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方才提到信鸟来自南海,自从十二世皇帝为帝国开辟南疆以来,南海诸岛一直都在第七舰队的辖区内。现如今,服务于黄金群岛的学士却绕过霍克家的公子,向绯娜进言。
伊莎贝拉不知该抱着怎样的心情看待此事,换作任何一个别的奥维利亚人,一定会暗暗叫好,顺便想个办法,将服役南海的秘法师与帝国军队决裂的消息带回国内,但此时此刻,伊莎贝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别再是坏消息。最起码,别是艾莉西娅出了什么事。关于克莉斯那位粗鲁的友人,伊莎贝拉隐约有种感觉,虽然逃亡以来,绯娜从未主动提起过她,然而倘若得到了什么坏消息,她一定会大发雷霆,并且难以劝慰,到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人要遭殃。
“我的艾尔莎嗅到了战斗的味道。”绯娜伸出一只手,接过信件。狮子坐下来,紧盯着莫迪默大学士手中属于自己的那份猎物。莫迪默大学士被雌狮盯得浑身不自在,伊莎贝拉明白,这正是狮子的主人想要的。艾尔莎体格健壮,蹲坐在地上,仍有莫迪默大学士胸口高,她伸出满是乳白倒刺的粉红舌头,用力舔舐嘴唇,那动静和面前的庞然巨兽结合在一起,足以令一名勇敢的骑士动容。莫迪默大学士搂着奄奄一息的信鸟,向后迈出一条腿,又不敢真的将后背留给狮子,只得匆匆转过脸,小声询问:“按照律法,信鸟是学会的财产。倘若陛下同意,学会希望保留它——最好是活体。一只长途跋涉,飞跃海洋的信鸟对学士们来说有巨大意义。”
“既然律法规定是学会财产,还征求我的意见干嘛?”绯娜答非所问。她抖开信纸,不动声色,绿色的眼珠读得飞快。“你们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边看信边问,嘴角浮现惯有的恶作剧的微笑。她的臣僚们面面相觑,以弗雷德为首的老派重臣不愿在同僚面前被君主捉弄,颜面扫地,两位学士则压根没注意到氛围的变化,心思还在那只半死不活的信天翁身上。伊莎贝拉自告奋勇,抢答道:“歉收的时节,大家都盼望着好消息呢,陛下。”
“很好。洛斯学士揭发,雷蒙追随他的父亲,站到了伪后旗下——虽然对于在座的诸位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嘛,当初我的战略老师是怎么说的?确定的敌人总是比那些藏起来的好对付。我想我们不必对南方心存侥幸了。”绯娜说着,长吁了一口气,眉头也松弛下来,仿佛刚刚放下一副重担。“泽娅渐渐对雷蒙失去耐心,她迫切需要一场胜利,平息夏宫里的质疑声。哼,看上去雷蒙大人注定要让他的元帅和君主失望了。感谢西蒙大学士,让秘法师们站在狮子一边。雷蒙依靠秘法炸弹摧毁丛林的计划依赖学士们的配合,而洛斯学士拒绝再为他服务,他计划召集学士们,响应西蒙大学士的号令,北上回归故里。如果可能,学士希望得到来自泽间的帮助。”绯娜抖了抖信纸,活像在确认信上是否还有遗留的令人振奋的消息。
“即便风向有利,也是一周以前的消息了。那家伙,我是说,洛斯学士,想要什么样的帮助?泽间不靠海,我们能给予他的,除了纹章,就只有神殿迫害秘法师的警告。然而前者不一定派的上用场,后者嘛,上岸之后,他稍微打听打听——只要不被洛德赛的刽子手们抓住——就能立刻了解。依我之见,从泽间出发的信鸟只会让他的立场更快暴露,为了获得秘法的帮助,雷蒙极有可能逼迫军队中的学士们,迫使洛斯学士冒险派出信鸟。若是他还不至于笨到脑子里全是海水的话,应该能够懂得,远在泽间的我们难以提供实质性的帮助。”
“结果他却甘冒大险,送出这么一封没有实际意义的信。”伊莎贝拉喃喃自语。货真价实的愚蠢之辈不可能当上学士,信中一定另有隐情。“我赞同诺拉学士的推断,既然洛斯学士不肯配合雷蒙,他一定想尽办法,强逼学士就范,否则的话,大可以卖学会一个人情,按照洛斯学士要求的,备好海船,护送学士们返回大陆。既然如此,洛斯学士必定无法同诺拉学士一样,一日之内送出数封信件。方才抵达的信鸟实则是一场赌博,洛斯学士的密信能送到陛下手上的机会微乎其微,它大有可能被雷蒙截获,进而暴露出对陛下不利的信息。”
“你说了大半天,想表达什么?洛斯学士的信里不大会有什么雷蒙不知道的大事?”
