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装。绯娜出击。“停下熔炉,把铸出的新币全部装箱送到蓝宫——包括样币。箱子和金币的数目都报给我,我会安排好,换成等重黄金。”
“殿下——”
绯娜竖起食指,阻止她发言。“做个可爱的同僚,琼斯大人。这才几年,您就忘记与皇族同朝为臣的感觉了?”琼斯抿紧嘴,活像咽了一只生蛞蝓。绯娜微笑,抄起刺绣靠枕,双掌对挤,将它挤压得肥胖扭曲。“您得原谅我,大人。我未满十八周岁,还没能建立任何值得传唱的功绩。谁愿意在她正式参政的第一年,头一样‘政绩’就是协助皇帝往金币里掺假呢?我的大人。”
“殿下,容我冒犯,殿下。”琼斯慌里慌张地朝半开的车窗外投去一瞥,生怕她们的密谈被风听了去。“新币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老臣参与过多次会议的……您……再说,所需黄金数量巨大……”
“黄金的事我会搞定。”总之,先把第一批样品对付过去再说。大贵族们手里还有更多的金子,可惜我不能再过一次成人礼。实在不行,抄了他们的家,艾切特这类暴发户就顶合适。哼,葛利那种傻帽,怎么就不再来几个?
“殿下……”琼斯大人放下酒杯,重新捏起她那块丝帕,按在松弛的颈项上。刺绣丝帕被她的妆容弄脏,一团浅灰的污迹晕开,盖住丝帕上粉色的桃花。绯娜盯住那团污迹,肚里暗笑。琼斯大人作出战战兢兢的模样,语意却十足坚定。“老臣不敢忤逆殿下,却也不能欺瞒陛下。眼下御令虽未正式成书,但安杰洛大人,威利大人都参与了面谈。秘法学会方面,拉里萨大学士亲自参与了新币的设计铸造,具体还有哪些学士知晓……”
“这些人我会一一处理。”
“那么,待陛下……”
“要是让陛下知道他的财政大臣在国库空虚之际,借由铸造新币中饱私囊,你猜他会怎样?”
琼斯大人捏着丝帕按住胸口,扭了扭她已不算纤细的腰,做出个扭曲的怪相。“恕老臣鲁钝,殿下言下之意是——?”
装糊涂。绯娜叠起腿,单手托起银杯。她轻晃手腕,深红的酒液滑过杯壁,留下一片血渍般的痕迹。“看来,大人需要善意的提醒。”绯娜端详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扬起微笑。“弗雷多爵士并无铸币经验,能得到这份美差,最大的优势是他去年迎娶了您离异的小女儿吧。”
琼斯松了一口气,笑容也柔软起来,重新显出保养良好的尊贵老女人模样。“弗雷多爵士主持铸币厂的工作,是陛下恩准的,殿下。”
“选择市郊最偏远的老旧铸币厂,以方便在劳工的数目上做手脚,连记录车马批次的书记员都是自己的人。我倒想请教,每天多出的面包,牛奶;每月多付的工资,免费提供的牛肉,都去了哪里?”
“这些都是例行开支,多退少补是常有的事,殿下。还有——”
“还有您跟安杰洛大人时常在老哥面前吵嘴,实际上,庆典中包裹树木的绸缎却来自您儿媳名下的纺织作坊。那可是我的成年礼庆典,一生只有这么一次,大人。靠粗糙的织工省下来的金币,可也有我的一份?”
琼斯长大嘴,喉头在她松弛的皮肤下滑动,最后只吐出呻吟般的嘶嘶声。绯娜满意地啜饮一口美酒,将手越过圆桌,拍了拍琼斯大人的手背。她的皮肤比预想的要细嫩,只是冰凉如雨。
“我也不需要把整条河道的白柳都绑上丝绸彰显身份,只要您能在新币的铸造上配合我,我完全可以既往不咎。”
琼斯如蒙大赦,卖力出演的样子让绯娜怀疑她还有别的花样。居然这么简单就屈服了。绯娜瞥了一眼她抖开的丝帕,脏兮兮的桃花皱在一起,变得更加可笑。琼斯大人毫不在意自己狼狈的样子,满脸堆笑,一个劲儿讨好面前仁慈的公主。
她一定有别的把柄。公主的成人礼,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命名仪式,百日寿宴,这些都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发财机会,这老狐狸怎么可能错过?可惜我没有别的线索,说到底,还是需要更多的眼线。要是能控制两只乌鸦……当然,得是有朝一日能够接管鸦楼的那种。
绯娜挥退琼斯,命令马车转上另一条硬泥路。马车颠簸前行,凯率领二十四名骑手,跟在车轮后面。绯娜给自己斟满杯,斜靠软枕,透过半开的车窗,向外窥探。
第149章 公主殿下(下)
风里的腥气越来越重, 榕树的椭圆叶片被风摇落,乱糟糟地掠过车窗。细雨混在风里, 兮兮沙沙地落在绯娜耳畔。凉爽的空气让套着硬皮甲奔波了一天的狮卫们抖擞起来。凯清清嗓子,起了个头,男女合唱缀着马车,钻进车窗里。
“我爱的少女美如骄阳,她长发似金,在银月下闪着光;给我幸运的好姑娘,月桂飘香之时,让凉风送去我的哀伤……”
