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你是苏东坡我也不能盲从(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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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纳”,是契丹语“母亲”的意思。

她说的“谷子”,是了,应是“梓吉谷尔奈梓”,契丹语“绳子绑我”的意思。

尘封十几年的往事,他竟然在昨夜昏睡中,又念叨了出来。

“母亲,母亲……”是他当年还是个孩子时的呼救。

“他们用绳子绑了我”是他被养父救下时,说的第一句话。

姚欢明显感到邵清陷入沉思,抬头看他:“怎么了?”

邵清忙掩饰情绪,作了正色道:“在想我前日起病后的症状,好与你的方子,一同写下来。昨日朦朦胧胧间,听你与苏三郎说,蒿汁?”

姚欢拍拍他的臂膀:“让我起来,你是该吃第三遍药了。”

邵清放开她。

姚欢下了竹榻,先倒了一碗昨日煮过的井水给他漱口,然后滗出一盏蒿汁递到他嘴边。

邵清先皱了皱眉:“我煎过那么多药,还头一次闻到,如此臭烘烘的药材。昨日想来真是病得狠了,五识俱损,竟没觉得。”

姚欢嗔道:“是治病,又不是熏香,管它好不好闻。若不是用酒来糅渍,更臭呢。这个叫黄花蒿,罗浮山上就有不少,野地里疯长。”

邵清往嘴里灌了蒿汁,忍住打恶心的冲动,认真道:“这方子,你怎晓得?”

姚欢正好演练自己的对外说辞:“我外祖家不是在钱塘人嘛。东晋的葛洪,在西湖边修炼,留给后人一本《肘后备急方》。我母亲少时,进过沈氏族学,识得字,见过那医书后,记了几段话,有治霍乱的,有治寒热疟症的。治寒热疟症,便是用的黄花蒿汁。”

邵清凝眸思忖,叹道:“身为郎中,我竟不知此书。只在去岁入国子监医科后见过的前朝医方中,有胡椒与酒熬汁治疟的,且是外涂。药材既贵,外服效用应也不如内服。”

姚欢心道,岂止是贵,站在现代医药研究事后诸葛亮的角度看,胡椒根本对于疟原虫不起抑制效果,用胡椒能治好的所谓“疟症”,只怕并非后世的疟疾、而是本身能自愈的病毒性感冒吧。

她正默默嘀咕着,门外传来驿卒恭敬的探问:“姚娘子,小苏学士来问,邵医郎可有起色?”

姚欢去开了门,苏过正站在院中,脸上带着明显熬夜的倦容。

姚欢忙将他让进屋中。

苏过一眼瞧出邵清明显好转之象,也不多行虚礼,直言不讳道:“酒蒸胡椒,退热甚佳,但病患夜间又打起摆子来。灌了花黄蒿汁的几个,方才我去看了,如邵兄一般,显见得有好转。辰时中,我已去府衙禀了詹知州,求他遣厢军,四处去砍黄花蒿。”

姚欢轻轻松了一口气,稍作迟疑后,问苏过:“苏公呢?”

“父亲在东江那边的县,詹知州已派王参军渡江去知会他。”

……

接下来的几日,惠州的空气中,交织着黄花蒿的臭味与蒸酒的醇味。

各位南国郎中们的药方医理知识,得到了一次刷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草药,都是靠煎、靠煮而得。

冷酒乃至冷水渍绞的黄花蒿汁,灌入蜂拥来求治的病患口中。

在现代,高纯度的青蒿素,用于治疗疟疾时,即使是成年的恶性疟疾患者,首次口腔给药的剂量,也不过是1克。

但在没有乙醚提取的此世,一碗黄花蒿汁里,抑制疟原虫活性的青蒿素,究竟有几何,哪里能够量化。

众人只得不停地备蒿、晒叶、绞取,对那些重症患者加大剂量。

姚欢又托言葛洪之口,将疟疾的原理说了。

官员、郎中与百姓们,对蚊子里带着毒虫,倒没太大的理解困难,这不就好比,蛇信子里带毒液嘛,那就两个办法——熏蚊子,躲蚊子。

一时间,莫说民宅里家家挂起纱帐,便是府衙中办文的书吏们,也让自家娘子缝了纱帘子,带到公廨支起来,坐在里头抄抄写写,安心不少。

邵清连着喝了三日蒿汁,烧和紫绀都退了,鼻翼边的疱疹也开始结痂。

晌午时分,他正和姚欢、苏过在院中捋黄花蒿的叶子,驿卒匆匆进来禀报:“苏公从江东回来了,在榕树下看僧人们绞渍蒿叶。”

三人出了官驿,却不见苏轼。

“苏公刚刚讨了一碗药,又在街边看了一阵,就端着那碗药走啦。”

几个将蒿叶往竹筐里装的老妇说道。

苏过低头思忖片刻,对邵清与姚欢道:“我知晓父亲去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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