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天南海北的到处闯,走的路多,见得也就多了,老弟,你就没发现,现在强盗越来越多了?”
另一人有点迟疑,“没有吧,强盗不是一直都有吗?”
“是一直都有,但以前没那么多,也没那么穷凶极恶,劫了财,还要杀人,死相那叫一个惨啊。我看,八成是又要乱了。”
人心就是这样,本来不信的事,经别人有鼻子有眼的一描述,他立刻就信了,还跟着附和,“有可能,我听说,最近灾祸频生。”
跟他对话的人立刻激动起来,仿佛找到了知音,“对吧!我也听说了,死了好多人,大家都要过不下去了,吃饱穿暖都不能满足,可不就要乱了么!”
另一人没那么激动,显然,这人是个认真过日子的主,“才太平了几年啊……世道一乱,生意就更难了。”
“哼,”那人冷哼一声,“咱们有什么办法,有人做了亏心事,老天要罚他。这就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只要聪明点,就知道他到底在说谁,另一人连忙制止他,还把桌子上的酒收走了,生怕他再秃噜几句,害了自己。
江遂一口接一口的咬着包子,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各地如果灾祸频生,他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毕竟除了官方渠道以外,他还有两个非官方的渠道探听天下消息,今年的社稷和往年相同,有闹事的,但不多,全都被镇压了,有发生天灾的,也有条不紊的救济了,什么大家过不下去、死了好多人,纯属胡扯。
这些流言卫峋没告诉江遂,但他和卫峋想法一样。
估计,这是有人又准备起事了。
不过,这跟他也没关系了,小事一桩,卫峋肯定自己就能处理。
路旁小店,最好的上房还没世子住的鸽子房大,做的饭食也是粗枝大叶,一个包子跟成年男子的巴掌一样大,可怜江遂,以为天下包子都和京城的一样秀气,一口气要了八个,现在可好,吃一个就要把他撑死了。
黑心掌柜看出他是外地人,居然也不拦一拦。
吃饱喝足,江遂就准备再度上路了,只是这些包子浪费了,他又不能带在身上,那一天就能捂馊。
他也不想留在店里,搞不好那个黑心掌柜还会再卖一次。
想了想,江遂端起盘子,在客栈外面转了一圈,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角落,他找到了一群叫花子,把包子分给叫花子们,江遂带着盘子回去,余光一瞥,他看到一个少年,手里拿着跟自己一样的同款包子,正一小块一小块的揪下来喂鸟。
林子间的麻雀恐怕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心的人类,见他不靠近,只是把食物扔过来,一个个吃的相当欢快,旁边是蓬头垢面的乞丐,这人却宁愿把多出来的食物喂林间野鸟,倒是稀奇。
江遂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旁人怎么过活,与他无关,也无需他来评判,于是,回去把盘子还给客栈掌柜,牵出同样休息好的骏马,江遂上了马,扬尘而去。
时间拖得越久,卫峋越难找到他,卫朝幅员辽阔、地大物博,想从人海茫茫里找一个有意隐藏起来的人,太难了。
江遂推算过,只要前七日,卫峋找不到他,那江遂就有把握,这辈子他都找不到他。
卫峋是江遂教出来的学生,这么浅显的道理,他自然也懂,所以,一日一日下去,他的情绪非但没有平复,反而越来越狂躁。
早上压着脾气上朝,上完朝就不管政务了,当然,这种时候,也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没见两位丞相都已经明哲保身、火速称病了吗?
