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斯。伊莎贝拉凭借风力的指引,一步步走向最强劲处。风刮得她完全睁不开眼睛,每往前迈一步,都要拼尽全身的力气。与此同时,所有的伤口都变得愈发疼痛,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心窝最深的那一处。
克莉斯。伊莎贝拉来到半年以来距离克莉斯最近的地方。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重逢的场面,最初她总是雀跃着投入克莉斯的怀抱中,最糟糕的假想中,她也能握住她的手,用言语抚慰她,用体温温暖她。而今她连呼唤她名字的能力也没有,佝偻着身体,快要被狂风推下城墙。伊莎贝拉颤抖着伸出手,血色的光柱是一道飞速移动的真实墙壁,伊莎贝拉听到自己手腕发出的响声,缩回手的时候,那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她不禁流泪,并非因为疼痛。
她受够了伤,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受够了。所有人都背叛她,折磨她,将她丢弃在绝望的井底。如今她重新站起来,一定担心有人偷袭,故而用这种办法保护自己。我要怎么告诉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我不想从她那里索取什么,也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伤害她。我只想和她呆在一起。伊莎贝拉流着泪,摸到斜跨胸口的弓弦。她摸索着取下角弓放在脚边,想了一想,把箭壶也解下来。搁置箭壶的时候,角弓被吹离了原先的位置。伊莎贝拉下意识摸过去,碰到一双坚硬冰凉的脚爪。猫头鹰捞走角弓,展开羽翼,乘风无声飞向高空,而伊莎贝拉满脸雪与沙,狭窄的视野里只有一个幻觉般的影子一闪而过。
没关系的。伊莎贝拉拍了拍手套上的积雪,拂去盔甲上的尘土——尽管毫无意义——再次靠近光柱。这一次,她被吸了进去。伊莎贝拉毫无准备,一个趔趄,扑到克莉斯背后。她顺势抱住她。她的身体好冷,盔甲上只有雪的温度。她闻起来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浑身都是钢铁的腥冷气息。
“噢,你来了。他们派你来杀我。”克莉斯高举着双臂,背对伊莎贝拉。赤月刚好停留在她双臂之间的天空上,而午夜分明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不是。”伊莎贝拉抱住克莉斯,抚摸她的肋骨。她浑身钢甲,而她带着皮手套,这让她觉得自己掌下的是一尊青铜塑像。“他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我想象不出那有多么痛苦。”
伊莎贝拉的手沿着克莉斯的肋侧下滑,她的腰上绑着皮带,链甲在更下方的位置垂下来,随风轻响。她瘦了。伊莎贝拉的手完全可以从她盔甲腰部的缝隙伸进去,摸到内层的链甲。链甲上有一处被利刃切开的旧伤,手指可以轻易地探入,其内是她毫无防备的身体。克莉斯的身体没有一点温度,只有摸上去是软的。伊莎贝拉曾在最恐怖的噩梦中见到她浑身是伤,内脏暴露的情形,如今见她回复如初,松了一口气。
“你的手放在什么地方?”克莉斯冷冰冰地问。伊莎贝拉正要回答,腰间的匕首忽然间自行出鞘。金属擦过皮革的声音十分突兀,吓了她一跳。她没有离开克莉斯,手仍然放在她的盔甲内部,另一只臂膀将她搂得更紧。
