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遂照旧敷衍的嗯了一声。
秦望山都不忍直视了,您好歹多回两个字啊。
卫峋倒是比秦望山耐性更好,他继续试探的问:“那,朕把这两条狐狸送给阿遂,一条做围脖,一条做护手,怎么样。”
江遂总算从奏折里抬起了头,他望向前方,拧了拧眉,他突然回头,“哪有男人戴围脖和护手的,娇气至极。”
紧跟着,他又说道:“还是做成枕套比较好,冬天快到了,毛茸茸的,躺上去更舒服。”
旁听的秦望山:“……”
这是什么逻辑,做成围脖是娇气,做成枕套、每晚抱着睡,就不娇气了???
偏偏江遂和卫峋都不觉得这个逻辑有什么问题,卫峋很高兴的就答应了下来,在他看来,江遂就是把狐狸毛做成马桶套都没关系,他只要收下就好,因为这样证明,他赢了。
江遂不知道卫峋的心思,他挑出几本重要的奏折,又把剩下的按比较重要、不太重要、一点都不重要、以及写个阅了事分好类。用过晚膳,他就准备回去了,虽然天还没黑,但他觉得他能睡到明天日上三竿。
然而卫峋拽着他,不让他走,非说吃过饭以后,过一个时辰才能睡,于是,江遂只能继续留下,强打精神和卫峋闲聊。
卫峋的话题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个,比如今天的围猎有多好玩,比如二皇子是个多么愚笨莽直的人。
在卫峋嘴里,二皇子几乎一无是处,从长相到性格,再从性格到迷信,处处不如卫峋的意。
尤其迷信这一点,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江遂撑着头,半耷拉着眼睛说道:“太阳神教是他们的国教,受此影响,他自然会发自内心的信仰太阳。仔细想想,他和长乐寺的沙弥们没什么不同,那些沙弥不也是三句话不离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卫峋不喜欢听他为二皇子辩解,他争论了一句,“可是沙弥没有那么吵。”
江遂:“……”
这倒是。
没听到江遂的反驳,卫峋立刻趁热打铁,无论如何都要把二皇子钉在迷信的耻辱柱上,“将图腾信仰演变为国教,又将图腾信仰根植于整个皇室的内心,如果宿日太子也是这个德行,那他的皇位离倾覆就不远了。”
说到这,他扬了扬下巴,指向东边:“东流不就是个好例子。”
在这个时代,人人都追求精神上的信仰,每个国家都有国教,宿日信仰太阳神教,东流则信仰一种更为神秘的宗教,不过和宿日的全民自诩神的子孙不同,东流只有少部分人信仰那些,而且这些少部分人,都是握有权力的那一群人。
东流前任皇帝就是一个狂热分子,按照东流的规矩,每一任皇帝配一个神官,一个神女,神官神女在皇宫侍奉神,终身不婚。而到了前任皇帝这一代,他把整个神教都搬到了皇宫里,神官神女的数量比他老婆儿子加一起还多,皇宫整日乌烟瘴气,还传出过丑闻。
现在前任皇帝死了,神教也搬出皇宫了,但是新的神官神女还在,显然新皇和之前的皇帝一样,也是这个宗教的信徒。
卫峋尊重自己的两个对手,但这不妨碍他鄙视他们的某些行为。
江遂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可是,咱们的祭坛里,不是也住着一位国师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卫峋回答:“国师为朕效力,而不是朕为国师效力,国师在卫朝,只有一条用处,就是稳定民心。朕不信他,更不会把他的批命奉为神谕。”
听到这些,江遂的眼神发生了一瞬间的漂移。
他若有所思道:“其实咱们的国师,好像也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金玉其表……”
卫峋疑惑:“阿遂这话什么意思。”
想到寒芦的三重桃花批命,江遂默了默,呵呵一笑,“没什么,天不早了,微臣该回去了,陛下也早点睡。”
天快黑了,卫峋往外看了一眼,没再拦他,只是跟他一起站起来,然后补充了一句,“和亲的事,朕已经想好了。”
江遂转过头,轻眨双眼,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卫峋也没让他等太久,“朕决定,答应他们。”
江遂不意外这个答案,他站直了身子,“人选呢?”
