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立飞就去找他妹,“你看着爹,我出去一会。”
付樱子不太愿意,她低着头没吭声。
那屋味难闻。
付立飞有些不耐烦:“听到没有?”
“听到了。”付樱子小声应了,再不答应,她哥该吼她了。
脾气真大。
付立飞这才出了门。
昨天他妈说学费不够,估计是找付正军‘要钱’了。
应该是没要到的。
要不然,今天早上他妈应该喜笑颜开才是。
付立飞自个猜,可能他妈又去找那个付正军了。
他妈跟那个付正军一般是在他家附近一个树后面见面的,那地方隐蔽,一般人发现不了。
付立飞出去找他妈。
树后面没有。
难不成是去了付正军家里?
想到这,付立飞脸色变得铁青。
要真这样,那他妈只怕不想留在他们这个家了。
付立飞飞快的往付正军家跑去。
他知道付正军家住哪。
他到的时候,看到他妈对着付正军家门口那把锁发呆。
付立飞可算是放心了。
接着就看到他妈弯下腰,在门槛那摸摸索索,可摸了半天,啥也没有。
那边,许秀枝想不明白,“以前付家这钥匙是放在这里的啊,什么时候变的位置?”
原本是放在这的。
但是付伯林那钥匙搁到山婶家了。
放山婶家比放这安全,付伯林跟张毛说好了,张毛要是来了,直接去山婶家拿钥匙。
山婶家有人的。
付立飞在那看了一会,他妈还在付正军家,左右来回的走。他受不了了,直接走过去,拽着他妈就走,“我们回家!”
许秀枝看付立飞,“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她甩开付立飞的手,“走什么走啊,我在这等人呢。”又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要不然,我至于厚着脸皮借钱吗?”
付立飞听不得这话,他怼了回去:“为我们?为我们什么啊,读书吗?那我不读了行不行,我跟樱子就在家,帮你种地赚钱。咋样?”
天天为他们。
真好笑。
他在家活少干了吗?
是没去割猪草还是没去捡稻穗啊?
许秀枝恼羞成怒,“你闭嘴。你爹那样了,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
付立飞斜着眼睛看她。
他妈真是自个养他们,他就不说什么了。
跟个男的不清不楚,弄得家里全都知道,平常还觉得自个为家里牺牲多大似的。
付立飞年纪虽然小,但是心理成熟得早。
没办法,家里就这样,能不长大吗?
付立飞盯许秀枝盯得太紧了,她没去在付正军家外头等。
只能跟着儿子一块回家了。
路上,付立飞突然问:“以前你不去他家的,现在这么避讳,为什么?”
许秀枝没回答。
只是脸色阴沉了许多。
付立飞又冒出惊人之语:“他是不是不要你了。”
啪。
许秀枝一巴掌打到儿子的脸上。
打完又后悔,可又拉不下脸道歉。
付立飞却笑了,“原来是这样。”
许秀枝看着到付立飞在笑,觉得这孩子太不像话了,“不准笑,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跟大人说话的。”
付立飞心里高兴啊。
断了好啊。
断了之后他爹就不会因为他妈给他爹戴绿帽子的事生气了,只要不受刺激,他爹还能多活几年呢。
许秀枝脸色极差的跟着付立飞回了家。
付樱子气鼓鼓的站在门口,“你们怎么才回来,他一直在叫!”烦死了。
说是的她爹付洪文。
讨厌死了。
付樱子比付立飞还小一岁,才八岁,许秀枝因为这个闺女长得像自己,不免多宠了几分。这性子就养得娇了些。
许秀枝一进来就闻着臭味了,估计是付洪文拉了。
付立飞抬脚准备过去帮他爹收拾的。
被许秀枝拉住了,“你回去写作业。”
这事还是她来吧。
儿子的手那么干净,是用来拿笔的,不适合碰屎啊尿啊那些脏东西。
付立飞没吭声。
这给他爹清洗的事是挺让人为难的。
他手劲小,连帮他爹翻身都有些费力。
付立飞看着他妈去了他爹的屋,他垂下眼。
那屋又传来了摔打声跟骂声。
付立飞快步走了过去。
付伯林这会正在田里割稻子。
他鞋子在田埂上放着,他是赤脚下来的,田里有水,要么光鞋,要么穿胶鞋。
他裤脚也挽到膝盖了。
他机械的重复着割稻谷的动作。
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的慢慢熟练,他割了几个小时了?
