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解意觉得不对,在他思考时,院外的宫道不知什么时候已寂静无声。
唯有一名穿着黑色铠甲的将军,手持剑尖仍滴着红血的银剑朝这边走来。
在他身后,那些原本谄媚着要迎新主的仆从们全都被一剑封喉。
月江涟的剑总是最快的。
无论是万秋声,还是那一入宫就脱下自己的赤色头盔,大开杀戒的山楼夜,但比杀戮,谁都胜不过他。
月江涟居于长歌咏原,那里常年冰雪,便是开春也未曾见过冰雪融化。因此世人都说,住在长歌咏原的人,都是被冰雪雕就的。不然他们何来一身冰肌玉骨,又有那样皎白如月的相貌。
月江涟举着剑往前走,那些仆从们不等他发问,早就告知了几个仅剩的王子王女居于何处。
听说他们都还十分年幼。
月江涟藏在头盔下的脸依然八风不动,他要做什么,一开始定下,结局就注定了。
他经过了一座破落的小宅院,门外的锁像是经年未开,早已锈死。
唯有一株金桂朝宫道外探出几根繁茂的枝条,丰茂的繁花压得枝条都似不堪重负。
这里不是那些仆从说的,王子与王女们躲藏的寝宫,月江涟本该继续向前,但他却莫名站在这座宅院前没有离去。
月江涟微微仰头,嗅闻着空气中的香味。
金桂的香气自然霸道,但除了金桂的甜香,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中。
似生于深湖中央的水生花,似清冷的新雪,又似融化的梨花糖膏。
太香了,到底是怎样娇养的孩子,才能生得这么香。
说不定那些仆从骗了他,这里仍藏着王子或是王女。
月江涟甩掉长剑上的血珠,锋利的剑尖轻轻探到了锈死的锁扣处。那点剑尖就像夜访的登徒子夜访小姐的闺房,带着一点急切地削开了那把长锁。
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月江涟一脚踏入了这荒无人烟的宅院。
他看向四周,院中无人。
只是……
月江涟上前两步,在那残破的细竹帘前停下脚步。
金桂艳丽璨金的细小花瓣随风落在月江涟黑色的铠甲上,也落在那摇摇晃晃的细竹帘上。
“……我无意冒犯。”
月江涟对着细竹帘轻轻开口,他的声音如玉石相击般动听,却带着一点冷意。
那点雪亮的剑尖再次指向前方,杀生无数的斩雪剑这一次不要取谁的命,而是无限温柔地轻轻挑起竹帘,露出了袖手站在竹帘后的少年郎。
月江涟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常年握剑的手微微一颤,随后他便一点一点地,像揭开新娘盖头一样,将那细竹帘彻底削下,露出了少年的全貌。
“你是造反的……将军?”
那仿佛不是人间物的少年站在一地金灿的落花中,微微缩着圆润粉白的脚指头,他微微歪着头,黑玉般澄澈的眼眸里带着一点探究。
月江涟收剑入鞘,他脱下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头银白的长发。月江涟身上冰原人的血统十分浓厚,因此他的皮肤极白,身量极高,五官高贵深邃如所有少女梦中的王子,那双金银两色的异色瞳就如诗人所说,融入了金阳与冷月的光辉。
程解意看着面前这个黑甲将军,心中不由感叹。
……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连将军也长得这么好看。
这位好看的将军,就在程解意面前单膝下跪,放下了他高傲的长剑,取下自己的黑色皮手套,对程解意伸出手来。
“您想当王吗?”
“若您有意,我在此立誓。”
“绝不伤害您,绝不侮辱您,我将誓死保卫您足下的每一块土地,眼中的每一寸光辉。”
“我将在此奉您为王。”
“我的王子。”
程解意听着这位将军说话都惊着了。
这是什么意思?谁是王子?他怎么就要当王了?这就是天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吗?
将军虽然嘴里说着谦恭的话语,在程解意迟迟没有伸出手来时,便站起身伸手握住了程解意垂在身侧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他的手背。
那双金银异瞳的眼睛直直盯着程解意,眼神侵占热烈,全然不像在看着自己的王,而是自己的新娘。
-
山楼夜已经把宫里所有的王子王女全都找了出来,他看着那群瑟瑟发抖的鹌鹑提不起半点兴趣。
要是有谁长得比他好看一点,他说不定就心一软,把人放出去了。
“成王败寇,这道理,你们总该明白的。”
山楼夜对着小鹌鹑们笑了笑,正想着要从哪一个开刀,就听到宫中突然响起了钟声。
厚重的铜钟被人敲响,足足响了九次。
在这座王宫里,唯有新王登基钟声才会这样响起。
山楼夜笑了一声,直接把手中的□□往地上一贯!厚重的白玉砖便被他重重捅出一个洞来。
“月江涟没问过我,就登基?那位置,你坐得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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