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帝国人!那可是我们的鲁鲁尔。”不知是谁,躲在人群里用大陆语大声咒骂。人群轰地一下被点燃,泥团,牛粪,石块,草鞋都被当做武器,掷向站立的帝国军人。系围巾的下蹲躲避,呼叫同伴,方下巴被飞来的石块击中。顽石打碎他的下巴,将他掀翻,他的钢剑随他一起,跌落泥沼。
“冲锋!冲啊,救下同胞!”
“他们要杀了我们,全部!你们真想做猪吗!”
乱哄哄的柏莱人群里,有人高声叫喊。一个柏莱男人冲上前去,他扶起鲁鲁尔,斜肩膀趁机爬起来,转眼间便被奔流的小巨人吞没。燃烧的火墙前,被铁链栓起的柏莱人攻击看守。第一个举起拳头的人被枪尖刺破喉咙,他巨大的身躯尚未倒下,同伴便拉起腰间铁链,套住持枪人的脖颈。喷射的热血浇透帝国人的头脸与柏莱人的手臂,让他们看起来如同火墙中诞生的火人。
该死的,全乱套了。诺拉唤回甲虫。柏莱人雪白的头顶不断从树下穿过。骑在矮墙上的,站在房顶上的,躲在同伴身后的小巨人纷纷冲出来,他们大声呼喊,宽大的脚板践踏软泥,魁梧的肩膀紧挨在一起,向手持长枪钢剑的帝国尉队士兵发起冲锋。
火墙前方,帝国弩张开弩臂,第一波箭雨铁耙一般犁过柏莱人锋线,将冲锋的小巨人放倒。紧随而至的同伴不惧生死,十字弓上弦的空隙间,他们跃过倒伏抽搐的温热尸体,举起巨拳,迎向身披冥神色彩的帝国人。第二次齐射只将推进的肌肉阵线射出几处窟窿。乌鸦已无暇再次为他们的重弩上弦,怒吼的柏莱肉身与帝国钢铁撞击在一起。愤怒的呐喊彼此交织,分不出哪是帝国,哪个属于野蛮未开化的劣等民族。帝国的武士举起钢剑,锐利的帝国钢被古老的蛮横肌肉夹住,石块如若钢锤,将顶着文明脑袋的脖子砸进胸腔里。
蠢货们,你们不是在救你们的同胞,只是在找死而已!诺拉一边咒骂,一边抱紧枯树。羸弱的树干在巨人们擦碰下摇晃不已,枯枝吱呀作响,不知何时便会折断。
在你们全部被宰之前,无论如何,要把遗迹抢救出来!诺拉的脸贴紧树皮,向鲁鲁尔的院落张望。嘴唇苍白的柏莱少年跳下土墙,冲入人群,抬头瞥见树上的诺拉,迟疑片刻,扬起手臂,将手里拳头大的石块猛掷过去。
第168章 大雨将至
铅色的云于起伏的树海上方滚动, 夕阳间或穿透云层,为乌云勾出金色的边缘, 潮湿的风紧贴伊莎贝拉的裤腿,拂动背后的箭壶。她捏紧角弓,风里的腥气让她的心神难以安定。她本想借由箭术练习抚平不安的心绪,然而与她作对的不仅是天气。
弥兰达失踪了。
确切地说,是离家出走。总之科博德在靶场找到她的时候,一会儿说她不知所踪,一会儿又咬定她的腰刀鲨齿,装水的皮囊,旅行所用便装都一并消失, 一定是负气出走。
“一定是这样的, 准没错!她太伤心,疲惫又难过。大人待她不该那么冷酷严苛, 我, 我怎么能说大人的坏话?尤其是在她背后……可是弥兰达小姐……您得知道,对于大人, 她全心相待,绝无半点私心。大人被派去桑夏的时候, 她明知会触怒大人, 仍然为了她的安全跟随过去。她是不会走的,她怎么可能抛下爵士大人, 丢下庄园,一个字也没留下,就这么离我们而去呢?”
少年急得快要哭出来,他抓住头发,试图用手掌挡住含泪的眼睛, 那模样一下子让伊莎贝拉想起安妮,安慰的言语尚未出口,心肠先柔软下来。她抚摸少年的胳膊,尽力安抚他。“如你所说,她一定不会就这么丢下你们,独自离去,尤其是在克莉斯正需要她的时候。”
“克莉斯大人,”少年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抓住伊莎贝拉的手臂,“大人吩咐我来的时候,拜伦也在。她让拜伦准备马匹,剑也带在了身上,说不定这会儿,已经上马准备出发了。洛德赛这样大,该去哪里寻找弥兰达小姐?眼见就要下大暴雨,大人近来一直精神不济,求您拦住她,只有您能阻止她了!”
你们的克莉斯爵士可是击败枯目巨人的大勇士,怎会被小小雨点打倒?不过科博德所说也并非毫无道理。按照他的说法,弥兰达并未携带马匹和金钱,听闻她是丛林战士出身,若是有意躲避追寻,只消藏进森林里便是。洛德赛虽大,却只是帝国海疆广袤森林线上的小小珍珠,茫茫大森林,骑马去追只会碍事。寻找火神木的时候,高大的马匹可是让人吃尽了苦头,一路上也不知是哪位冷面骑士抱怨不休。弥兰达虽重要,也得找出线索,有的放矢地去追才是。
伊莎贝拉与科博德走出射击场,梅伊正靠在芒果树下等她,手里捏着半个鹰嘴桃,咬得甜汁四溢。
“真是疯了。帝国授勋爵士与奥维利亚公主,甘冒暴雨去追一个不服管教的蛮子?”
