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1 / 2）

这个包厢是六人间, 中间是个长方形桌，两边是触感极好的真皮沙发，原本位置正好, 一边三人。

乱藤四郎、黑宫五月、物吉贞宗。

白山吉光、太郎太刀、中岛敦。

互相面对面。

但太宰治一进来, 有一边就必须多一个人, 中岛敦很自觉, 屁颠颠就往旁边挪, 主动带着碗碟让位子。

不是害怕太宰治，而是从刚才那一幕中, 他突然发现五月小姐很会对付太宰先生。

想想。

初见面时的“殉情邀请”，还有刚才的“摸头请求”，五月小姐每次都是从容不迫地完美应对。

不愧是五月小姐，太强了。

大佬神仙打架, 中岛敦自认只是个渣渣，不想被太宰先生的那些突发奇想误伤到, 所以在这种时候乖乖禁声，假装自己不存在。

太宰治说不客气就真的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占了中岛敦的位置, 于是就变成了——

乱藤四郎、黑宫五月、物吉贞宗。

白山吉光、太郎太刀、太宰治、中岛敦。

——这种模式。

黑宫五月喊了服务员添一副碗筷, 这次进来的是一名新的服务员小姐, 没有前一位热情, 做事规规矩矩，东西放下就自觉离开。

……看来那位小姐真的伤心了, 都不愿意进来了。

黑宫五月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想法，由于没什么意义, 便很快将其删除, 随即注意力集中在了太宰治身上。

虽然这个人乍一看挺不像样的, 工作逃班，欺负同事，调戏女孩子……见面第一天，黑宫五月就能说出他的一大串缺点。

但能加入武装侦探社不就已经说明了他的不简单？

像福泽谕吉这样正直的社长，怎么也不可能让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留在社内做重要的调查员吧？更别说，从先前的几次对话就能看出来，这人的心眼儿肯定特别多。

最重要的是，他可是太宰治，就算不是文豪的那位……在思想上，也肯定是人群中最不一样的那个。

经过这半天时间的观察，黑宫五月已经察觉到了“假文豪”与“真文豪”之间的某种联系。

他们不尽相同，却也有相同之处，文豪之名顶在他们的脑袋上，她察觉不到过多的违和感，就感觉……即使不在同一个世界，他们就应该是那个模样的。

比如福泽谕吉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江户川乱步的侦探身份……她熟知的文豪其实不多，但这两位和太宰治实在是太出名了。

思绪回来。

因为是太宰治，所以不能用看待普通人的心态去看待他。

“五月小姐在想什么？”太宰治突然出声，他单手托着下巴，笑容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一直这么看着我的话，会让我产生误会的哦~”

文豪滤镜在一句话下瞬间打破。

不愧是你，太宰治。

黑宫五月悠悠抬了抬眼皮，心中略感无语。

不说骚话你是不是就皮痒？

就这一点而言，太宰治你都要赶上千子村正了，别说什么心动，她这心都快替你尴尬到不动了。

以上感想肯定不能如实说出来，黑宫五月将它在心里美化了一下，正要接上对方的话茬，就听“啪”的一声——

乱藤四郎手里的筷子应声而断，还是两根一起断。

这次沉默的成了太宰治。

“对不起，主人。”乱藤四郎放下断筷，可爱地吐了吐舌头，“不知道为什么，筷子突然断掉了呢~”

这话一完，中岛敦承接了太宰治的沉默。

真可怕啊，乱酱……

物吉贞宗笑着站起——这个笑容总觉得和平常的有些不同，绕过审神者拉走乱藤四郎：“主公，我陪乱去找服务员小姐拿一双新筷子。”

说完，两小只就速度很快地出了门。

黑宫五月：“……”

说实话，她有点担心他们俩出去讨论“暗杀太宰治的一百种方式”，以刀剑们对她的忠心程度，这种可能性极大。

再一转头，就发现白山吉光和太郎太刀都停了手上的动作，直直地盯着某个黑发青年。

黑宫五月开始庆幸这回没带压切长谷部过来，不然场面肯定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但是……算了，这种时候当然还是要偏袒自家崽。

审神者直接当做没有发现这一切，任由某个嘴上花的搞事精被那么死盯着。

可这么一直这么尴尬下去也不行，于是在众人安静了一会儿后，黑宫五月就想着说点什么绕过这一茬，却没想到太宰治积极主动地撞了上来。

“好可怕呀，如果我出事的话，五月小姐会来救我吗？”太宰治浮夸地露出了惊恐脸。

黑宫五月假装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敷衍道：“请放心，我会第一时间通知社长先生的。”

她只是一个没有战斗力的柔弱婶，请不要对她抱有什么多余的期待。

为了防止太宰治继续进行没有意义的东拉西扯，黑宫五月接连着询问道：“太宰君，你是受伤了吗？”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太宰治的脖颈、手腕，或许还有其他地方都缠满了绷带，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但实际上却行动自如……所以整这么多绷带是干嘛？