“杀了我,趁现在。”克莉斯的声音响起来,她的嘴唇并没有动,那声音也不是从她嘴里发出的,它在伊莎贝拉的心底响起,好似克莉斯——鼻息温热的那个——正俯在她肩头,低声耳语。“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你可以结束这场噩梦,由你亲手。”温柔的克莉斯又说。匕首再次弹出寸许,紧贴着伊莎贝拉腰侧,要不是她抱着克莉斯,剑柄业已自行递入她手。包裹两人的红色光柱同时打开,让伊莎贝拉得以窥见城墙上的状况。形式比她体验到的还要凶险,她未曾到访的另一侧城墙前面,千万具尸体组成巨大的尸人,黑岩堡的外城墙在它跟前成了道无用的土篱笆。它伸臂碾过,城墙上混战的人蚂蚁一样掉落。诺拉学士试图用秘法攻击它,她的炮弹像只雪球,无害地击中尸人左胸。城门另一侧,蜘蛛骑手驾驭坐骑,纷纷跃上城墙。雷娅在与骑手的战斗中获胜,她受了伤,垂下剑捂住肩膀。她看见了伊莎贝拉,盖伦也看见了。黑骑士将他压倒在城垛旁,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握着盖伦的钢剑,剑尖直抵他的下颌。
“快动手。”他们都催促伊莎贝拉。“你可以成为英雄,成为歌谣的主角,领主和民众都争相传颂你的英雄事迹,只要你阻止这场浩劫。”耳边的克莉斯跟其他人意见相同。见伊莎贝拉无动于衷,她着急起来。“她甚至不是我,只是魔鬼占用了我的躯壳。你拥抱的是个恶魔,杀死她,我们才能团聚。真正的我,绝不会如此冷漠地对待你。”
“你当然很冷漠。很长的时间里,你都不让我靠近。”对,就像现在这样。“你说你是因为胆怯,我知道,你是为了要保护我。”伊莎贝拉抽出盔甲里的手,用力抱紧克莉斯,把脸埋在她背上。“我已经目睹过你被带走,我不要再放手。”笼罩二人的血色光柱以咆哮怒斥她。城门开始摇晃,惊呼声四起。克莉斯展开她黑色的羽翼,飞向高空,直奔圆月而去。伊莎贝拉固执地抱着她,无论她打算干什么,她都决心随她而去了。可她疲惫的身体偏偏不听使唤,尽管她一再收紧双臂,依然无法阻止身体的滑落。“我会掉下去的!”克莉斯不理她,伊莎贝拉试图抓住钢甲肋间的皮扣但却抓了个空。她惊叫,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彻底坠落。风雪在她身边徘徊,寒风源源不绝,灌入皮甲的缝隙,将她沤在里面的汗水全都冻结成冰。高空下方,隐约传来巨人撞击城门的声音,数不清的人在哭泣和哀嚎,城堡在地震中摇摇欲坠,轰隆声渐渐将其他声响掩盖。
“克莉斯——”伊莎贝拉呼唤她,她只剩下黑色的背影,快要与赤月的暗影融为一体。“为我留下来……拜托……”她不禁悲泣。猫头鹰从天而降,飞到她身边,脚爪抓着她的角弓,甚至她的箭也在。“不,我绝不伤害她!”伊莎贝拉含泪闭上眼,抱住自己。寒风在她耳畔呼啸,快把耳朵割下来。她落回地面,烟火,哭嚎,地震的隆隆声飞速逼近,化作一只咆哮的巨龙,朝她张大嘴。她闭紧眼睛,一只坚强的臂膀揽过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伊莎贝拉松开手臂,搂住克莉斯,眼泪顺着她的胸甲流淌。
“女人,你很危险,所有人都会被你害死。”
克莉斯的嗓音听上去不同以往。伊莎贝拉扬起脸看她,双手捧住她的面颊。克莉斯垂下视线,她的双瞳金黄,太阳的光芒流动其间。“你就在这里面,我能感觉得到。”伊莎贝拉微笑,捧住克莉斯的脸,深吻下去。阳光如金丝,从克莉斯黑色盔甲的缝隙间探出头。随着吻的加深,光的金缕正在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炽热,即便闭着眼睛,伊莎贝拉也能感觉到光芒海潮一般将她包围。包裹她的灼热浪潮将她不断托高,地震的轰隆声戛然而止,金铁交击的声音也停下来,欢呼紧接着喷发,混合着一些人喜悦的哭喊。于此同时,克莉斯嘴唇的温度也变了。她冻僵的身体苏醒过来,热烈地回应伊莎贝拉。她的手臂,喘息,唇舌变得熟稔热情。她的心脏重新跳动,隔着两个人的盔甲,伊莎贝拉也能感觉得到。她扣紧克莉斯的后脑勺,抓紧她的头发,双腿将她纠缠住,止不住地流泪。那泪水溢出眼眶,顷刻间便蒸发不见,阳光照耀在上面,很温暖,很温暖。