“起码也是雷蒙大人凭一己之力,无法解读的秘密。”
“有点意思。”绯娜眯起眼睛,伊莎贝拉知道她在打量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她敢肯定自己猜对了。绯娜叠起密信,将伊莎贝拉的推断置于不顾,提起完全无关的另一件事,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全是梦境。
“来信另外揭露,南方诸侯迫于霍克的淫威,已宣誓向伪后效忠。”她话音未落,几双眼睛刷地一下转向葛利,他一脸懵懂,直愣了好几个呼吸,如梦方醒,连连摆手。“陛下,我曾在您面前向诸神起誓,我的陛下。我北上日久,赤月以来,各地通信多有不便。我发誓,父亲的决定事先我绝对不知晓。再,再说,以泽娅的脾气,绝不会信赖来自南方的,效忠金钱的雇佣兵。父亲能给她的只有钱,金子救不了伟河下游的收成,战乱时期,领主们都懂得看紧自家粮仓。我,反正要是我,就在战前大笔收购粮食,等小麦价格攀升,再慢慢转手,换成药草,铜铁,箭支,这些战争后期值大价钱的东西。要是存粮丰厚,战马也是个好选择。”
真是个蠢货,谁要听你的生意经。伊莎贝拉不忍再听。她将视线移向一旁,暗自腹诽。绯娜怎么还没打断他?当初在蓝宫,任凭葛利献上成山的黄金,她也不屑一瞥,把他打发去跟女仆们厮混。究竟是习武令我的脾气变坏,还是接连的磨难让她的脾气变好了?伊莎贝拉转向绯娜。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生气,像容忍打盹的艾尔莎一般容忍葛利。
“以你对你妹妹的了解,她会提供类似的提议给泽娅吗?她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脸皮,在泽娅面前展露头角?哼,现在围绕在她身边的苍蝇数量之多,只怕梦里都是嗡嗡声。”绯娜取笑她的敌人,有意无意瞥了葛利一眼。葛利将君主投来的目光当做重视的褒奖,他挺起胸脯,饱满的脸庞因为自信而泛出油光。“别的不敢打包票,在生意这方面,葛洛莉亚可是艾切特家的女儿,父亲不欣赏她的性格,对她的生意头脑却从未挑剔。别看她年纪轻,生财的本事未必比琼斯大人弱,只要琼斯大人还没彻底瞎掉,应该不会拒绝她的帮助才是。”
“当然,对于附赠有大笔金钱的帮助,琼斯大人向来来者不拒。”绯娜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宇间闪过厌恶的神色。“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局势的崩溃比预料中要快。我收到几方面的消息,各有真伪,总结起来,我相信泽娅已经得到南方诸侯经济上的援助——最起码口头上有。她利用南方的金币,为自己打通了许多关节,包括镇压洛德赛飞涨的物价,收买摇摆不定的中立省长官,为军队购置武器,凭借南方诸侯的承诺向中立省施压,等等。”
“怎么可能!”弗雷德大人瞪大眼。“上周我还与托德通信,他说阿尔弗雷德大人的军队仍然驻扎在原地,城头上只有满月旗飘扬!难道托德背叛了我,隐瞒实情?对于军情,我向来如实禀报,从未想过欺瞒陛下!”
