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改变一个社会的制度, 自然就是要对传统的观念发出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朝臣任他们吵,真正做决定的还是林肃。
正座之上乃是帝位, 右侧尊位则是后位。
黎沅第一次上殿,落后林肃半步而行, 即便有些朝臣目光打量, 隐有忧心不满,他也无半分却步, 直到林肃坐上了帝位, 他才缓缓落座。
“众爱卿平身。”高位上的帝王说道。
朝臣叩拜而起,看着高位上的两人, 总觉得这不同于以往的格局将会带来一个新的朝局, 是好是坏只看未来的发展。
黎沅不擅弄权, 但他处理政事已经有了林肃的风采,朝堂之上自有拥戴,而朝臣们也渐渐发现了这种帝后同朝的好处,那就是政事回复极为快捷,且帝后双方任何一人身体不适, 都不会耽误朝政大事的处理。
新的法度定下之时没有什么问题,虽与传统有些不同, 但不至于动到士族的位置,一年两年下来毫无问题,五年十年, 他们却发现在那些工具层出不穷, 生活越来越便捷的时候商人和工人的地位提高到了一种让他们触目惊心的地步。
技术垄断, 商人经商确实带动了国家的富裕, 可若不压制, 长此以往必将动摇国之根本。
可无数奏折上奏,帝王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瞟了一眼道:“民富则国强,只要百姓得安,朕便是失去一些权势又有何妨?”
天下之事本就不应该决定于一人之手,若是明君,则百姓能安,若是昏君,则天下大乱,只有分权而治,人人皆不以自身地位而卑微,人人皆有某一方面的专长,能者而居之,才能带来长久的和平。
“陛下为天下万民考虑,而不以一己之私牺牲万民。”黎沅开口道,“臣拜服。”
帝后虽是分权,却是一心。
支持的朝臣跪地附议,不支持的只在少数,毕竟林肃虽要分权,可是那种不为民生考虑,而一味弄权之人早就被一一筛选了出去。
“陛下圣明,皇后英明!”
林肃与黎沅对视,在朝臣皆是跪地之时跟他眨了一下眼睛。
下朝后帝后仍然同行,黎沅开口道:“如今已有反对之声,照如今的推进速度,只怕还需要数十年之功才有成事的可能性。”
“此举甚是艰难,皇后可愿与朕相扶同行?”林肃伸出了一只手道。
黎沅将手搭了上去笑道:“自是愿意的。”
新朝十年,工人与商人地位极大提升,触动士族利益,百姓不安之际,帝位者却不压制反而鼓舞,言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非科举一道才能出人头地。
新朝十二年,橡胶车轮出现,人们发现这样的车轮虽是需要充气,可是即便来往于不平的路段,也不必再受那等颠簸之苦。
新朝十三年,官道整修,皆是以一种名为水泥的东西铺路,铺出的路面虽不比青砖结实,可是来往行走却是方便太多。
路面整修不征徭役,而是一切费用皆从国库而出,做工之人皆有工钱可取。
新朝十六年,各国交通四通八达,原本来往数日的行程因为路面平坦,能够缩短为两日,甚至一日便可到达。
商业大兴之时,一种名为电的东西从皇宫之中流传而出,上曰:“此乃天神所赐之力,只为福泽万民。”
民生大喜,虽一时不知其所用,可在皇宫亮起第一盏灯的时候,这种力量被民生捧为巨宝。
新朝二十六年,第一辆以电力驱动的车子虽是只行驶了十米的距离,却给了整个民间极大的冲击。
工业大兴,传统的长袖长袍并不适合做工,民间竟是改良了长长的袖摆,以紧袖口为主。
各种文化异彩纷呈,皇室的掌控力日渐减弱,当然,如果林肃愿意收回权力,以民间对他的崇拜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偏偏不断放权。
“朝臣担忧也不是全无道理的,若是天下动荡,陛下权势不保。”康柏玉如果已至中年,仍然是一身的英气。
他早年行军,遇到一落难士族的女子,女子性情爽直,一手长鞭舞的生风,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却让他一见钟情。
同心同德之下上门提亲,又有林肃赐婚,婚后效仿林肃之举,那夫人揍军中将士一对二都不带输的,自是夫妻和睦。
“想要掌握这天下,不需要事事都捏在手里。”林肃拨弄着御花园中的花朵道,“只需要军队在朕的手上,他们就翻不出浪花。”
他虽放权,却也不是全然胡闹,权势往往比财富更有用,就是因为它强而有力。
想要政策施行,没有重拳出击怎么行。
康柏玉放下了心神道:“陛下所言极是。”
帝王脾性在平时极好,但是从来不是软柿子任由他人拿捏的。
林肃从花丛中择了最盛的一朵摘下在鼻尖嗅闻,看着康柏玉道:“你也去选一朵吧。”
“臣不爱此物。”康柏玉觉得陛下执花也不娘气,只是他却是不必了。
“朕何曾管你喜不喜欢,摘一朵回去送给你夫人。”林肃转身离开,挥手道,“不必跟来了。”
康柏玉:“……”
不用想,那花自是送给皇后的。
06感慨:【康将军跟了宿主这么多年,还是不解风情。】
俗称的带不动。
【你跟的时间可比他长。】林肃进殿之时将那还沾着露水的花朵放在了黎沅的床边,然后捏住了他的鼻尖,听他支吾一声,笑道,“小懒虫还从不起床?”