太宰治：“唔，你猜？”

黑宫五月不猜，她去问中岛敦：“中岛君？”

于是太宰治也去看中岛敦。

两耳不闻隔壁事，一心默默塞食物的中岛敦：“……”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把他扯进去了？？

中岛敦被两道视线注视，生存环境瞬间就变得水深火热。

太宰先生绑绷带的原因不是什么秘密，不就是平时自杀次数多，所以导致身上都是伤口，这是他曾经亲口说的，但现在这个情况……怎么仿佛成了什么机密似得。

中岛敦有点迷糊，他到底该不该说啊……？

见大白虎这么可怜，黑宫五月起了怜悯之心，于是改变想法说道：“我只是好奇，不说也没关系。”

没想到太宰治也立即改了口，表情神神秘秘：“小姐你再问我一次的话，我就告诉你。”

黑宫五月果断：“那就算了。”

你让我问我就问，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太宰治：“……”

中岛敦：“……”

他算是看出来了，五月小姐真的很擅长对付太宰先生。

黑宫五月不是很擅长对付太宰治，她只是擅长对付鹤丸国永，俩人本质上虽然差得很远，但说白了都是搞事，不管什么套路，总之别让他们如愿就对了。

一方不配合，那太宰治也不会紧赶着上去自爆，他语气可怜兮兮：“小姐对我好凶哦，明明我对小姐你……”

他欲言又止，沉叹一口气，仿佛被辜负了的样子。

中岛敦：“……”

他也欲言又止，而且还是发自内心的欲言又止。

黑宫五月轻飘飘看了太宰治一眼，没接话。

这是经验之谈，当搞事精演起来的时候，就不要给他回应，让他尴尬，尴尬了就会自己停了。

区别在于，黑宫五月会在鹤丸国永（装）委屈尴尬的时候哄哄他，但太宰治没资格拥有这个待遇。

以往太宰治表演，都有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配合，但这回中岛敦不配合了，以少女为首的刀剑自然也懒得理他，这就使得太宰治失去了观众捧场，场面确实尴尬了起来。

然而太宰治不会尴尬，他脸皮很厚，没有人理他他就去骚扰别人。

太宰治盯上了左边的太郎太刀：“太郎君，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长高秘诀呢！”

太郎太刀是御神刀，过去长时间被供奉在神宫中，他的涵养很好，即使心中不喜，也还是回话了：“我天生长得比较高。”

实话中的实话，他一现世就已经是这副模样。

没获得秘诀太宰治也不气馁，这本就是他打开话茬的一个理由罢了。

“太郎君眼睛上的是抹红吗[1]，还有这身打扮，是神社里的人吗？”太宰治停不下来似得连续问，“是哪里的神社呢？”

你这是查户籍吗？

黑宫五月当然不能让太宰治继续这么问下去，都问到神社了，再问太郎太刀的老底都要被掀了。

她只能重新应付他：“太宰君，这些菜不和你口味吗？都没见你用餐。”

这么多菜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太宰治转回头，露出一个“你看，你这不就理我了”的欠揍表情：“其实我已经吃过了，现在不怎么饿呢～”

就算嘴上说着“就让太宰饿死算了，还可以为民除害”，但还是会老好人地请他吃饭，国木田君，真好用啊。

——实际上国木田独步还说了“记得还钱”，但他从来没从太宰治手上拿回钱过。

“我只是想和五月小姐多呆一会儿而已，你的惊人之姿一直在我脑海中回荡不去。”太宰治露出苦恼的表情，“回过神来，就已经出现在这里了。”

黑宫五月：“？”

大白天的你梦游来的？

太郎太刀皱眉：“太宰君，请慎言。”

中岛敦已经是一副“无颜再见五月小姐”的羞愧表情，同为侦探社社员，他真担心自己会被太宰先生连累。

啊！太宰先生，你都在五月小姐面前说什么呢！

虽然周围三人都向太宰治投去了明显的谴责目光，但却根本无法阻止他的“追爱行为”。

“五月小姐对伴侣有什么样的要求呢？或者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性？”太宰治满脸都是“只要你说，我就会改”的热切神情。

黑宫五月没有停顿地给出答复：“我比较喜欢安静一点的。”

太宰治：“……”

中岛敦：“……”