太阳出来了,挂在东方。
温度慢慢高了起来。
付伯林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越来越热了。
付伯林感觉自己的手心有点疼。
他没管,继续干活。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干的这块田,别人都割了大半了,他才割了三分之一,比别人慢多了。
不好意思休息。
还是继续干吧。
付伯林咬着牙继续割。
手心越来越疼,割稻的效率也慢了下来。
汗水流得都拦住付伯林的眼睛了,他直起腰,用湿哒哒的衣袖擦了擦汗。他头一次出来收稻,没经验,没带毛巾,只能用衣袖擦汗了。
腰也疼,感觉快直不起来了。
也没起风。
就听到树上的蝉在那瞎叫了,叫得人更烦躁。
付伯林站着休息了一会,准备弯腰继续割,他瞅到自己的小腿上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正在往他肉里钻。
蚂蟥!
吸血的!
付伯林都要窒息了,赶紧伸手往外拉。
可拉不出来。
他又不敢使劲往外拽,怕拽断了,这蚂蟥一半留在里头。
付伯林脸都皱了,活也不干了,撒开脚就往山婶那边跑,“山婶,有蚂蟥!在我脚上!”
田里有蚂蟥,不挺正常的事吗。
有人还笑了,这小子平常不干活,见到个小玩意就吓个半死。
山婶玉不慌不忙的用手在付伯林被咬住地方旁边轻轻拍打,没一会,蚂蟥就掉下来了。
山婶跟付伯林说道:“下回出来带瓶清凉油,到时候咬住了就倒一点,这蚂蟥就下来了。”
山婶说这话的时候,付伯林已经站在田埂上了。
他看着田有些阴影了。
山婶看付伯林脸都被晒得通红,于是说道:“你去那树底下坐会,休息休息,等会再干。”这样干干停停就是工分少一些。
付伯林点点头。
等他坐到树下,靠着休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起了两个水泡。
难怪那么疼呢。
付伯林靠着树就在那想。
现在还是人工割稻谷,怎么不用割稻机啊,割稻机在七十年代已经有了啊。
是没传到这边吗?
大型的那种割稻机不有,那手工割稻机呢,他以前看过,就是人站着田里,拿着小型的割稻机,都不用弯腰的,效率还高。
这东西需要刀片,长木柄,螺丝……
要是想做得大一点,得有驱动结构,比如发电机,这东西肯定是没有的啊。
还是做个单人的。
他自个用。
是的,弯腰太累了,看,他手都起泡了。
为了自己能够轻松一点,付伯林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在想简易版的手工割稻机的事。
他想了半天,已经差不多有雏形了。
现在得想办法搞搞工具了,要不找张毛他们?
他们几个路子多。
付伯林休息了一会,然后在那些人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中,心情沉重的下田继续割稻谷。
中午收工。
付伯林瘫坐在田埂上,一步都不想动。
他太高估自己现在的体力了。
山叔山婶过来,看着付伯林这气喘得跟牛似的,也没拉他一起走,不过山婶倒是说了,“休息好了直接去我家,一块吃饭。”
付伯林艰难的点了一下脑袋。
山婶看他这样子,都笑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干活成这样,以后怎么养家啊。我看啊,你得找个结实能干的媳妇。”
结实能干,是壮的吗?
