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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老子不信秃头的鬼话,月

亮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但是嘛——”他转而捏住克莉斯的下巴,掏出匕首。那是光。克莉斯盯着刀尖上跳动的亮橙光芒,昏沉地想。黑牢深埋地下,没有窗户,深入地下的地牢入口也在三层之上。他们先是点燃火盆,刑讯四天五夜,让她无法入睡,从那之后,光明只和刑具一起到来。

我受够了,克莉斯黯然。谁让我常年行骗,诸神终究背弃了我。死是宽恕,是黑牢死囚的最后指望,而属于我的那份早已被夺走。新长出的如果是脑子会怎么样?关于地面的记忆,帝国人的家徽,出入双子塔的长袍子,怀中呢喃的情人,所有的印记都装在里头不是吗?被捆成香肠的克莉斯挪动屁股,凑近黑牢中唯一的光。卡里乌斯将军发现了她的意图。他摆动残废的腿靠向她,手里的刀刃划出优美的弧线。脖子很快变得又热又湿,血喷得到处都是。卡里乌斯收拢五指,苍白的短发坠落眼前,克莉斯愣了一瞬,随后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头发。苍白的,属于猪人,属于背叛者的毛发。

“看着我!废物!”狭窄的单人牢笼快被老将军的大嗓门震塌。作为曾经的同袍,他们为她准备了单人牢房,表达对她意志力的尊敬。没有灯光,没有声音,缺乏活人的喘息和发霉的面包,就连鸦楼地下除之不尽的老鼠也懒得光顾。克莉斯心生遗憾,将死之际,与她相伴的只是个无能又愤怒的老头子。

“你想死?你想死?你骗取奥罗拉殿下的信任,混入我们之中,把老子当成白痴耍,最后还想一死了之?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他旋转匕首,刺破克莉斯的皮肤和肌肉。那点疼痛要不了克莉斯的命,她颤抖眼皮,下巴用力,抵住卡里乌斯的刀刃。老瘸子嘿嘿冷笑,拔出匕首一巴掌将克莉斯抽翻在地。克莉斯像根僵硬的木头一样摔倒,肿胀不能动弹的腿碰倒地牢里的尿桶。

木桶应声倾倒,秽物漫过她赤裸的脚踝。她扯动嘴唇,兔子一样挣扎,把脏桶踢向老将军。老人哈哈大笑,引发一连串咳嗽。“妈的倒挺有种,老头子是爱发火,但不是不分场合。出了这该死的鸟地方,可怜的汤玛斯就要迎接我的口水跟脏话,兴许屁股还得挨上两脚,不过在这儿嘛——嘿嘿,想利用老子的坏脾气解脱,你还早了三百年——”他粗厚的手掌拍上克莉斯的脸,让她觉得自己根本没长脸皮。

“该死——”剧痛让她破口大骂,舌尖不知何时被自己咬破。克莉斯仰起脖子,将血水吐向卡里乌斯的老脸,然而虚弱让她的希望软绵绵地挂在卡里乌斯的皮凉鞋扣带上,老家伙动了动脚趾,黑红的指缝间不知凝结了谁的血块。

我是罪有应得。她盯着老头肥胖脏污的脚趾头,沮丧地想。卡里乌斯的污言秽语听上去像是梦里朦胧而遥远的战鼓声。他一把将她拎起,用铁指绞断她的手指,用她熟悉的一切手法折磨她,同时确保她不至于丧命。不会轻易结束的,克莉斯心知肚明。我也曾经好几次,走进这个地方,帮助他,帮助帝国好大喜功的年轻皇帝折磨无辜的人。他们的血染红我的手,我却禁止自己去思考,去感受。帝国人的长矛伸向族人的时候,我像只乌龟一样紧紧缩在壳里,没能为他们说上一句话。我从没为他们站出来,在红死谷,在柏莱街,在帝国大道每次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我都假装是个高贵的,高效的,将鲜血当做荣耀的帝国刽子手。我假装他们的屈辱不是我的屈辱,我一生都在逃避,从我自己身边逃开,逃避我的血统,我的种族,我的宿命,逃开我爱的人,假装不会动情,假装我没有脆弱之处。

在被麻绳捆起来之前,克莉斯率先被懊悔挟持。她被塞进麻袋,一开始她以为他们要将她沉进伟河里,假装她是又一个无端失去行踪的洛德赛小贵族,刺眼的光亮和冰冷的空气告诉她事情远没那么简单。拜托,事到如今,你那些天真的想法怎么还苟延残喘?身陷鸦楼十年来最大丑闻的卡里乌斯不会放过你,就算他懒得插手,学会也不会放过这具绝佳的活体。