不愧是五月小姐。

见太宰治终于老实下来开始捞桌上的蟹肉吃，黑宫五月也随之松缓了大脑，这可要比和社长先生的谈话累多了。

福泽谕吉那边她唯一只担心背错课本，紧张也是因为这个，谁背课本的时候不紧张呢？而且还是当着“教导主任“的面背课本！

但实际上没啥需要用脑的地方，问啥答啥，照本宣科就够了。

而对上太宰治，黑宫五月感觉自己用上了所有能用的脑细胞，自从当上审神者，她的大脑就从来没这么累过！

就很奇怪，明明对方全程都是在瞎哔哔，说的也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内容，但就是有着一种绵里藏针头皮发麻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忍不住绷紧神经紧张起来。

要不抽空回自己世界买一本《人间失格》研究研究？

黑宫五月产生了这个想法。

既然都是太宰治，应该有点共通性吧？

……

时间又过去了五六分钟，乱藤四郎和物吉贞宗还没回来，黑宫五月有些担心了，不是担心他们的安全，而是自然而然地在心底产生了对自家崽崽的担忧情绪。

正当她想要亲自去找的时候，两小只总算推门进来了。

“主人/主公，我们回来啦！”

黑宫五月看着他们俩空空如也的双手。

不是说去拿筷子吗？筷子呢？

太宰治这时突然站起来，把最后一口蟹肉塞嘴里，扯了张纸巾擦手，看向少女时脸上笑容依旧：“虽然很舍不得小姐，但我是时候该离开了呢。”

这句告辞说得突兀，但黑宫五月也没想留他，给出的话语十分公式化：“太宰君，路上请小心。”

中岛敦一脸诧异，连再见都忘了说。

太宰先生居然这么快就走了？不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了？

心里甚至还有点可惜，他还想继续看太宰先生被五月小姐针对，太宰先生吃瘪的画面可太少见了。

太宰治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心思都放在脸上的中岛敦，这回倒是没说什么打击人的话。

毕竟小姐之前可是说了让他别欺负敦君啊~

踏出包厢前，黑发青年扭头看了过来：“五月小姐，以后还欢迎我来找你玩吗？”

黑宫五月点头：“当然。”

但如果可以，你还是少来为好。

太宰治离开了，乱藤四郎却不开心了。

撅起嘴，气呼呼地坐回了椅子上。

物吉贞宗也一副很遗憾的模样坐了回去。

黑宫五月问他们：“怎么了？”

之前不还很嫌弃太宰治吗？

所以你们俩到底去外面干嘛了？

“我们刚刚去给国木田先生打电话啦，侦探社大家的电话号码都有记在这张纸上。”乱藤四郎举起手上的购物计划。

物吉贞宗补充内容：“我们借了前台的电话，但是居然被他提前跑掉了。”

小幸运开始怀疑刀生，作为能够带来幸运的刀剑，他这会儿有些受打击：“难道是我无法带来幸运了吗？”

黑宫五月觉得这不是小幸运的问题，太宰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侦探社溜出来，然后找到这里，就已经证明了他是个不一般的聪明人。

她安抚着说道：“太宰君很聪明，大概早就看穿了，所以你们一回来，他就主动离开。”

也许就是为了避开稍后会过来的国木田独步？

中岛敦也觉得有道理，帮着安慰：“应该是这样，太宰先生有时候聪明起来就像未卜先知一样。”

这句安慰一点儿也没让刀剑们开心。

乱藤四郎滤镜很深地说道：“明明主公要比他聪明！”

（黑宫五月：……这真的没有。）

太郎太刀：“那位先生虽然聪慧，但总觉得让人有些不适。”

太郎太刀说话向来温和，这句已经算是十分重了。

物吉贞宗尴尬地笑：“我也有点……”

白山吉光点头，表示同意以上所有说法。

被所有人反驳的中岛敦：“……”

是他说错话了，以后决不能在大家面前夸太宰先生。

*

太宰治一点儿也不幸运，出了酒店没走几步就在街道中遇到了一只拦路狗，大概是因为他刚刚在包厢里吃过蟹肉的原因，身上味道还没散，导致那只狗紧盯着他一路尾随，好不容易（欺负嘲讽一通后）甩掉，拐了个弯又遇到了另一只“祸犬”。

芥川怎么在这里？

他一时半会儿没刹住车，差一点点就迎面撞上去了，最后借着行人暂时躲过。

然而芥川龙之介就是太宰治本人教出来的，哪有这么好糊弄，他的敏锐力一向出色，半途觉察到了什么，突然转身，然后就看到一小片沙色衣角。

芥川龙之介当场瞳孔地震。

那是——！

港黑祸犬毫不犹豫甩下手下樋口一叶追了上去：“太宰先生！”

被丢下的樋口一叶同样喊着“芥川前辈！”然后转身猛追。

仿佛套娃一样，一个追一个。

拐弯的时候，太宰治就在心里暗叫不好，一听后面传来声音就立刻发挥出了跑街窜巷缩角落的本领，一阵操作猛如虎，花了一些时间，总算把执拗的芥川龙之介甩掉了。

本以为总算可以结束——

“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