“臣如今已经而立有余,将近不惑,哪里小了?”黎沅嘟嘟囔囔,他昨夜得了新奇玩意不想睡觉,被林肃收拾了一顿,今日也是难得的懒觉。
“你在朕这里永远都是小的那一个。”林肃笑道,“要起么?”
“坐不起来。”黎沅躺着伸出了双手。
林肃很自然的拉住了他的手将人拉了起来,扶住后背道:“有这么困么?”
黎沅将头枕在了他的肩窝磨磨蹭蹭道:“缓一会儿,缓一会儿就好。”
他就是清醒起来有些困难。
他磨磨蹭蹭一会儿,清醒的时候看到了床边瓶中的花:“陛下出去了?有大臣来?”
“康柏玉来了。”林肃取过他的衣服,并不假手于他人。
多年相处,他二人早有默契,黎沅一边穿衣,一边道:“边境那边马潍族一直频频骚扰,军队调动频繁离开国都,想来也是担心你放权太过,引火烧身。”
“他们从更远的西北之地迁徙过来,打了就跑,不同于以往作乱之军守于一地,若是躲进草原内部,再加苦寒天气,康柏玉可能会吃亏。”林肃对于此事还是颇为上心的。
“有□□也不行么?”黎沅这一次是真的清醒了。
“你可知道草原有多宽广?便是将齐国所有的□□拿过去,也不过炸平方寸之地。”林肃给他系着衣带道。
黎沅看着他,蓦然握住了他的手道:“陛下是想亲自去么?”
“康柏玉不了解草原,一知半解的去了只会让兵士平白牺牲,只能我去。”林肃平静的看着他道。
当一国帝王,肩上自是担着万民,有责任加身,便不能随意让兵士牺牲。
黎沅喜欢他的这份责任心,因为这就是帝王:“你若去了,我必替你守好这国都内外,只等你平安归来。”
黎沅自是想同他一起去的,只是他知道不能,这个国家的运转目前还需要一个做主之人,只有他留在这里,才能让林肃在前方不必担心来自后方的压力。
“乖。”林肃摸了摸他的脸颊道。
男人明明已经迈过了不惑之年,可岁月却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痕迹,反而多了岁月给的沉淀与沉稳,让黎沅觉得明明应该转为老夫老妻的那种平淡了,却偏偏还会为他不经意的举动而弄得心旌神摇。
连母后都是感慨,说他这真是碰到了对的人。
陛下亲征绝对是举国震惊的大事,但是边军频频被扰,确实需要迅速平定。
林肃擅长计划,黎沅更是将准备工作做到了极致,防寒防暑的药物,以防腹泻的药物成批的准备,就怕出什么问题。
林肃久未离宫,如今一身将袍,跨上马背的时候红缨飞舞,黎沅站在城墙之上,隐约窥见了他当年攻伐各皇宫时的英姿,便是极盛时期的康柏玉也是有所不及的。
“陛下出征,必然战无不胜。”康柏玉立在黎沅身侧道。
这是最高的信服与敬仰。
“我信他。”黎沅朝那背影招了招手,却恰好逢林肃转身,明明相隔甚远,却似乎对上了视线。
黎沅愣了一下笑了出来:“本宫与陛下还是极有默契的。”
明明已经有了夫人的康柏玉:“……”
若不懂草原,那么草原作战将会比城池作战多折损五到十倍的人手,所以历来帝王都会对什么匈奴极为头疼。
可林肃偏偏是懂草原的,明白上面的气候变化,水草丰腴之地会在何处,何处会有沼泽形成。
他行军路线诡异,但兵士们却皆是信服,往往能够出其不意,更甚者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这里的游牧民族更像游牧民族。
虽是气候适应上出了些偏差,可齐国富足,自不会在此处亏待将士。
林肃处处设陷,只是因为行动太快,往往返回京城的奏报有些来之不及,且深入草原太多,最终将最后的残兵逼入怀山角落时,京都之中彻底失去了林肃的消息。
“殿下,距离上次奏报已经有七日没有消息传来了,如今可要增派援兵?”大殿之上大臣上奏道。
“贸然派兵不仅跟不上先头队伍,还有可能让援兵深陷其中,陛下英明,只是一时断了联系,自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康柏玉出列道。
“若不是康将军不擅长草原作战,也不必陛下亲自前往,如今可真是大言不惭。”有文臣回道,“草原不同于城池,陛下孤军深入,如今不得消息,还请皇后派援兵接应一二才是。”
“殿下,请派援兵前往。”文臣纷纷请命。
黎沅坐于右侧尊位,眼睫微垂,已然有了林肃七分的不动声色:“本宫理解各位爱卿忧心陛下之心,但是专人做专事乃是陛下所说,草原不同于城池,康将军也是领兵打仗过的,本宫认为康将军言之有理。”
七日未得消息,他自然是着急的,可这天下谁都能慌,就他不能慌。
那人给的承诺从来都能兑现,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当日陛下御驾亲征臣便不赞同,如今陛下无亲子,唯一的子嗣也是皇后的子侄,若陛下遭遇不幸,这江山换代当真是轻而易举。”赵尚书出列,直接看向了坐在尊位上的黎沅道。