第302章 帝国的远征(二)
“今天无论如何, 也得把行军路线定下来。”
“太后该用午膳了。”
“太后可以在会议桌上用餐!”迭戈知道自己嗓门有些大了,然而马特神官不该用那种眼神看着帝国元帅, 绝对不应该。皇室一向在战争中最尊重元帅的意见,一向如此!然而自从战船起锚,沿着伟河溯流而上以来,迭戈已经数次在这位神官手下吃瘪。他聪明地放弃他,转而征求太后本人的意见。如他预料的一般,长桌主位上的太后双眼半睁半合,既没有同意,也不表示反对。“那么,现在就为您传膳?”迭戈询问。太后鼻子里“哼”一声, 他权当她答应了, 打个手势招来侍从,命他们下去准备。
这些事情本不该由我来做。教与会的大人们看见, 更要怀疑我跟太后的关系。迭戈的老脸微微发热, 他不愿探究同僚们假面下的真实想法,将目光投向侍从。男仆撩开帐帘, 躬身退出主帐。帐篷外面,雨水毫不留情地倾泻, 森林里已经满是蘑菇, 帐帘完全被浸湿,也快要长出蘑菇来。缺乏秘法师与药剂, 发霉的远不仅仅是帐篷。连绵的雨水和陡降的气温除了威胁大军的粮草,也让人忧心士兵与牲畜的健康。迭戈曾经三次在主帐举行的军事会议中提出来过,马特神官每次都以“会好起来的,月亮总会升起”来搪塞,一次, 一次,再一次,直到迭戈心灰意冷。
“加里奥大人,您怎么说?”迭戈只能将希望放在太后的胞弟身上。加里奥大人乃是当今朝廷炙手可热的人物,就坐于主座左手边的次席,比迭戈还要靠近太后。加里奥大人是位优秀的骑士,不缺乏胆识与武技,但就是太过虔诚。“雨太大,不方便行军。”加里奥用食指点了点桌子,男仆掀开帐帘,让仆人们将早已备好的午膳捧进主帐。营帐外面,雨声肆无忌惮,雨水的味道掩盖食物的香气,寒冷的气温将男仆的手冻得通红,令他呵气成雾。
“我们的主力舰队是铁甲战船,雨水不成问题。”
“马特神官必须要等到夜空放晴,得见明月的时候,才能进行占卜,对吧?”加里奥转向神官。迭戈闭上眼,咬碎蹦上来的脏字。加里奥就座于迭戈旁边,他伸过手来,摇了摇迭戈座椅的扶手。“不要摆出那副表情嘛,我的好元帅。决战打响之前求得主神的祝福,不是咱们帝国的传统吗?对于这一套,您应该很熟悉了才是。更何况,咱们眼下的状况——”侍从端着托盘为太后上菜,加里奥不等餐盘落下,捞出一粒葡萄,扔进嘴里。他扫视在座的诸位大人,脸上笑意逐渐收敛。“我是个直脾气,就不藏着掖着了。咱们被西边弑君的叛徒抢先一步,向各省预言了邪恶降临的事。临行前,大神官大人向我保证,死亡的阴影已经降临在狮巢城,如今咱们运气不好,也撞见了。对于此事,维纶大人应该比谁都清楚。”加里奥吃完葡萄,从桌上的餐盘里捡起一颗烤洋葱,咬得汁水四溢。
维纶是本次远征的军需官,由出身西高地的皮亚爵士推荐。此人生了一张结实的圆脸,过早的谢了顶,浓密的黑胡子直垂到胸口。维纶为人十分谨慎,出乎意料地能干,即便是紧盯着他的琼斯大人也挑不出毛病来。听加里奥提到自己,维纶欠了欠身,答道:“昨天夜里,辎重营有两辆牛车遇袭。袭击者都是些半死不活的家伙,其中两个被当场斩首,现在营地里火刑柱子上的就是。”
马特神官点点头,表示赞许。“诸如此类的骚扰事件,一经发现,必须立刻向随军神官们汇报。邪物们必须处以火刑,会议过后,我会把火刑的权限下放,让各队神官可以自由行刑。”太后立刻说好。目睹马特神官的“提议”飞一般地通过,迭戈终于忍无可忍。“那么损坏的车辆,被杀死的牛呢?我可是听说有人受伤,这些问题,该不会都能用火刑柱解决吧?”