秘法的伟大在于她乐于承认自己的无知,因而能够轻易地从旧有的错误中挣脱出来。克莉斯有些分辨不出,这句话究竟是母亲教给她的,还是从西蒙大学士那里听来的。

西蒙大学士。瞥见他蜷缩的残疾外耳时,克莉斯打算叫他的名字。但她说不出话来。学士们举着帝国钢打造的,专为切割人体设计的小刀,划开她的喉咙,小心翼翼挑断她的声带,然后是她的手脚筋。就在他们围坐一旁,捧着纸笔,观察她如何复原的时候,西蒙大学士推门走了进来。实验室钉有钢条的厚重木门惊得整间屋子都跳了起来,克莉斯也不例外。她觉得自己用尽了全力,然而耸然一惊的只有她的意识。西蒙大学士,母亲一直以来的密友,教我秘法,给我支持,看着我长大的可敬长辈,求求你,行行好,发发慈悲吧……

克莉斯用力向上看,她能看到西蒙大学士雪白的长胡须,但她拼尽全力,也无法伸长手指,碰到他垂在手术台旁生满褐斑的手。大学士的脸撇向一旁,只有残废畸形,正中生有一个怪异耳洞的耳朵盯着克莉斯瞧。克莉斯与那扭曲的小眼对视,忽而意识到自己像条试验台上的鲫鱼,苍白赤裸,浑身涂满烈酒,开膛破肚,瞪着灰白的死鱼眼,死死盯着操刀的学士。

难怪他背对着我,难怪他不想看我。噢,母亲,如果世上真有灵魂存在,如果您在看着这一切。

克莉斯屈辱地蜷起腿,或者说,她想要这么做,好遮挡自己令人羞耻的身体。但她被反复切开又缝合的身体无法配合,只有膝盖下的肌肉虚弱地颤抖着。

如果这是惩罚,她残破的脑袋昏沉而费力地思考,如果这是惩罚,为我折磨或杀死的无辜之人,那就让我领受好了。总有还清欠债的一天,我不是将军,公主,皇帝,一声令下,就能教千万人因我而死。那些被处死的蒙塔人,倚在柏莱街的泥柱子旁学习行走的幼童……噢,诸神呐——克莉斯绝望地闭上眼,她的泪腺已被摧毁,干涸的眼眶挤不出一滴液体。

也许是克莉斯为他们所做的忏悔和祈祷终于打动了诸神,就在她认定这是她永无止尽的酷刑,无法醒来的噩梦时,铁门打开了。泄进囚室的烛光好像一只生了橙黄毛绒的小狗,轻舔着她的额头。是谁?她努力掀开肿胀的,尚能感光的那只眼,瞥向烛光接近的方向。是谁来看望我这个被帝国遗弃的罪人?但愿是刽子手,用他甜美的利刃,为只剩痛苦的身躯画上休止符,她满足地琢磨。

克莉斯——”女子的声音将她从日夜不分的昏沉中唤醒,她悚然一惊,本能地坐起,手肘缺损的软骨令她惨叫软倒。仓惶之中她碰倒了石床旁的瓦罐——直到那时她才发现身边还有那么个玩意儿——浸泡在脓血里的纱布和棉球顺着罐口滚出,克莉斯忽然间意识到囚室的味道有多么糟糕,自己的身体是多么糟糕,不仅难闻,更加难以直视。

“你——”她试着发出声音,声音喑哑得吓了自己一跳。该死的,不,不该是她,怎么偏偏是她?让我做她心里勇武的骑士,英勇赴死不好吗?克莉斯沮丧地想。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透过缺失的门牙,碰到结痂的嘴皮。她下意识捂住脸,旋即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从手指到脚尖,同样地肮脏,扭曲,恶臭难闻,正如她自私的灵魂。

第198章 克莉斯·沐恩(下)

“我——”克莉斯磨蹭着靠向墙壁, 疼痛发热的身体让每一寸移动都像在烧红的铁板上行走。只说了两个字,因伤口的黏液粘连在一起的嘴唇已经被撕破, 血水重新流出来,渗进嘴里,又咸又凉。

“嘘,别说话。你——噢,不,我亲爱的人,放心好了,你会没事的,他们会放了你, 我保证。”伊莎贝拉弯腰将烛台放在石头地板上, 急切地跪上石床。她伸出手,探向克莉斯, 颤抖的手指如同铁矛般让克莉斯惨叫。嘴唇破得更厉害, 更多的血涌出来,双子塔给她用来包裹身体的亚麻连身裙没有袖子, 克莉斯除了将两条伤痕累累的手臂挡在脸前面,不知该如何掩饰, 一张嘴除了流血, 只会无能地颤抖。

别看我!她哀求,心中多么希望这个具有明显柏莱人特征的, 残破的,肮脏的,没用的家伙立刻消失在伊莎贝拉眼前。这不是我。她祈祷,这个我和行走在阳光下的那个克莉斯?沐恩一点关系都没有!