可怜的老人。弗雷德大人动摇的神情令伊莎贝拉动容。跟吟游诗人们歌颂的不同,面临危险,落湖镇戈德的做派似乎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而可怜的老骑士还没能习惯。他让伊莎贝拉想起伊万,眼前的灾祸实实在在考验着这些年迈,古板,正直的人。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够保护他们。我情愿弗雷德大人这样的人活下来,而不是戈德那种变色龙。
“弗雷德大人,陛下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伊莎贝拉的宽慰引来一次瞪视,她不以为意,耸耸肩,卸掉老人因窘迫而失去控制的敌意。“我没有轻蔑的意思,大人。我想在这个时候,我们比任何时间都需要团结。”
“团结!当然!用不着你来教!”弗雷德大人生气地吹起胡子。“你不明白事态的严峻,小姑娘!”他加重语气,告诫之中也包含报复的成分在。“伪后之所以按兵不动,可不是她有一副慈悲心肠,坐等泽间周边的小诸侯们向我们靠拢,等待她的敌人积聚实力,最后堂堂正正地一决高下。像她这样的叛逆,要铲除正统的心情比陛下的复仇之心还要迫切!南方诸侯的这把火可烧到屁股上了,黄金令天平向叛逆的一方倾斜,即便只是微弱的优势,也足以令伪后身边的元帅们大放厥词,争先恐后要建立战功了。尤其是在霍克的军团破例扩编之后,那些老家伙们,哪个不想手下军团的人数翻倍,再翻倍,最后干脆连禁卫军也夺过来,才最好呢!”
弗雷德大人脸皮涨红,说得白沫纷飞,他气呼呼地闭嘴之后,几个白色泡泡仍挂在他粗硬的胡须上,令他的衰老更加显而易见。绯娜反常地严肃点头,赞同老骑士的发言。“我是帝国历史以来,即位后兵力最薄弱的皇帝之一,大概也就略胜六世皇帝一筹。”绯娜将自己比作杰出的祖先,随后笑了笑,一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模样。你们的皇帝并不惊慌,她试图用自己的态度感染她的大臣们。当然,一起经历过投宿玛姬家,被匪徒绑架,受困尸潮,投入地牢等数个难捱的夜晚之后,此时的伊莎贝拉倒有八成把握确定,帝国人的皇帝还没惊惶到要在梦中流泪的程度。至于其余的两成,则是基于她对绯娜的了解,保留下来的必要的怀疑。像要为伊莎贝拉的猜测正名似的,绯娜拂了拂她卷曲的长发,潇洒地叠起腿,转动她被红漆皮靴包裹的脚踝。
“所以我要达成的伟业,也是皇帝之中屈指可数的,假若我击败眼前的敌人,夺回狮椅的话。如方才弗雷德大人所说,我们眼前的形式前所未有的危急。因此,我要你们,你们的臣属,抛弃一切顾虑给我建议,让我得以摆脱眼前的困境。目前,我一定要杀死的敌人只有两个,阴谋害死兄长的泽娅,孟菲大神官,其余的人,我都可以以帝国皇帝的身份,宽恕他们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
绯娜当然指的是别的事,譬如远在洛德赛,服务于泽娅的财政大臣,霍克家独眼的老元帅等人。不过现在放出宽恕的话,时机也太早了,除了敌人的嘲笑,她什么也得不到。伊莎贝拉狐疑地打量绯娜,直觉告诉她,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绯娜与她帝国的大臣们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暗号。皇帝的宽恕会带来些意想不到的好处,不论是什么,反正跟远在南海边陲的艾切特家无关,然而葛利却不识时务地挤上前来,一如往常,笑得大露白牙,卖力讨好。
“我可以为您出使南海!我可以借道中立省份,执行长官们不可能挨个严查每一支商队,就算有,艾切特家的立场也可以为我做掩护。我可以替您说服父亲,请他终止对伪后的援助。实在不行——”葛利转动眼珠,幻想中的光明前景让他的红眼珠石榴滋一样,闪烁着希望的光泽。“您知道,我是父亲的儿子,是他合法的继承人。”
邪恶的念头!他怎么能够!伊莎贝拉惊呼出声,对于其他人来说,葛利惊人的发言则好像只是风吹柳叶的动静,倒是大惊小怪的伊莎贝拉比较奇怪,活像一头倒退行走的笨鹅。见鬼的帝国人,我究竟发了什么疯,居然认为自己跟你们一样!