……
在这种时候,谁都不好过,江五倒是没被关起来,但他身兼重任,这几天一直都和江一江六待在一起。
具体讲,应该是和江一待在一起。
虽然和江遂相处时间最长的暗卫是江六,但出事以后,大家第一反应都是去找江一,如果有人知道江遂究竟去哪,江一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江一的牢房是单独的,他和江六被分开,两人看不见也听不见对方,江五过来,带了饭菜。江一也不客气,平静的吃完,平静的回到牢房最里面,贴墙坐下,他支起一条腿,头部向后仰,靠到墙壁以后,他闭上眼假寐起来。
被关进来之前,落梅司把江一浑身都搜了一遍,大概是因为太忌惮他了,他们生怕江一留了后手,于是,不止给他安排了六个精英充当牢头,还把他衣服扒光了,然后只给了他一条囚服裤子。
上衣都不给,就怕他搞什么小动作。
幸好天还不算特别冷,不然就这么冻着,江一都受不了。
江一身上全是肌肉,腹肌硬邦邦的,坐下以后肚子上一点赘肉都没有,虽然半裸着,但他的神情太平和,哪像个囚犯,倒像是禁欲又悯人的僧佛。
江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咬了咬下唇,他转过头,让外面的人都出去,他们有点迟疑,怕自己走了,江一会越狱,其实他们想多了,江遂不在,江一就是出去也没什么可干的。
那些人都出去以后,江五打开牢门,走进去,在距离江一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江一坐着,他站着,江一是阶下囚,他是自由人,但不管怎么看,还是江一更有气势。
江五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但恕他直言,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小声唤道:“首领。”
暗卫的编号和年纪没有关系,江五比江六小,可他排行第五,不过,江一确实是年纪最大的暗卫,他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
听到了江五的话,江一也没睁眼,看着他这副不合作的模样,江五皱了皱眉。
“首领,我仍然是王爷的人。”
江一还是没反应。
江五吸了一口气,只能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我是王爷的人,但我选择和陛下合作。王爷从没在外面生活过,他只身离开,为了不让陛下找到,过的必然是和之前天差地别的生活,我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走,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这么决绝,但凡事总有个商量,王爷现在离开的那么果断,若他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江五是真不明白,他在江遂手下待了几年,又在卫峋手下待了几年,没有暗卫像他一样明白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连这样的感情都说扔就扔?
明明王爷很在乎陛下,可又为什么,要这样狠狠伤陛下的心呢?
江一依旧不说话。
江五叹了口气,“首领,王爷是主子不错,可王爷也是普通人,有时候他会判断失误,会走到死胡同里,作为王爷的左膀右臂,咱们不应该只是盲目听从,还应该替他审时度势,为他的方方面面精打细算。”
盯着江一始终没有变化的神情,他抿了抿唇,又说了一句,“更何况,王爷最需要、最在乎的人从来都不是你我,而是被他抛下的陛下。”
缓缓地,江一终于半睁开了眼。
他望着与视线平行的虚空,没有看向江五,好几天没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江五愣了愣,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他点了点头。
江一撩起眼皮,眼神如刀,锋利的望向他,“不知道,就闭嘴。”
江五顿时沉下脸,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江一现在的行为,在他看来是愚忠、是帮倒忙,神情越来越阴沉,最终,江五还是没说什么,他甩袖便走,在他马上就要出去前,他突然听到身后的人问自己。
“江七怎么样了?”
江五用同样冷漠的语气回了他一句,“除了吃就是睡,过的比在竹林里还好呢。”
说完,他就离开了,江一也不再说话,重新闭上眼,继续享受他难得的休假。
……
江五无功而返,但他还要去跟陛下汇报,一想到陛下如今的状态,他就有种过了今天没明天的苍凉感,哪知道来到武英殿,才发现卫峋不在。
江五也没问陛下到底去哪了,只是识趣的退下,继续冥思苦想,到底怎么才能让江一开口。
要不……拿他最宠的江七威胁试试?
江五在作死边缘蹦跶的时候,卫峋正走在长乐山的山路上。
一连两天,自家的院子都有人造访,琼娘也觉得稀奇,从门缝看了一会儿,她总觉得门外的人格外眼熟,想了两秒,她猛地睁大双眼,表情顿时扭曲起来。
三、三皇子——?!
不对不对,三皇子早就登基了,所以,是陛、陛下亲自过来了?!
琼娘立刻捂住嘴,惊慌失措的跑回去找江迢。
琼娘一直都是贴身伺候江迢的,在她进宫以后,也跟着进宫当了几年宫女,新帝一登基,她就跟着自家小姐出来了,同样七年没再见过卫峋,一开始她还真没反应过来,外面那个器宇轩昂的男人就是当初瘦小又阴沉的三皇子殿下。
琼娘吓得花容失色,一瞬间脑子里卷过好多可怕的念头,江迢比她淡定多了,不用想,她都知道陛下这次过来的原因。
抿了抿唇,江迢亲自走出去,打开了大门。
暮色中,卫峋的脸色稍显苍白,但是看到江迢以后,他还是努力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娘娘,峋儿来叨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最**oss不是江遂,不是卫峋,更不是反派,而是默默无闻的江迢
不管是谁,见了她都得客客气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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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呗我都还上了,看这章多肥啊,再说我欠债不还,我就——虐哭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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