他这话明显是在指责黎沅有借此机会谋朝篡位之心。
“赵大人是怀疑本宫有不臣之心?”黎沅眯起了眼睛问道。
又有文臣出列道:“皇后勿怪,只是史书记载,宣辉朝时后宫干政,再到皇帝驾崩,直接皇后继位,把持朝政,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天下,有此先例,臣等不得不防。”
“且康将军素来敬仰皇后,想来陛下若不在,也会全力支持皇后,若皇后想自证清白,不妨派援军前往,暂退朝局,等待陛下回归。”有文臣出列道。
他们的忧虑在历朝历代确有实证,皆是后宫乱权所致,而齐朝目前的状况显然就是典范。
康柏玉看着坐在尊位上的黎沅,曾经陛下在时,这些人何曾敢如此咄咄相逼,陛下命他驻守京城,想来就是怕这群太过于忧国忧民的臣子们为难他的皇后。
康柏玉正要再说,却听上面冷笑了一声道:“本宫若是想要篡权夺位,陛下自会举双手赞成,如今陛下在外征战,生死暂且不论,尔等如此咄咄逼人,是想乱了后方,让陛下前后失火么?本宫是皇后,陛下出行之时交付玉玺,言明一切事情听从本宫号令,如今本宫信任康将军,不随意增派援兵,以免折损,谁若敢再言,立刻赐庭杖。”
齐朝没有刑不上大夫之说,但是陛下不会轻易因为言官的言论便处罚,即便言语偶尔冲撞。但谁若是想要动国之根本,陛下雷霆手段也不是这些文臣们受的起的。
皇后素来少有处罚,如今雷霆震怒,倒让他们咂摸出了几分陛下的影子。
朝堂安静,黎沅深吸了一口气道:“诸位爱卿还有何话可说?”
“臣等忧心陛下,如今陛下生死未卜,敢问皇后预备如何解决?”有文臣出列道。
黎沅握紧了扶手道:“等,草原极广,陛下深入越多,消息便越慢,康将军,让西南军听令,往西北处调度,一旦十日还未曾有消息传来,立刻增援,便是踏平草原也要找到陛下。”
“臣领命!”康柏玉抱拳道。
等待的日子最是煎熬,十日到,那京城来往的道路仍然不见疾行而入的传讯兵时,黎沅当朝写下了懿旨,放下笔时攥紧了手指,正待拿起玉玺扣上时,宫中却有纵马之声传来:“西北大捷,大捷!!!马潍族全部伏诛,陛下不日便会还朝。”
听闻奏报之声,黎沅心神一松,差点儿摔了玉玺。
待兵士直入大殿,他直接下了尊位迎接:“西北大捷可是真的?”
“禀殿下,千真万确!”兵士跪地道,“陛下大胜。”
“太好了……”黎沅静立当场,竟是喜极而泣。
朝臣从未见皇后如此激动过,此时一见,却皆是心情复杂。
不知人的踪影,思念日重,知道了人马上要回来,那种急切的心情更是仿佛随时能够破膛而出一样。
黎沅在床上辗转反侧,算着大军开拔归京的日子大约是明日,只觉得深夜漫长,怎么迟迟不能天亮?
直到朦朦胧胧的睡着时觉得面上微痒,似有温暖之意传来时,猛的睁开眼睛坐起,却是就着窗外的月色看到了男人眼中的惊讶。
林肃是被这突然坐起吓了一下,他只是来看看小皇后,却没有想到他这醒来不似以往一般迷糊,倒是清醒的仿佛能够随时上窜下跳一样:“我弄醒你了?”
黎沅摇头,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他,确定他是本人以后,直接一把抱住道:“你回来了!”
“等会儿等会儿,我还未更衣,一身的血腥泥土味道。”林肃自知深入草原消息难以维系,小皇后必定着急,出了草原命令一位将军去整顿兵士,自己带着亲兵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就是为了早点见到人。
“没事,你人没事就好了。”黎沅才不管什么血腥泥泞,他只知道见到人的时候此生便已经觉得满足。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这么离不开这个人了。
林肃笑着将人抱住道:“还说自己不小,明明还像三岁的孩子一样粘人。”
男人的身上的确有血腥泥土的味道,黎沅抱着他能够感觉得到,但那种泥泞说明着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那战场上的金戈交鸣,仿佛都随这样的气息带到了这个寝殿之中,可这样的气息令人安心。
“你自己也说我比你小的,自然是要粘着你的。”黎沅连腿都蹭了上去,他穿着雪白的亵衣,如今倒都给蹭脏了也不罢手。
“好好好,反正都从小白猫变成了小花猫,朕要洗漱,皇后可要同去?”林肃起身抱着人道。
黎沅趴在他的肩头点头道:“不能浪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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