山叔在旁边说,“块头大的他瞧不上。”
要长得苗条还有有力气干男人的活,那有点难啊。
山婶跟山叔还真商量起了这事,一边走一边说。
付伯林听了也没啥心思反驳。
累得不想说话。
等人都走光了之后,他完全不顾忌形像了,找了之前的树底下,整个人就躺在那。眼睛看着头顶的树,还有蓝得连片白云都没有天空,心里琢磨着:高考这事去定了。
谁也别拦他。
付伯林躺了半个小时,总算是舍得动了。
又回到田埂边,把脚上的泥全部用田里的水洗干净,然后甩了甩,穿着鞋子回家去了。
回去的时候太阳特别晒,简直要把人晒成人干了。
付伯林没戴草帽,脸啊脖子啊,晒得都快脱皮了。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没亮,压根就不知道也想不起来戴草帽。
等他去山婶家的时候,山婶家的饭已经做好了,本来是派孩子过来叫他回去吃饭了,没想到不用叫这家伙就来了。
挺好。
山婶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结婚了,孙子都六岁了。小儿子才十五,还在上学。
其实这间这一段有过两个孩子,没养活。
等到小儿子出生的时候,就格外的宠,就供着读书,也是没怎么干活的。
“付伯林啊,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啊。”山婶笑着招呼。
怎么还客气上了。
付伯林过去坐到山婶小儿子身边。
大儿媳妇正在摆碗筷,看到付伯林,笑了笑,眼神很友善。
付伯林名声在外头褒贬不一,但是对于山婶家人来说,付伯林挺不错的,家里有啥好多的好东西,会往这边拿,他心里记着山婶家呢。
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倒是山婶的小儿子付建业,读了书,不太看得起付伯林这种游手好闲靠别人养的人。
他在他妈面前肯定是不会露出啥情绪的。
但是私底下,他会用鼻子哼哼付伯林:你一个男人,都成年了,还要别人养,不害臊啊?
原身听到这话,就会笑付建业:你不也一样吗。你要是读高中,那还不得你爹妈供着啊,那会你也十八了啊,成年了。
反正,两人的关系就那样,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这会付伯林一屁股到付建业的身边,付建业不明显的把椅子往旁边拉了拉。
付伯林压根就没意。
他跟大家一起吃饭,准备吃完睡个午觉去。
正吃着呢。
付伯门家那边传来了敲门声。
两家离得近,门又开着,能听到一些。
谁啊?
“付伯林,你在家不?”是妇联主任刘香桂的声音。
付伯林站起来,跟山叔山婶说了一句,“我去看看。”
他过去了。
付伯林看到刘香桂了,“主任,你找我啊。”
刘香桂听到付伯林的声音,转过来,“是啊,找你呢。那欠条在哪呢,带着,我领你去付洪文家。大队那边开过会了,你这情况我们商量过了,就按你说的法子,从许秀枝年底的工钱里扣下来,就当然是还款了。”
她还说了,“这事现在先去给付洪文家人透个底,省得他们他们年底闹。”
“行。”付伯林道:“我跟山婶他们说一声就走。”
结果,付伯林去说的时候,山叔山婶跟着出来了。
“刘主任啊。”山婶说了,“那付洪文家的老娘挺难缠的,我们跟你们一块去吧。”她瞅着刘香桂领着付伯林过去,那就两个人,怕他们吃亏。
刘香桂听到这话就笑了:“行,那走吧。”
刘香桂是大队的干部,她代表的是大队,是国家,她没想过付洪文家人敢闹起来。
闹?
他们就不怕处分吗!
