭空消失似的,大步从她身旁走过。
他屏住了呼吸,就跟往常一样。哼,老不死的,有本事一辈子别喝酒,最好把眉毛也剃了,去庙里摇铃铛!
艾莉西娅肚里咒骂,摇摇晃晃走下回旋石梯,中途没控制住身体,肩膀撞上壁灯,将灯台上的蜂蜡蜡烛撞倒在地。燃尽的沙色蜡烛滚下台阶,艾莉西娅弯腰去拾,那小东西居然比帝国步战冠军还要敏捷,咕噜噜从她指间逃走。
嗨
,小东西,别真拿自己当艾莉西娅的对手了,她可是打倒过恶龙的勇士!
艾莉西娅快步追向蜡烛,该死的台阶
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拖过,结了冰一样滑。她后脚没踩稳,踉跄起来,冲出好几步,撞上拎着木托盘拾级而上的女仆。
那女孩“啊”地一声仰面跌倒,眼看就要滚下台阶摔进餐厅里。艾莉西娅眼疾手快,抢上两步拖住她,顺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
“好久不见,你长大了,各个层面上。”她凑在她耳边称赞。“老爷看着呢。”女仆别过脸将她推开,弯腰拾起地上的托盘,满面通红地跑了。艾莉西娅打个呼哨,晃下最后两级台阶,她的瞎眼老爹随即出现在视野里。
威严的公爵独自坐在长方餐桌的尽头,直直地望向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刚死了情妇。莱昂德罗,他悄无声息的幼子像是一只空花瓶,一块耷拉在椅子上的遮尘布,端端正正坐在他的影子里,手握餐刀,无声咀嚼着食物。
“难得的温馨家族聚餐,就吃这个?”艾莉西娅把屁股扔在椅子上,又打了个嗝。没办法,小啸酒馆的新蜜酒是真正地好,她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难得在家吃回早饭……”艾莉西娅咂着嘴,视线扫过餐桌。都是些什么猪食啊,黑面包,黄油,蔫了吧唧的黄苹果。那玩意儿一定是园丁修剪花园的时候顺手摘的,啊啊,那碗浆糊一样的玩意儿该不会是牛奶粥吧。牛奶,米粥,苹果,一大早居然连片肉都见不着?!
艾莉西娅甩出三个响指,扭身呼
喊:“加菜!小茉莉,加西亚,汤米?没有人在啊?妈的你们都聋了吗!”她推开椅子打算亲自去叫人,对面传来她父亲的声音。“早餐已足够丰富。”艾莉西娅回过脸飞快地瞥了一眼他的假眼睛,抽抽鼻子。“对你来说是够了。”她站起来,拿定主意让厨房做好直接送去她房里,老头子又开口了。
“坐下。”
噢,坐下,给牛肉干吗?
艾莉西娅把屁股放在椅子扶手上,拿耳朵对准霍克公爵。
“你在学院的老师就是这样教你的吗?让你坐得像个□□?”
“这么说,你一定没享用过她们吧。”艾莉西娅冷笑,滑进座位。她分开双腿,瘫倒在椅子里,仿佛扛了一夜石子。“有空纠正我的仪态,不如快把你肚子里的屁放出来。本姑娘忙得很,没空陪你憋着。”艾莉西娅抱起手臂,胃袋发出一连串响声。她越发不舒服,顺手抄起桌上的牛奶灌了下去。
“收拾你的行李,准备上船。”
老头子不咸不淡地说。艾莉西娅噗地把嘴里的牛奶全喷了出来,可惜桌子太长,没能喷到他的假眼珠子里面去。她大力放下牛奶杯,拍响松木桌。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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