“弥兰达小姐不是蛮子!”科博德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失言,笨拙地鞠躬致歉。梅伊慵懒地摇晃手掌,顺手把吃剩的桃核扔进灌木丛里。“她是不是蛮子,天要不要下雨,克莉斯爵士的屋檐底下,究竟能挤进几个女人,都不由你说了算啰。”梅伊笑嘻嘻冲伊莎贝拉挤挤眼,“恭喜你啰。莫娜尔之箭能教石头也开出花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弥兰达她……不是坏人……”唇舌变得不听使唤,嘴唇仿佛自有记忆,怀念起那一晚的触碰。她的鼻息,她的温度,她儒雅而不失温情的吸吮。身体不由自主地热起来,伊莎贝拉快步走进风里,巴望风力帮忙驱走脸庞的热量。
我不该想那些,眼下正是克莉斯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想着……品味那样的事!伊莎贝拉按住滚烫的面颊,将梅伊与科博德远远丢在身后,到最后几乎小跑起来。风将梅伊取笑的声音送至耳边。“这才几小时不见心上人,您就着急得只顾自己跑啦。让那图鲁人见到您这样,转眼又要跑走啰。”说罢嘿嘿坏笑。
伊莎贝拉哪有勇气回击,被她取笑,两腿迈得更快,到后来直冲进会客室,撞进披挂整齐,正走出门来的克莉斯怀里。
“怎么了?发烧了?”克莉斯扶住伊莎贝拉的胳膊,将手搭上她的额头。她的手好凉,伊莎贝拉不由打个冷战。克莉斯粗糙的手掌滑向她的脸庞,捧起她的脸。“哪里不舒服吗?可是旧伤复发?”她金色的眼里关切满溢,被她触碰,忐忑与羞涩的波涛渐渐平息。伊莎贝拉垂下眼帘,微微摇头。
“我知道科博德一定会去找你。”克莉斯垂下手掌,牵起伊莎贝拉,将她带到一旁。“我去去便回,又没人要刺杀我,不会有事的。”
“大雨将至。”伊莎贝拉望向窗外。绿影庄园是典型的帝国建筑,会客室窗口造得极大,几乎与人等高。越过修剪整齐的人工草坪,拥簇花圃的侧柏,正可看到远方地平线上,滚动的铅云业已吻上山脊苍茫的绿影。灰蒙的水汽顺着山势倾泻而下,强风刮过,雨点犹如散落的玻璃珠,打得窗户噼啪直响。而且这雨里……伊莎贝拉望向灰暗的山脊深处,风里的腥味似乎透过紧闭的玻璃窗,探入室内,阴冷的风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与你同去。我绝非有意为难她。我……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克莉斯摇头拒绝。“你尚在康复期,大雨会毁掉你的身体,我不允许你再胡来。”
“我有兜帽衫,你忘了吗?学会制造,短绒可以防水,来洛德赛以后置办的。”
克莉斯被她逗乐。“那点防水效果,骑出去五码,你的兜帽就得变成鱼缸。奥维利亚的小雨燕要变成水底的燕子了。奥维利亚的传说中,燕子冬季在水底冬眠,对吗?现下距离冬天尚早,洛德赛冬季温暖,连熊也不冬眠。”
克莉斯讲着她的学士笑话,拇指爱怜地拂过伊莎贝拉的脸庞。伊莎贝拉明白她呵护的心意,握住她的手,报以浅笑。我的骑士最是温柔,但有时候过于啰嗦,完全不像“勇冠三军”的英雄。伊莎贝拉下定决心要说服克莉斯,不待她酝酿完毕,克莉斯便抽走她生茧的大手。她背后的玻璃窗外,一辆货车冲出行道树组成的绿墙,横穿雨幕,践踏草坪而来。
马蹄与车轮的声响很快引起克莉斯的注意。她回头张望的时候,号角已然大响。三名银狮卫将将踏进草坪,其中一人号不离嘴,边跑边鼓着腮帮猛吹。狮卫多以双数或五人为一组行动,余下的二人想来是被闯入者打倒在哪里了。
居然有人冲撞银狮卫,闯入庄园。是来杀我的吗?伊莎贝拉握紧角弓,环顾会议室,检查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科博德瞠目结舌,他慌忙抓向身侧,捏到一把空气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并未佩剑。“我,我去通知梅伊大人!”少年拔腿便跑。克莉斯阻止他。“别慌,是老熟人。”她伸出手,将伊莎贝拉抽出的箭支轻推回去。“只是诺拉而已,她虽然是个博览群书的土匪,但总不至于一照面就要了她的命罢。”
“诺拉?”伊莎贝拉睁大眼。印象中,货车飞驰而过,连同赶车人一起,只是一道巨大黝黑的影子,她甚至连挽马的毛色都没看清楚。
“车厢上有学会徽章。”克莉斯叹息,“这个家伙,口口声声不接受西蒙大学士的好意,使唤起他的东西来却如同自己的一般,从不心怀愧疚。大学士太爱她,把她都惯坏了。”
诺拉学士,被西蒙大学士惯坏了?记忆中,诺拉学士除了大脑门,还有比脑门更加显眼的傲慢神情,她讥讽的眼神与话语尖刺一般令人不自在,但她为了研究不舍昼夜,甚至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噢,也不拿朋友的性命当一回事。伊莎贝拉瞥向克莉斯,后者望向门口,对自己的判断信心十足。
“诺拉学士看上去并不娇惯。奥维利亚被宠坏的女孩儿,可是连绣花针也不会拿哩。”
“你是说,像你一样?”
“我——我可是有练箭的,你瞧我的手指,强壮又灵活。”伊莎贝拉将生茧的手指塞进克莉斯掌心。克莉斯果真握住,垂下视线来看她。她嘴角含笑,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彩。伊莎贝拉忽然意识到这是极羞耻的事,想要抽回手,反被克莉斯握得牢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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