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曾布真的认为这是条有助晋升之路,还是曾纬从中运作让自己远离他心爱的女子,邵清觉得,不必深究了。
去到军中,确实本就在他的计议内,侦得神臂弩的关窍,越早还了养父的情,越好。
今日,邵清晌午扣访竹林街的饮食店,李师师却道,姚欢献俘礼必定观者众,正好去做做买卖,辰时便带上玥儿,推车往宣德门去了。
“姚娘子。”
邵清默然伫立了半个时辰,见姚欢显然是卖光了吃的喝的,准备收摊了,才举步上前唤她。
他又替了身量未足的玥儿,将食车的板子收起,然后拔了车辕。
姚欢见是邵清,抹抹一脑门汗,应道:“邵先生也来看献俘?”
邵清直言:“我已是朝廷派往边关军中的祇侯郎中,明日就要与同年们离京,今日来与姚娘子作别。”
“哦?”姚欢眼中,喜意换了忧色,“是了,如今槐月将至,夏人的牝马次第怀崽,正是我大宋出击的时节,又……要打仗了。”
她推上车,招呼着邵清:“往南街走走吧,这里太闹了,不了几句清净话。”
“宣德楼上还没动静,你不再等在此处看献俘?”
姚欢看了看周遭喧哗如惊涛骇浪般的人群,抿嘴轻语:“有啥好看的。回头宣德楼上出来的那几个,从官家,到章曾两位相公,我又不是没看过。其他大人物我看了也不认识。我呀,挣到了这一处的钱就走,店里不定还有客人来呢。”
她罢,猛然意识到,自己寄身灵魂的姚家姑娘,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便是战死边关沙场,虽然那是洪德城宋夏一役,但前头跪在宣德门外的吐蕃人,怎么也是这些宋人眼中的“异族蛮人”,是宣泄那种简单直白的民族义愤的最好载体,自己此刻置身事外、一心赚钱的表现,似乎不大“身份正确”。
她只能硬着头皮再补了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看到俘虏就想起他们的来历,不愿多思。”
邵清心头一松。
他听了一路“诛尽北蛮子”、“辽人夏人都该杀”的口号,面对眼前这个女子,若她也与他们一样,快活地又带着恶狠狠的口气出同样的话,他再是能理解这些情绪的渊源,也会十分难受。
邵清扶上车把手,温言道:“给我推吧,你与玥儿只管往前,仔细别个莫撞着你们。”
玥儿却一脸有些舍不得走的神色,教姚欢立时瞧了出来。
姚欢于是数出些铜钱给她:“你在此处再看会儿热闹,想吃街那头食摊上的新奇玩意儿,就买来解解馋,车子有邵先生相帮推回去。”
玥儿眼睛一眯,欢喜地接了钱,折身又往人堆里扎了进去。
“福庆公主一案后,你身边可有古怪的人和事又出现?”
“此季去西北前线,你这郎中可也要随军身入险境?”
甫一停车,邵清和姚欢,几乎同时开口,向对方发问。
二人一时都有些尴尬。
邵清则在尴尬之外,鲜明的惊喜如清泉般汩汩上涌。
他担心她,不奇怪。
而她也是担心他的,即使出于友人之谊,他也开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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