付伯林拿了欠条,拿了一部分,没全拿。
他是这样跟刘香桂说的,“这是给他们看看真假,要是他们不信,等会我领他们到我家来认认。”
四个人就这么去了许秀枝家。
付伯林家是一队的,付洪文跟许秀枝是二队的,其实是有两个干部班子的。只不过,二队的妇联主任空了一年了,之前那个没干好,手脚不干净给查出来了。后来上面不放心二队的人,不让他们自个选了,说是从上面调一个过来。
这调了一年了,还没下来。
这二队也不能没人管这妇女的事啊。
就让刘香桂帮忙兼顾着。
所以啊,两边大队的事她都管着,两边的人她也都熟。
到了许秀枝家。
门开着,刘香桂在门口敲了敲门,“许秀枝,在家不?”
许秀枝正在晒床单,听到声就往门口看去,她看到刘香桂,心里就是一沉。
付立飞听到声就出来了。
他看到刘香桂了,主任怎么来了?他又看到付伯林跟山叔山婶,更是不解。
刘香桂就说了:“你去把你爷爷奶奶叫过来,有点事跟他们说。”
付立飞不动:“主任,啥事啊?”
奶奶过来,少不得又跟他妈吵架,到时候他爹又要犯病。
刘香桂道:“大人的事,你只管去叫人。”
付立飞摇头:“不行,我奶奶来了,就跟我妈吵,我爹听了就难过,一难过就发病。您真有什么事,您跟我说,我去告诉他们。”
刘香桂想了想:“要不这样,我跟你妈一块去你奶奶家说。”
付立飞一口就拒绝了,“那更不行了,大伯娘会欺负我的妈的。”
刘香桂看着付立飞,这孩子不到十岁呢,什么都知道啊。
真是人小鬼大。
行,就跟他说吧。
刘香桂开口:“是这样的,这位是付伯林,付正军的侄儿,你妈这些年跟付正军借了2893毛钱,好几年了一直没还。你家困难我们也知道,但是这位付伯林家也不富裕,借款时间久了他家也不放心,是不是?”
付立飞的眼睛突然睁大。
借钱?
刘香停了一会继续说道,“有欠钱的,你妈自个签的名。”说完,还让付伯林拿出几张欠条给付立飞看。
付立飞拿着欠钱,仔仔细细的认,真是他妈的字!
这欠钱三四年前的日期了。
付立飞拿着欠条看了一会,突然就看到他转身就往屋里跑。
刘香桂急了:“你跑什么啊,欠条不止这几张呢,一堆呢,撕了也没用啊。”
“不撕,我给我爹看!”付立飞的声音远远传来。
他跑到屋子里。
把欠条递给瘫在床上的付洪文看,声音激动:“爹,你看,这是娘给付正军打的欠条,刘香桂说是有一堆呢。这欠条是从三四年前开始的,您看啊,就是借款,没别的!说欠了2893呢,特别多!”
瘫在床上的付洪文听到这话,眼睛不停的转动,很快,里头就蓄满了水。
付立飞也在那笑。
刘香桂跟着过来了,付伯林也一块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付洪文。
屋里有点味,但是床铺还是挺干净的,瘫在床上的付洪文特别瘦,因为长年躺在床上,手跟脚都有些萎缩了。
看着只比骷髅架子好一点。
刘香桂看到付洪文,打了招呼。
然后,她把跟付立飞说的话又跟付洪文说了一遍,怎么说付洪文也是这个家的男主人,这事肯定得知道啊。
刘香桂说着说着就跑偏了:“付伯林家那样你也知道的,最近啊,他小叔要结婚了,家里哪哪都要花钱。到时候钱不够肯定也是要欠的,你家这欠的啊不能还拖个三年四不还啊,我们就想着,从年底的工钱里扣。也不扣多,一年就扣个十来块,你看怎么样?剩下的记账,等立飞大了,要是能多赚些,那就还多一点。”
付立飞一口答应:“主任,行!我们家不会欠钱不还的!”
是债主关系就好。
只要没别的男女关系,付立飞就高兴。
他也不想他妈是个……品性不好的人。
等他答应之后。
突然想起刘香桂主任说的话里有一句是,付伯林的小叔要结婚了。
他惊得又抬起头,“主任,伯林哥他小叔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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