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清眯了眯眼睛:“唔,以直报怨,才是正道。姚娘子她,也未必软弱,只是暂且没空理会罢了。我这几日从都亭驿下值后,去丽园坊看过。我想到一个法子,或可试试。”
……
腊月里,天完全擦黑,也才不过酉中时分。
柳氏轻轻地打开自家院子的大门,先定睛细瞧,门板外侧和门槛处,是否糊满了大粪。
还好,许是今日雪着实下得大了些,义愤填膺的街坊邻里也窝在家中,顾不得像前几日那般,来往她宅门口泼撒便溺了。
自从沈馥之雇的杂剧班子在丽园坊大演特演,柳氏白日里只要一出来,就有半大娃娃冲她扔烂菜帮子撒灶灰抛狗屎,虽不至像石块那般会伤人,污了发髻衣服,也教她狼狈不堪。
就算她暂时不顾满身污秽,来到巷口街边,欲要采买粮米肉菜时,却无人肯卖她。
她再走远些试试,然而行了好几个坊,精力充沛的娃娃们依然跟着她,手上没有“弹药”了,嘴里仍能叽叽喳喳地向货郎店主们宣扬,这是个蛇蝎心肠的恶妇,让她没吃没喝才是替天行道。
柳氏被弄得精疲力竭,想逃去张阿四的禁军营房住,又舍不得自己已经花了赁钱的舒服院子。
她只得熬到夜幕降临,才溜出家门,冒着严寒哆嗦着一身娇肉软骨,走上足足小半个时辰,去御街附近背些吃食回来。
然而今夜,运气来了。
她才走到隔壁坊口,就见到对面汴河的一座小桥边,支着个摊子,隐约两个裹着厚厚稻草外壳的大陶缸,木杆子挑着的气死风灯笼上,歪歪扭扭的“馉饳”两个字,显然是卖点心的。
柳氏走过去,见那摊主竟也是个年轻妇人。
妇人虽粗眉黄脸,一副疲惫枯槁之色,但她抬眼瞧见柳氏,立时热情招呼道:“娘子可要吃馉饳?”
柳氏正饿得前胸贴后背,连价也不问了,直接道:“打一碗来。”
妇人殷殷地应了,揭开陶缸盖子,盛了满满一碗,端给柳氏。
柳氏狼吞虎咽吃下,胃里保暖了,顿觉仿如从蛮荒之境回到人间。
“你这馉饳的汤头还真好吃。”
“谢娘子夸赞,俺家在鱼市有亲戚,每日里去买了各样鱼骨,翌日三更天便起来熬的呐。”
“你住哪坊,怎地从前没见过你?”
“住在御街东头,这一阵被几个也是卖馉饳的外来户合伙欺负,俺就只能往西边来做营生。”
妇人说到此处,忽然口吻一变,探询地问柳氏:“娘子,俺们做饭食小买卖的,手脚最是勤快利索,娘子如果不便出门,可要俺每日送吃的到府上?”
柳氏盯着她:“我怎地不便出门了?”
妇人怯怯:“俺虽昨日才到贵宝地,但,看见了娘子所受的委屈。俺也不晓得什么,只是想挣些辛苦钱。”
柳氏忖了忖,道:“那你明日起,戌时以后给我送吃的。丽园坊最里头,门口有花圃的那家,便是我的宅子。”
妇人露出喜色:“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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