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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与痛苦同时穿透伊莎贝拉,她的胸口疼到无法呼吸,她竭尽全力,努力微笑,让那笑容看上去温顺自然。

“您尚未知晓我的姓名,如何通报?”

“你不就是奥维利亚的……”

“在奥维利亚,向尊贵的主人通报全名并送上信物,是有教养的人必须遵守的礼仪。请允许我向您展示——”伊莎贝拉再次将手伸进脖子里,拽出吊坠项链,走向看守。“这是我的信物,里面有我母亲的画像以及她的姓名。此物拉里萨大学士很熟悉,实不相瞒,此乃亡母遗物,拜托您务必交到大学士本人手上。”

伊莎贝拉扯出母亲的吊坠,捏在手里,想要解下,又实在难舍。看守点点头,见她犹豫不决,收起枪杆,摊开右掌。伊莎贝拉撇下嘴角,走向守卫。她捏住吊坠展示给卫兵,卫兵自然而然望过去,伊莎贝拉瞅准机会,抢上半步,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提起膝盖。守卫惨叫蹲下,捂住裆部,伊莎贝拉来不及查看他究竟伤到了哪里,翻身上马,连踢马腹。绯娜赏赐的暴躁战马向前猛冲,带倒试图阻拦的另一名士兵。长枪在马蹄声中落地,战马冲向广场中等待装货的挽马。大黑马受惊长嘶,扬蹄掀翻牵引它的主人,带着半车木箱冲向密尔塔。拉里萨大学士已然在石塔门口的平台上站定,她望过来的目光让伊莎贝拉寒毛直竖。有东西瞄准了我,就在背后,现在城墙上的弩手只要动动食指,我就要命丧当场,血洒异国他乡,长眠在双子塔门前的喷泉广场上了。

现在罢手或许还来得及,就凭这身奥维利亚长裙,他们也不敢随意射杀我。可是如果因此耽搁要事,如果克莉斯永远离开了我……伊莎贝拉不敢想下去,克莱蒙德,夫人,葬礼,好多词语在她脑内撞击,让她浑身颤栗。如果那样的话,如果那样活下去,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伊莎贝拉猛夹马腹,冲向浑圆的黄塔,鞍侧角弓嗡嗡作响,她听到十字弓扳机按下的咔嗒声,回头查看之际,只觉天旋地转。蓝的天空与白的地砖掉了个儿,耳畔仿佛有一百只玻璃杯同时被砸碎。爆裂声让她精神恍惚,广场中央倒悬的喷泉炸了毛,严寒将它定格在水流喷吐的瞬间,无数冰晶从凝固的水体中伸出尖刺,直取伊莎贝拉后背的箭矢像只撞上玻璃的乌鸦,毫无威胁地坠落在喷泉旁。皮鞋声响起来,一双稳定的手将她扶起,她扭过头,看到拉里萨大学士严肃的脸,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哭的——不,我是说,我本意不是要为大学士们增添麻烦。”伊莎贝拉边摸眼泪边道歉。拉里萨大学士摇头。“没什么可抱歉的,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爱。您是首席大学士,不便出面,这种事由我去做最为合适。被看做权臣,偶尔还是有些好处的。”大学士吐气成雾。秘法造成的严寒之中,伊莎贝拉却因狂喜而背心发热。她说她会帮我!她说的是克莉斯的事,没错,她刚刚的确那么说了!她有救了,她会没事的。她不过帮了两个可怜的柏莱人,柏莱人的死活不过是赫提斯执政败绩的遮羞布,况且乌鸦们已经执行了他的命令。她会活下来!立刻去鸦楼,马上就去,早到一分钟,她就能少受些苦。

伊莎贝拉从未造访过鸦楼死牢,但乌鸦们的劣迹早已传遍整个大陆。妄图复兴奥维利亚的贵族们,哪个不是一面守着祖父的墓碑,以自古传承的北方强大诸侯自慰;一面夹紧尾巴,乌鸦不经意的一瞥,便足以令他们之中最强壮的失声惊叫。记事以来,被带进鸦楼的北方贵族,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他们都说乌鸦会剥皮,趁人活着的时候干。而在那之前,你的手指内已满是钢刺,脸皮和胸口都被烙上罪犯耻辱的标记。

可怕的设想令伊莎贝拉膝盖发软。拉里萨大学士将她揽向自己。

“别担心孩子,没人敢动她的皮。她是‘变革的’莫荻斯大学士的女儿,奥罗拉殿下亲自授勋的帝国骑士。对待异族,帝国人或许不够宽容,但面对她这样的帝国贵族,普通乌鸦不敢造次。”