“这是恶毒的!用邪恶的手段夺得的地位不会结出甜美的果实!这一点——”嬷嬷的道理就快要脱口而出的当口,伊莎贝拉好歹忍住了。“就连黑岩堡没牙的老嬷嬷也懂得的道理”只会为她招来嘲笑,事实上,背后的雷娅已经打算笑了,伊莎贝拉听到她憋在嘴里的噗哧声,打定主意会议之后好好跟她讨论一下尊重的议题。
“您在说什么呀?奥维利亚还称不上讲究律法的国家,您得知道,在我们帝国,谋杀血亲可是会被剥夺继承权的重罪,一旦被定罪,就连子女也会抬不起头来。正式基于这一点,泽娅的女儿才不能直接继承皇帝位。”
“泽娅的女儿也是我的侄女,轮不到你对她指指点点。”绯娜的口气变得不耐烦,“说重点。”
“是的,陛下。”葛利一躬到底,为自己的失态致歉。“如您所知,我来自南方的小家族,家里有的是丝绸,香料,还有摆不上台面,实则获利颇丰的人口生意。父亲年少时,曾因爵位低下被骑士堡的克里斯蒂娜伯爵几番嘲弄,也因血统的关系,无法赢取心仪的姑娘,他的一生,是为家族荣誉发奋的一生。伪后一定许诺了他一直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世袭的伯爵爵位,御前觐见的资格,历史悠久的堡垒等等。”
“这些东西,我也可以给他,如果你早些要求的话。”绯娜皱起眉头,当场撒谎,堂而皇之地埋怨葛利的迟钝,倒教伊莎贝拉同情起全程陪笑的旗鱼来。他若是单纯地提出要求,即便有艾切特家的支持作为筹码,你也一定会推脱,毫不犹豫地。艾切特与泽间距离遥远,又缺乏足以威胁泽娅的兵力,更重要的是,你对他的厌恶绝不比我的少。换做我是你,我会怎样办呢?艾切特的支持对我来说似乎没有实质的意义,但我急需支持,也不会选在这时候泼葛利的冷水。伊莎贝拉端详绯娜,期望在她脸上找出答案。绯娜抬起手,用无名指抚摸下巴,斜睨着卧在长桌边,不肯将视线从信天翁身上移走的雌狮。
“可是我下手晚了,这批货已经有了
买主,为了打动卖家反悔,必须得出更高的价码。”绯娜的冷笑让伊莎贝拉不安。商人喜欢铤而走险,因贪婪而愚蠢,完全忘了与自己做交易的不是绵羊而是狮子。况且,她比她表现出来的还要记仇,想想倒霉的威廉,他做了可恶的事,然而也不该遭受那样的折磨。噢不,除了我,梅伊,还有少数几名经历过考验的狮卫,没人知道地牢的倒霉鬼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必须经受酷刑折磨。现在我知道了,她为什么严令我保密。新的领悟加深了伊莎贝拉的危机感,蠢货金牙浑然不觉,他擅长脖子,弓起背,咧开嘴,挂出商人的招牌笑容,被那无害的微笑掩盖的,则是乌黑的心肠。
“泽娅的筹码其实再清楚不过,陛下,而您手中的,远胜过她。封地和赏赐对艾切特没有特殊的意义,对于父亲来说,只有爵位是份顶不错的赏赐,从今往后,在每年的品鉴会上,没人再敢拿打发乡间小贵族的姿态对待艾切特,但要想完全挺起腰板来,光是爵位还不够。您知道,小人祖上经商起家,在移居南方以前,没有半分值得称道的事迹。”说起家族微末的出身,葛利言辞流利,显得毫不介怀。绯娜揶揄道:“没有事迹?普通的农民吧,要不就是猎人,渔夫,山贼,血管里没有半滴高贵的血液。”