“牛车上一车是火腿,一车是腌鱼。虽然车辆和活牛受损,货物还有一半是完好的。死去的牛送去了厨房,受伤的士兵早已安顿好,由神官涂抹圣水,并接受了祝福。”
“妙极了,只要大家虔诚祷告,敌人自然受诅咒而死,远征耗费的巨额军费可算有着落了,琼斯大人。”迭戈向末席的琼斯大人敬上一杯薄荷水,一饮而尽。老元帅随后站起来,向太后告辞,太后的弟弟用舌头舔掉牙齿上的洋葱皮,满脸不悦。“太后尚且在会议中用餐,您怎么自己走了?是我糊涂了?提出无论如何也要定下行军计划的,不正是大人您吗?”
“相信没有我在场,诸位大人也能协助殿下做出英明的决定。”迭戈推开椅子,退出座位。连日的雨水和久坐令他老迈的膝盖酸疼不已,太后留意到他的步态,木偶似的开口:“迭戈大人何时与卡里乌斯大人成了孪生兄弟?”惹得加里奥和仆从笑出声来。迭戈怒而转向她,与居住夏宫时不同,太后回望的眼神里瞧不见一点情绪,事实上,距离洛德赛越远,她的情感就越淡薄,最近变得不像个活人了。每次与她对视,都会产生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受,半夜回想起太后的眼神,即便是迭戈,也难免头皮发麻。也许是好事,他安慰自己。新皇年幼,若是母亲再弱小,整个朝廷都要变成苏伊斯神官们的后花园了。
迭戈蹚着水走向自己的帐篷。灰色的天空和无情倾倒的雨水令他大叹一口气。他们原本完全没有停下的必要,只因马特神官坚持要上岸搞什么祭祀,而太后也表示自己因连日行船身体不适。大军随即靠岸,营地被加里奥安置在河湾边的高地上,由迭戈选择的话,一定会将自己的营帐安置在峭壁边上,每日出帐,便可俯瞰停泊的战船,可笑的是堂堂元帅,拗不过太后的弟弟。迭戈咬紧牙,再次叹息,抹去额头的雨水。糟糕的天气令他心境晦暗,密集的帐篷更像一大片菌毯,生满了大小不一的灰白蘑菇。一队巡逻的蓝披风在蘑菇从里穿梭。他们是加里奥的人,狮卫的金边蓝披风破抹布一样搭在他们肩膀上,每个人都谨慎地打量迭戈,活像都不认识他似的。狮卫走后没过多久,迭戈遇到第二队士兵。这些家伙完全是生面孔,十二个男人,全部剃光了头发。暴雨把他们的光头浇得发亮,雨水沿着胡须将他们的僧袍淋得透湿,显出布衣下面鼓鼓囊囊的盔甲。他们中打头的黑眉毛拦住迭戈,管他要念珠。
“念珠?”迭戈盯着他胸口拧成香蕉模样的弯月,雨水流过他的假眼,让他分外不适。“我是个霍克,信奉威尔和海神,你向我索要苏伊斯的念珠?”他哈哈大笑,迈开步子,拦住他的家伙不肯罢手,两个人的胸膛撞在一起。“那么,您现在需要了。”他后面的家伙凑上来,摸出一串缀有十二月相的白石念珠,迭戈盯着他,装了假眼的眼窝酸涩不已,其中的义眼快要掉出来。“你们还要强迫我信奉?圣殿的武士,保护好你们的神官就行,元帅信奉哪家神明,与你们何干?”