“天呐,帝国人都对你做了什么!你是莫荻斯大学士的女儿, 你为帝国人的战争流过血,到头来,除了遍体鳞伤,他们还给了你什么?”伊莎贝拉颤抖的手爱抚过克莉斯小腿仅存的一小片完整皮肤。它的左边,烧伤留下的扭曲红瘢尚未消退,右侧,被剥除皮肤的伤口仍渗出血珠。“我可怜的人,我心上的人,你早该听我的。”她低下头,俯身吹拂克莉斯流血的小腿。风的感觉让克莉斯觉得冷。她收拢膝盖,竭力适应蜡烛带来的光明,想要瞧清楚光晕中伊莎贝拉熟悉而甜美的面容。然而努力只让她头晕脑胀,她气馁地垂下脑袋,喃喃自语:“早该听你的?”

搞不好又是梦魔捉弄人的把戏。唉,早知如此,当初不如留在红死谷地下,起码梦魇的滋味比真实世界的好受。克莉斯放弃抵抗,阖上眼皮。不,那样的话,不是让贝拉和我死在一起了吗?对她太不公平,她是奥维利亚的长公主,将来……即便痛苦万分,也会咬牙忍受她的领主丈夫,不论那个被她称作“我的骑士”的克莉斯?沐恩是否健全地行走在大陆上。

对不起。你说你想倾听我,

想听我的踌躇,我的苦恼,我的欢乐,我表面默许,却隐瞒我最大的秘密。就算现在想要相信你,可我……看我瘫在这个粪坑一样的地方,除了扮演一桶会冒废气的烂鱼臭虾,还能做些什么?我还能给你什么?克莉斯心中苦笑,僵硬的脸完全不能配合她。她呻吟着扬起脸,从眼睑的细缝中端详她的贝拉的模样。她梳理整齐的发顶一团暖褐,让人想起冬天铜壶里滚动的香浓肉桂。伊莎贝拉注意到克莉斯的目光,小心翼翼靠近,光洁的皮肤在鹅黄烛光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你是诸神赐给我的光明,克莉斯盯着她的光芒想。正如索菲所说,那时的我太愚蠢,不懂得珍惜。克莉斯叹息,喉咙里咕嘟嘟地冒出一串血泡。

“别叹气,叹气会让幸福溜走的。”贝拉凑上来,跪坐在克莉斯面前。我们离别太久。克莉斯端详模糊的视野中伊莎贝拉挺直的朦胧轮廓。如今你坐起来像个武士了,你所憧憬的,小说里书写的,可以挥动钢剑,击退强敌,保护弱小无辜之人的正义骑士。可惜我不能再陪伴你左右,可惜那些日子里,我没能在你身边。

“我们还有机会。我向大人物求情,他们愿意伸出援手,只要你答应配合。”贝拉虚握住克莉斯的手,掌中的薄茧蹭到克莉斯的伤口,令她木然的脸有心无力的抽动。

“配合?”克莉斯木讷重复。她的声音像是憋在臭鱼桶里,闷闷地散发出一股子腥臭味。

“没错,配合,暂时的顺从,为了往后的日子,牺牲一次。老天,瞧他们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子,连句话都说不出清楚。”贝拉抬手抹去泪水。“听他们的,给他们想要的,我就能救你出去。我们离开这肮脏的地方,远走高飞,只有你和我,就像以前一样。”

就像以前一样……配合?克莉斯垂下头,思考令她昏沉的头脑搅成一团浆糊。帝国人还要什么?先是我的继承权,然后是我的职位,我的荣誉,现在就连我的身份也被他们夺走,我已经是他们后院割掉就会长出来的杂草,他们还要向我索取什么?

你明白的。你听得到它的声音,每一次,都是它将你唤醒,让你接受新一天的凌迟。克莉斯眼皮颤抖。不……那是族人的……绝不能让他们……

“快走!”她猛地抓住伊莎贝拉的手,伤口的痛楚瞬间穿透了她。克莉斯头晕眼花,努力撑开眼皮,辨认囚室大门的方向。外面太黑,不知正值午夜,还是牢笼就修建在地下。印象中双子塔的地下建筑群没有牢房的位置,但她毕竟不是学会高层,谁知道那些帝国脑袋背地里鼓捣了什么东西。

“你快走。”克莉斯急切地在石床上挪动。鲜血随激惹的心情涌上脑袋,模糊的视线被冲刷,眼皮间的狭窄视线逐渐清晰。她看到双子塔象牙色的石壁,墙壁上脱落的铁环,门口木架子上凌乱堆放的绷带,药剂,滚到陋室中央的瓦罐,以及熟悉的,令她安心的紫罗兰眼睛。

至少你还没有放弃我,至少还有你,至少全世界还有一个人没有因我血管里那一半的柏莱血唾弃我。克莉斯定下心神。她抚摸伊莎贝拉手背,像个握着孙女的垂死老妇。“你快走,离开地下,避开水井,地牢,酒窖,一切和地下连通的地方……”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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