葛利点点头,活像听不懂绯娜鄙夷的话似的,续道:“正如您所言,一直以来,家族都无法完成与高贵血统的融合。家父如今肩负着整个艾切特家族的荣誉,而我的母亲则是父亲的发妻,虽然出身平常,然而不论容貌,秉性,操持内务,打理生意方面,都令父亲满意。父亲的子女全都是她的孩子,他也公开表示过,无意另娶。”葛利忽然顿住,急切地咽下一大口口水,看他颦起的眉头,伊莎贝拉怀疑他在兴奋之中咬到了舌头。“他的孩子们,却不一样。艾切特最为渴望的,是高贵的血统,最令我,我们,称心的,是一位真正的公主。泽娅想要继续做她的太后,就不能再次结亲,而陛下——我是说,泽娅的女儿,您的侄女,我尊敬的陛下——实在太过年幼。”
葛利说完,傻愣在原地,像只笑嘻嘻的木偶,随后伊莎贝拉发现,僵硬的其实是自己。葛利在打量她,明目张胆的,眼睛里绽放出红宝石的光芒。弗雷德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浑浊的老眼慢悠悠瞥了过来。两位学士对葛利的提议毫不担心,他们当然不关心了,又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被视财如命的卑鄙小人看上,要被当作货物售卖出去!不对,绯娜又不是我的父亲,凭什么为我做主!况且,她还打算派我说服父亲,与黑岩堡结成同盟呢!伊莎贝拉猛地望向绯娜,皇帝也在沉思,她看上去很犹豫,眉头皱紧,不知在忍耐什么。长桌尽头,艾尔莎终于无法再等,倏然跃起,一口咬住信天翁的脖子,将猎物夺了回去,惹得莫迪默大学士大声惊呼。伊莎贝拉抚摸脖颈,被钳制的痛苦令她喉头哽塞,活像被狮子带刺的舌头卷过。
第273章 黑色的风暴(三)
“对不起, 我真是没用,这时候还给你们添麻烦。”伊莎贝拉支起胳膊, 把脸埋入双掌中,羞愧和忧愁令她只想叹息,她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就连自己,也开始嫌弃起来。
“没关系的,图哈不让我一个人出门,你在这里,正好陪我解闷。”兰妮坐在伊莎贝拉旁边的凳子上,柔声给她安慰。图哈点头赞同, 将斟满啤酒的木杯放在伊莎贝拉面前。“你是我们最可靠的朋友, 朋友的事,说什么麻烦。只要你愿意, 随时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当成自己家?那我恐怕会更加苦恼了。在我家里, 女人得听命于父亲,兄弟, 儿子,偏偏不能听她自己的。到那时, 我要苦恼的就不是如何回绝婚约, 而是怎样从婚礼上逃跑了。
“谢谢。”伊莎贝拉苦笑着抬起脸,接过啤酒杯啜饮。啤酒花的苦味顿时捏皱她的脸, 把图哈逗得嘿嘿笑。“藏起来的忧愁会在心里生根,最后变成疾病。在我的部落,每逢春天雨季,巫医就支起大锅,将族人带回来的猎物和笑菇炖在一起。那些心中忧愁的人喝了笑菇汤, 总会大哭,没人会取笑他们。”他在伊莎贝拉旁边落座,三个人围着男主人亲手打造的方木桌,桌子中央是盛啤酒的陶罐。干活的时间早已结束,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不甘心的秋虫躲在杂草里,扯着嗓子叫唤,赤脚的孩子喧闹着一窝蜂地从门口狭窄的巷道内跑过,邻居家的鸡拍打翅膀打鸣,空气里炊烟的味道尚未散尽,吃过晚饭的邻居端着啤酒,半秃的脑门在门口的石窗旁若隐若现,伊莎贝拉的战马刨着蹄子,对贸然接近的陌生人表达不满。这是图哈的家,跳蚤沟的人都知道,图哈是面见过皇帝的人,受皇帝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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