大学士的解释让伊莎贝拉松了口气。不对,她愣住,脸颊的温度迅速攀升。刚刚那番话,我都说出来了?在西蒙大学士面前?伊莎贝拉抬起脸,垂须过胸的西蒙大学士缓步而来。他伸出缺了指节的手,握住伊莎贝拉手臂,用力捏了捏,要把他的笃定传递过来。

“克莉斯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双子塔的孩子。一个商贩出身的中尉,随随便便就要治她的罪,简直闻所未闻!莫荻斯大学士虽然故去,双子塔可还没倾倒。放心好了,这事儿我亲自处理。”西蒙大学士拍响伊莎贝拉胳膊。他说话声如洪钟,嘹亮的嗓音让人分外安心。

“尊敬的大学士大人,请容我致以最高的敬意。您为克莉斯,以及为我所做的——”伊莎贝拉激动得喉头哽咽。暴烈的阳光令秘法产生的冷意迅速消退。白石地砖上雕刻的纹章被风吹拂,化作灰白的尘埃,随风而去。不用解释她也明白,为了保护她,大学士启动了广场暗藏的纹章。因为她的任性,学士们不知多少日夜的辛勤劳作就此化为乌有。她泪光闪烁,西蒙大学士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生有褐斑的脸上那慈蔼的微笑转眼间又因背后的动静消溶殆尽。

“干得好!毁了老头子的守卫纹章,大家都能自由出入,可得谢谢你啰——”随着尾音变作惊呼,诺拉学士冲了出来。确切地说,她是从密尔塔某处窗口跳下来的。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瞪大眼睛,朝天上望去。只见诺拉学士张开一对巨大的,褐红的翼膜,俯冲向下。她嗖地掠过融化的喷泉,飞向低矮的城墙,如果卸掉她巨大的背包,说不定她真能成功,然而残酷的现实令滑翔翼的三角头部与城垛撞在一起。混乱与惊呼中,褐红的翼膜收拢过来,包裹伟大的学士,旋转坠落。哄笑声从密尔塔中发出,塔内围观者数目不少,以至于那笑声像是高塔本身发出来的。

“可恶!该死!要不是广场中心的冷气流——我明明算好了的!”诺拉割破翼膜钻出来,巨大的背包从她肩膀上探出头,毫不意外地勾住耷拉的滑翔翼。她笨拙转身,沉重的背包与她的飞行器纠缠在一起,令她坐倒回去,密尔塔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加放肆的狂笑。

“诺拉——”西蒙大学士慈祥的嗓音转眼间掉了个儿。他闪亮的脑袋猛摇,脑后硕果仅存的几根稀疏白发与他浓密的长须一齐甩动。“战略调整之际,你作为我的女儿——”

“嚯,我是你的女儿吗?”挣

扎爬起的窘态全不影响诺拉学士语气的刻薄,“尊贵的,依靠供职年限,无聊充数的研究,授课次数,压制创新的大学士大人,容我提醒您,在下只是一个方案接连被否,提出的创造性理论得不到重视,被逼进行无益的论证研究,天赋与才能都即将被埋没的小小高级秘法师而已!”

“补充说明,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高级秘法师,前途无量的大天才诺拉大人唷!”嬉笑声从背后传来。伊莎贝拉扭头望去,密尔塔的窗户纷纷推开,五颜六色的人头挤在一起。更远的地方,人们甚至从相隔中庭花园的米思塔结伴赶来。西蒙大学士磨响牙齿,萎缩的残疾外耳比他的嘴唇还要红。

“学士头衔从不世袭,学会绝不纵容无能者。可你是高级秘法师,你是我的女儿!多少人为学会忙得不可开交,又有多少知名学者为了学会改变自己研究的大方向,你都知道吗?了解吗?和他们中的任意一人交谈过吗?就连月亮也变了颜色,你为什么就不学着长大,放下你那可笑的傲慢,帮我一把?该死的!”

西蒙大学士怒骂,伊莎贝拉惊得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博学多能的首席大学士也会口吐污言秽语。事实上,他说得相当带劲儿,白色的唾沫喷出嘴唇,挂在他卷曲的白胡子上。

“帮你一把?我岂止帮了你一把?我一直都在帮你,以我自己的方式,你的耳朵残废了,眼睛也瞎了吗?算了,无所谓,反正在你眼里,我的努力永远没有意义。你的脑子被你的西蒙公式塞得满满当当,哪有余裕注意到其他东西。”诺拉学士的冷笑堪称残酷。为了不让身边可怜的老人受到更多刺激,伊莎贝拉捂住嘴,不让自己过分惊讶。诸神作证,这可是在密尔广场上,当着拉里萨大学士以及其他众多学士的面。西蒙大学士有没有将诺拉学士当做亲生女儿看待伊莎贝拉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诺拉学士的心里,占据父亲位置的人肯定不是西蒙大学士,就算是,她对自己的父亲也毫无敬爱之意。要是在奥维利亚,就凭诺拉学士方才的一番发言,便足以引来领主的惩戒。