“酿善。”
又是一个不意外的答案,江遂心中叹了一声,点点头,“陛下英明。”
卫峋是皇帝,他可以自由决定任何事,但盯着江遂的脸看了一会儿,没看到任何外露的情绪以后,他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这是朕多次考量的结果,与私心无关。”
所以,他不是在故意报复酿善。
江遂弯了弯眉眼,“我知道。”
卫峋虽然有时候会冲动、幼稚,但他是个熟知大是大非的人,在这种问题上,他不会草率的做决定。
他选酿善,因为酿善就是最好的人选。
发现江遂真的不怪他,卫峋的心就放松下来了,只要江遂不反对,别人的意见,那就不算是意见。
长公主和酿善没有参加围猎,她们一直待在府里,后面再有宫宴之类的场合,她们也没再去过。每一天,长公主都是煎熬度日,但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传旨的太监来到长公主府,点名让酿善进宫,长公主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酿善连忙扶住她,长公主哆嗦着身子,想要跟酿善一起去,但是太监把她拦下了。
哪怕当初连夜带着东流的玉玺逃亡,长公主都没这么害怕过,终于,她等到酿善回来,得知了皇帝的用意。
卫峋叫酿善进宫,亲自对她说明了想要让她去和亲的事情,因为酿善身份不够,所以,他会先把酿善从长公主名下过继到老皇帝那里,由此,酿善的身份就是公主了,而宿日已经说过,和亲之人可以随便挑选夫婿,卫峋对此的回答是,他希望酿善能嫁给宿日的太子,做他们未来的皇后。
卫峋和酿善谈了很久,将近一个时辰,他说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及酿善会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他把能讲的、不能讲的,全都讲了,只是少了一句话。
他没问过,酿善愿不愿意去。
这些事情,本该由卫峋告知长公主,再由长公主告知酿善,但是卫峋直接越过了长公主,这是公然不在乎她的存在。
酿善回来后,情绪十分平静,她好像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件事,长公主不知道她究竟明不明白过继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以后她和她的亲生母亲再没有任何关系,酿善以后只能称她为姑母,而长公主若是死了,酿善都不能为她回来为她发丧守孝,只能以侄女的身份,为她上一炷香。
长公主无法接受这些,她几乎是夺门而出,生平第一次,跪在卫峋面前,求他收回成命,即使卫峋拒绝她,她仍然不愿意起来。她放弃了自己一直坚守的处世原则,一次又一次顶撞皇帝,可是不管她说什么,卫峋都不会答应她,最后,她只能失魂落魄的离开。
走出武英殿,半路上,她又想起另一个可以救她女儿的人,她不顾规矩,来到文华殿,求见摄政王,然而这回连摄政王的人都没见到,就被请离了这里。
江遂站在窗边,看着长公主强自镇定,不断温声询问门外的宫女,一次次得到否定的答案,却还在强颜欢笑着,维持她身为公主的最后一点风度,江遂平静的看着这些,等到她走了以后,他才神情自若的回到书桌边上。
如果卫峋在这,他就会发现,现在江遂的表情,和那天他复述长公主话时的表情一样,一样的不在意、一样的淡然。
他不会被长公主的冷言恶语中伤,自然也不会被长公主的悲苦哀恸感染,人活一世,坎坷非常,旁人的喜怒哀乐,与他何干呢。
作者有话要说: 能当摄政王,江遂肯定不会是心软的人,他和卫峋的区别是,他没那么激进,动不动就铁血管理,他是温和派,但温和不代表仁慈
人设没崩,真的,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性格,只是以前没有出事,所以显现不出来他的这方面,人有多面,江遂就是一个该温柔时温柔、该冷血时冷血的人,他的取舍,一向很明确,就像以后舍掉卫峋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不是
放心,酿善的结局还是很好的,毕竟我是甜文作者,不能让小姑娘在文里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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