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徐好好并非小玥儿那般稚拙的小姑娘,自然不会傻到追问下去。
她眼中会意之色闪过:“好,那就多谢先生。”
邵清多么谨言慎行之人,只是今日实在气闷落寞得紧,非得一吐为快。
但他话即出口,又有些悔意。
徐好好毕竟是要和姚欢一起租铺子的,想来会日渐密切。
也不好追一句“不足为她道”,那岂非低看徐好好了?
他暗忖,其实说来说去,我高估了自己的修为。
饶是此前勉励姚欢毋理会流言蜚语,亦是出自真心,可一旦见到他们如一对鸳鸯般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心上还是结结实实地被锤了一拳。
方才那情景下,自己想的竟是,为何牵着她手、与她相依而坐的人,不是我邵清。
邵清无法,沉默地又往前走了十来步,方又开口:“徐娘子既也与在下所历相同,自是明白的。”
徐好好叹口气:“奴家与先生所历,并不相同。先生所历那人,看来浑无摇摆不定之举,乃品格端方的娘子,先生仍惦着记着帮衬着,于她,于先生,都不失美好。而奴家所历之人……”
邵清见她欲言又止,自是不想去挑那交浅言深的话头,只淡然道:“娘子错过的,若真是有错之人,那么,错过何尝不是幸事。”
徐好好品咂一番,哂然笑道:“先生所言甚是。”
邵清忽又想起另一桩纠缠自己心府的事,作了寻常口吻道:“那日为尊师赵公诊脉时,苏公说,在下有些赵公年轻时的样貌。娘子勿怪,在下只是好奇,尊师面上的伤,不似刀斫火炙所留,却是因何而受?”
徐好好道:“十年前,我七岁入师傅门下时,师傅就已是这般模样。师傅既不说,我们做徒儿的,也不问。”
“哦,如此。对了,在下过得几日,再去府上为赵公请脉,看看方子里的药,是否要换。”
……
这边厢,曾纬和姚欢,与苏颂等人分别后,一时仍舍不得离开这雪后清宁洁美的郊野,遂继续沿着溪畔,信步闲逛。
春情暖心,醇酿暖身,火锅暖胃。
二人今日,这三样都占了,通体暖洋洋的,立冬雪天的寒意似也奈何不得。
“欢儿,你瞧着,苏公可是在说合邵兄与徐娘子?”
“或许是,或许不是。”姚欢虽知答案,亦不愿多议论别个的私事。
曾纬继续道:“我猜是,但邵兄似并不中意,盯着风炉,倒比看那徐娘子多些。”
姚欢浅笑不语。她因先头就晓得几分徐好好的态度,故而今日特地观察了邵清的神色,确如四郎所言,妾无意,郎更无心。
曾纬则暗自计较,顶好这二人互相看不顺眼,否则,欢儿若与这徐娘子混在一处,邵清岂不是能得了机会常去她们铺面里?
二人走着走着,姚欢开始对所见景象感到奇怪。
照理说,金明池一带仍是临近开封城的平原地区,怎地和自己想象中阡陌纵横、田亩井然的画面不一样?
姚欢的脑海里,还储存着穿越来之前的大量现代记忆。在长三角地区,坐着高铁一出车站,两侧就是大片沃野良田,便是隆冬时节,也看得出,由农人精心整饬保养着。
然而此刻目力所及,皆是层层原上雪,土地倒像是被人类铁了心遗弃似的,只靠着远近村落之处,方能看到零星几块田地。
姚欢诧异,脑中想法转了转,只漫不经心道:“怪不得吾等在城中吃的都是漕粮,京城外如此广袤之地,却种不出稻麦来?”
曾纬道:“怎会种不出来?其实你所见的这些,若往前溯至太宗时候,原本都是良田。只是,两税太重,农人渐渐交不得了,东西南北地逃去,宁可背井离乡,往各州各城去做力工脚夫,也不种田,私田便抛了荒。”
姚欢对北宋的自耕农与佃户有大致概念,遂编了个“老家”的话头继续追问:“从前我在庆州,若非佃户,农人不必交租,只夏秋两税。京畿难道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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