“是远征的神圣骑士,不是圣殿武士。正是因为凡人失去了信仰,苏伊斯才将惩罚降下人间。作为神圣的远征队伍,我们必须从内部保持洁净,令邪恶肮脏之物不敢侵犯。”黑眉毛不肯让步。迭戈暗骂“去他妈的神圣不可侵犯”,挺起胸膛撞了过去。两个人的胸甲相互推挤,脚下泡胀的土地被踩出四个滑溜溜的烂坑。
“你好大的胆子!”迭戈怒斥,猛推了黑眉毛一把。黑眉毛的手伸向腰间佩剑,打算狠狠教训帝国元帅一番,只可惜地神不肯给月神颜面。烂泥让黑眉毛滑了一跤,他噗通半跪在迭戈面前,迭戈挑眉,指向黑眉毛手里的长剑。“把那玩意儿给我收回去。要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岁,真要被你激怒了。你不会想要见识燃鹰生气的样子。现在,都给我闪开!”他大踏步离去,泥水溅上黑胡子胸前的月相。黑胡子的同伴还要撵上来,被他拦住。“您会后悔的,霍克公爵。”黑胡子朝他背影大吼,“所有不敬神的,必将背负诅咒。远征之中,请您务必保持虔诚和圣洁,月神会祝福你的!”
该死的月神,她既不佩剑,也不骑马,却要来指挥战争。迭戈怒气冲冲,用力掀开帐帘。侍从正在帐篷里服务,为水晶杯倒上过滤并煮沸的纯水。受雇于霍克的秘法师逃离前,叮嘱迭戈一定要注意义眼的包养,浸泡用水必须足够干净,几个月来,迭戈一丝不苟照做,义眼还是越来越干涩难用。他怀疑老眼疾有了新问题,但整个洛德赛除了圣水,圣油,各式各样被打磨过声称可以获得主神庇佑的石头,再也找不出别的缓解病痛的办法。
“马特大人的沐官今天三次送来圣油,还问您的服用情况来着。我糊弄过去了,但我担心,下次他会亲自过来,帮您服下。”近侍马可斯躬身向公爵大人问安。靴子上的湿泥令迭戈步履沉重。他蹒跚着走向床头,取下假眼泡在杯子里。诸神作证,自从随御驾远征,每天只有这个时候,老头子的感觉才能好上那么一点。“帮我服用,怎么服?给我嘴里塞漏斗?还是割开我的喉咙直接灌?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离得远远的。”
迭戈接过马可斯递来的热毛巾捂住脸。作为军人,他一向坚持简朴的生活,所用的毛巾从来不搞熏香精油那一套。马可斯虽然是代替年迈的父亲做了迭戈远征的近侍,但他自小便侍奉霍克,不会不懂规矩。毛巾上的香味让迭戈皱起眉头,马可斯尴尬赔笑,小心翼翼解释:“太后谕旨,从今天开始,随军将领都得过圣洁的生活。用这个,怎么说的来着?”“必将背负诅咒。”“对对对,还是老爷记性好。”马可斯连连点头,接过迭戈的毛巾挂在手臂上。
“诅咒。”迭戈嘟哝。维纶隐瞒了真相。昨天晚上,天还没有亮,他们——维纶,加里奥的人,马特神官的人,任何一方都有可能——秘密逮捕了几名士官,以不敬□□义。神官们坚持这几个家伙的言行亵渎了神圣,至于净化方式,没人愿意知道。他们连夜拷问他们,并在他们脚下点燃烈焰。大家全都噤若寒蝉,那几个从遭遇战中捡回一条命的家伙也一样,他们全都好像不存在,事实上,从大军刚刚开始组建的时候,任何事情,只要有神殿的人插手,立刻就成为了国王脸上的油渍,人人都假装看不到。
迭戈忍无可忍,决定叫几个人过来。并不是只有加里奥的人才能接近维纶。他手下也有第七舰队出身的军需官,其中一位副尉长曾在黄金群岛服役过。“叫布莱恩过来,秘密地叫。”迭戈起身,来到帐篷的办公区域。椅子没有动过,一封红色镶边的信封摆在书桌正中,上面连火漆章也没有。迭戈拿起信,信封边缘瞧不见纹章的痕迹,他捻了捻信封,缺乏纹章的保护,海洋的风和雨让它几乎成了废纸。信封的封皮立刻烂了,露出内里半干的信纸。
“您刚去主帐不久,大公子的信鸟就来了。鸟儿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可是,可是这信……信封湿得厉害,我用火烤过,没有人看过。”
“雷蒙不是个多话的人。”迭戈揭开信封,信纸上的墨迹早被晕开,只有救命两个字,像是灰白日光软弱的影子,黯淡地留在皱巴巴的信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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