《萝丝》是备受帝国军人青睐的歌谣,尤其适合在出征前唱给心爱的女孩。绯娜半眯着眼, 和着旋律轻哼。很奇怪, 那个已渐渐有些熟悉的黄头发女人随着曲调在她的心中上下起伏。她想起来她丝绸般的皮肤,金发垂落, 她赤裸圆润的肩膀一阵轻颤, 脸上浮现出少女般的,羞涩与迷恋混合的陶醉神情。尚未厌倦。绯娜心想, 留下她,再享用一阵。
她将银杯举至唇边, 慢慢啜饮。银杯中, 葡萄酒微漾,小叶榕树组成的浓绿树廊笔直向前延伸, 修长的气根仿佛珠帘,被风吹拂摇晃。细雨落下来,濡湿泥路。路面的颜色很快变得深沉,车辙的浅坑中积起灰蒙蒙的雨水,马蹄踩过, 踏碎雨云的倒影,歌声拥簇殿下的座驾,穿过灰白的雨幕,最后在大学士府邸前停下的时候,雨点正利落地敲响马车漆黑的顶棚。凯踢马步入大门,门童得到消息,跑进雨里通报。绯娜靠在车里,饮得微醺的头脑忽然升起一股恶作剧的欲望。她乘着这股兴头,推开车门,跳进雨里。
初夏的夜雨凉得恰到好处,透明的雨水溅上她的孔雀蓝长裙,顺着高筒皮凉鞋的金属搭扣流淌。绯娜迈开步子,在雨里走起来,车夫大惊,转身掏出斗篷,跳下马车的时候斗篷挂在了座椅上,划出条大口子。绯娜大乐,凯跳下马背,拉起他淋得透湿的灰布披风。绯娜拍上他的胸口调侃,“把这手留给你酒馆里情妇吧。”说罢挤挤眼,步入前庭。
凌乱的涟漪弄皱蓄水池,池底的钴蓝马赛克鲜明亮眼。一个穿着学士长袍的银发女人快步迎出来,身后跟着那个招风耳门童。啊,拉里萨大学士的管家,看上去比她还要无聊。绯娜背起手溜达过去,刚到水池边,女管家便一躬到底,丰满的臀部清晰可见。
绯娜懒得听她的废话,率先出声把管家的问候封在喉咙里。“带我去见你们大学士,不准通报。”
天已经黑到掌灯绝不算不浪费灯油的地步,圆桌上举足轻重的大学士还把自己关在图书室里。大学士表情呆板的女管家在前面带路,绯娜让她不要通报,她果真一言不发,像只被拔去声带的母驴,埋头沉默赶路。
倒也不错,绯娜乐得自己打量。她是首次驾临拉里萨大学士市郊的府邸,本指望瞧见些值得玩味的玩意儿的,结果却教她失望。她跟普通的大学士没什么区别,以普通大贵族眼中简朴的陈设充填别墅的边边角角,在秘法上却奢华得令人乍舌。绯娜登上图书室台阶的时候,外面的草坪正在接受喷洒。无人照看的洒水器在雨中坚持工作,勤劳得感人肺腑。除了秘法的力量,绯娜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藏在地下,驱使那些小铁环转动了。
书籍对于学士,如同战马之于骑士,受到优待已在绯娜的预料之中,但图书室的奢华仍令她暗暗吃惊。大学士从落地灯橘黄的光晕中抬起头来,毫不掩饰她的惊讶,其实绯娜也好不到哪里去。图书室高挑的天花上垂下巨大的圆环吊灯,铜管内部,秘法的能量无声燃烧,二十四盏白中泛橙的光点照亮圆环裸露的铜壁,圆环中心的六芒星通体大亮,正中的光芒难以久视,绯娜只能坚持不到两个呼吸,移开视线的时候,视野已被灼出一个白花花的斑痕。
奥维利亚人就坐在吊灯正下方,做她的抄写员。大学士走过来迎接,向帝国的殿下行礼,她也抬起头,惊讶之下居然忘记要站起来。“算了算了。”绯娜朝按住桌面的伊莎贝拉摆手。她今日心情大好,用不上太多表面上的崇敬。
“那件事怎么样了?”绯娜把护卫留在门口,独自走向书桌,随手翻起牛皮封皮的厚书。她翻过书页,又重新翻过来,确认了一遍,的确写的是大陆语。这些家伙,个个聪明绝顶,却偏不说人话,除了他们自己,谁能看得懂这些?老哥说的没错,要把学会牢牢攥在手里。主神随时可以推举新的,智慧的甘泉,却不是人人能饮。
“还算顺利。”拉里萨向伊莎贝拉投去一瞥,绯娜知道她是瞧给自己看的,微笑着松开书页。“无妨。还没下山,我就从她手里收走了圣油,这丫头也不至于傻到这么快就忘光了。为了她的安危,殿下我可是动用了学会首屈一指的大学士,这样的好事,做了还不让人知晓,岂不成了笨蛋?”
大学士的女管家搬来座椅,绯娜滑进打磨精细的樱桃木椅里,自然地叠起腿,高开叉的裙摆跟着滑下,孔雀蓝面料的陪衬下,她的大腿白得有些刺眼,连她自己也能察觉。她知道伊莎贝拉在偷看,遂报之一笑,奥维利亚人惊觉,猛地收回视线,一时不知把眼睛摆到哪里合适。
大学士握拳轻咳,打断女孩们的小小游戏。
“我亲自检验过三次,殿下。只是普通的橄榄油,混了一点薄荷脑,以那点含量,既不足以治病,也难引起过敏反应。”
伊莎贝拉噘起嘴唇,轻吁一口气,与其说是放下了悬着的心,不如说是放松了下来。绯娜以为她要说出,堂堂大神官不可能犯下毒害使节这类不名誉之事的蠢话,结果她轻松微笑,总结道:“在给我的圣油中下毒太过显眼,即便大神官大人真要害我,也不会用这种办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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