“来吧,你不是要惩处我吗?为我探索世界真相的努力。

拿去,封存我的研究成果,‘等事情完全过去’,等我年华不再,被执牛耳者的昏庸和公文的繁琐熬干了心智,再把探索的封条打开,让年老体衰的我目送超越我的年轻人的背影。来吧,拿走我的东西,把我绑在塔里,让我变成你——一个墨守成规的胆怯老人——而不是成为伟大的诺拉?秘法。”

诺拉学士伸出手腕,活像有人拿来手铐要将她逮捕似的。围观学生的嘲弄转为窃窃私语,伊莎贝拉挪到西蒙大学士背后。倘若这位面色雪白的老人承受不住养女的言语挑衅,她还可以帮把手,让他不至于仰面跌倒,尊严尽失。

“双子神在上,但愿他们给你足够的智慧,让你能够跳出自己虚荣的抱负,瞧瞧身边。老天,你的朋友蒙冤入狱,危在旦夕,你居然一点都不担心她?”

“我当然担心。大兵们傻乎乎地冲在最前面,秘法师们对于亡灵军团的愚蠢理解却教他们白白送命。可笑的是,身为首席大学士的某人,却放任这一切的发展,对于真相的撞击无动于衷。”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团结在一起,对于智慧的需求空前强烈。”

“是的,当然,我的心中,对它的渴求从未停止。”诺拉学士的强调柔和下来,西蒙大学士紧绷的肩膀随之放松。如果对于共同的追求,亲人之间也会产生小小分歧,争吵起来大概就是这般。伊莎贝拉只是这样想,在黑岩堡,如此忤逆的情形是想也不能想的。

微风拂过,牵起诺拉学士的袍摆,她微微一笑,就在大家都以为那是致歉的会心微笑时,学士翻身上马,沉重硕大的背包居然没能影响她的动作她像只白色的猿猴,翻上灰鬃战马。“记得智慧井泉旁的格言吗?秘法,理当交予深爱她的人。”诺拉学士大喝,出自蓝宫的战马扬起肥壮的后腿,踏碎广场纹章融化的残留水迹,冲向城门。城墙上的十字弓手业已装填完毕,三支弩箭同时指向诺拉学士,然而无一枚敢发射。夹着裆部的守卫正躬身拾起掉落的长枪,只一回头的工夫,便又被战马撞倒。机敏的白马从他仰倒的身体上飞跃而过,诺拉学士的长笑自城墙的另一侧传来,听上去没有在担心任何人。

“唉,是我不好。如果我当初……”西蒙大学士肩膀摇晃,于一片惊呼声中瘫软。拉里萨大学士将他搂住,委顿的老人虚弱到胡须也在颤抖。他扬起缺了指节的手,无力地摆动。“没事的,我没事,她也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相信他呀。快说你相信他,安慰眼前遭受背叛,遗弃的可怜老人。伊莎贝拉催促自己,然而她的手指与嘴唇只顾颤抖。巨大的阴影滑过亮得发白的喷泉广场,她无力查看,只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破了,危险,失落,丧失挚爱的恐惧,统统通过那处破损,源源不绝地倾倒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五一期间会更新(*/ω\*)

下周恢复正常更新

第190章 背叛(下)

作为一个奥维利亚人, 伊莎贝拉从来不敢想象特别军团长官,卡里乌斯将军的面貌。对于任何一个还想健康活下去的奥维利亚贵族来说, 人生最好不要与传闻中那只心狠手辣,吊死孕妇,砸碎婴儿头颅的老乌鸦相遇,永远不要。

“相隔千万里,黑塔里的老乌鸦生有秃鹫一样,又大又方的长鼻孔。他能闻出秘密的味道,只要一眨眼,就能将你扯进千里外的谣言漩涡里。他那家象征威尔的黑战袍乃是由人皮制成,取每个人心口上两寸长的柔嫩肌肤, 拼接成包裹全身的皮袍子, 再用帝国的妖法缝制至无缝。心智正常的人只要看上一眼,便会被勾走魂魄。而他所居的黑塔乃是靠人血为生的活物, 一旦步入其间, 最后连骨头也不会剩下。”壁炉前面,嬷嬷低沉浑浊的嗓音尤在耳畔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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