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之后, 本就不被学生们信任的阿善,信誉度更是直线下降,她立下的公约,甚至在竞选期间都没有做到, 更遑论真正当选全校会长, 原本抱着一丝希望投票给她的学生们都陷入懊悔之中, 而处于观望态度,一直没投出手中选票的学生们未免庆幸。
委员会的态度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李元似乎格外针对她, 在阿善宣传期间, 时不时搞出几件类似的事,让她陷入非议之中,但她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依旧照常宣传, 拉取选票,按照学生们的评价来说, 是相当厚脸皮。
竞选活动的最后一天,徐母早早就起床,上到二楼, 轻敲房门:“善儿。”
房间里传出细碎的脚步声,下一秒,门被打开,还穿着睡衣的阿善出现在她面前。
她笑了笑,声音温柔:“善儿,下来吃早饭吧。”
阿善轻轻地点头,应了声好。
“我换好制服, 就下去。”
徐母点头, 转身下了楼, 阿善关上房门,换上熨烫好的制服,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洒在她身上,黑色长卷发一侧,别了一个发卡,极简的,唯有一枚小小的珍珠搭扣,露出优美的天鹅颈,莹润洁白,秀挺的鼻,红唇小巧。
她穿好衣服在镜子前照了照,明明长了张我见犹怜的小白花脸,身材发育得却格外好,制服合身,唯有胸前鼓鼓囊囊的,曲线姣好。
阿善趿拉着拖鞋下楼,踩过繁复旋转的楼梯,到楼下餐桌,早饭十分丰盛,是严格按照对考生健康有益的食物清单,进行烹制,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杯咖啡。
见状,徐母勉强笑了笑:“善儿,再吃一些吧。”
徐父语气冷硬:“自以为是的把事情搞成这副样子,你让善儿怎么吃得下!”
“我说过了吧,你要掌握主导权,有自己的判断,不要全听协调员的,现在这种场面,谁来收拾?”
“如果善儿竞选失败,考不上首尔大,你能承担得起吗?”
徐母愧疚地低下头:“不用担心,我今天会亲自上门拜访夫人的。”
徐父命令:”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打动夫人,就算是下跪,明白吗?“
徐母没回答他,而是转头,抬手抚摸阿善脸颊,扯出抹笑,语气温柔又坚定:“我们善儿,不用担心,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今天是竞选最后一天,好好收尾吧,加油。”
阿善穿着制服,神色平静,抿唇一笑,很优雅:”好。“
吃过饭,徐母开车送她到学校,校门前豪车遍布,有学生会的成员在执勤,阿善下车,跟着人流走进教学楼。
第一节课是韩国史,走廊尽头的哄闹声蓦地渐起。拐角处走出来一群男生,走近以后,便有几个站在跟前,不愿离去。
阿善脚步停下,视线投过去,正好迎向正对面的那个男生,身量很高,穿着制服,唇红齿白,单眼皮,笑起来很阳光,他走过来,手里拿着的是红豆面包和维他命饮料,颇有些害羞的开口:“徐善,今天是竞选最后一天,请加油,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希望你能够当选。”
阿善微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不是社会关怀对象,相反家境很好,为人正直善良,从阿善参与竞选之初,就很支持她。
见她接过,男生又朝她笑了笑,而后走远,隐约能听见他身边朋友的打趣声。
有人问:“你不是一向连跟徐善说句话,都不敢,今天怎么突然鼓起勇气?又送维他命饮料,又送面包的?”
男生解释:“我昨天偶然间听到协助徐善竞选的同学说,她最近因为竞选的事情,很费心,经常吃不下去东西,今天很重要,还要发表演说,我担心她不吃早饭,会没力气。”
朋友笑他:“还真是贴心。”
走廊的另一头,李元双手插兜,他目光看似漫无目的,实际却是落在那对微笑着对视的男生女生身上。
他们俩真的很显眼,他随便一望也能留意到,男生害羞地抬手摸了摸后脖颈,女生接过维他命饮料和面包,微笑着表示感谢。
“看样子,只看脸,就给徐善投票的人,也不在少数。”身边人笑着打趣,慢悠悠地转眸,可等他的视线落到李元脸上时,那开玩笑的心情顿时全无,连忙噤了声。
李元本来就透着财阀公子高不可攀的贵气,更别提此刻,他眼底完全没有一点温度。
男生走远后,阿善望着手中的维他命饮料和红豆面包,微微出神,似是感应到什么,朝着走廊尽头那边望去,撞进一双阴翳的眸子里,和李元远远对视,她本该是微微抿住的唇线,此刻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转瞬即逝,然后背着双肩书包,转身进了教室。
竞选全校会长的演说定在下午,午休前的一节课,是数理,走读形式,阿善留在本班级上课,就没换位置,在最后一排。
学生们陆陆续续进来,低声交谈着。
过了一会儿,李元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自然而然坐到了她右侧隔着过道的位置,而他的跟班们也找到位置坐下,隐约把阿善围起来,让她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玻璃洁净清澈,折射出春日和煦的光。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李元突然开始发难,朝着坐在靠近门口的社会关怀对象,勾了勾手,是那天在食堂被他泼了一身牛奶的男生。
男生忐忑地从座位上起身,等待他吩咐。
“去便利店,帮我买个面包回来。”
说着,把钱洒在地上,让男生捡,虽然屈辱,但他还是照做,因为他还想继续在德亚高念下去。
李元扫了一眼阿善,见她似乎无关心,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勾唇冷笑。
男生很快回来,气喘吁吁,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他用这个理由磋磨。
李元从他手里接过面包,一下扔到阿善桌上,低沉的嗓音缓缓开口,像是命令:“吃吧,徐善。”
阿善侧过头,和他对视:“谢谢,我不饿。”
李元盯着她,忽然轻笑了声,没多少愉悦的情绪,随后指了指她桌上的维他命饮料:“怎么会不饿呢?别人送的不是都好好接受了吗?”
他轻抑住自己腾然而起不知名的酸意和怒火中烧,漫不经心地说:”啊,我知道了,你不喜欢这个口味的面包。“
说完,伸长了手,从她桌上把面包拿回来,一下扔进靠后门的垃圾桶里,面包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完美落进去。
他视线盯着阿善,话却是对着男生说的:“再去买。“
阿善纤长鸦黑的睫毛微微颤着,她强调,声音依然平和:”李元,我说了,我不饿。”
男生没敢动作,十分犹豫,不知道该听谁的。
李元侧脸紧绷,浑身戾气崩坏:“还不快去!”
男生飞快地跑出教室,这次他学聪明了,便利店有的面包,每种口味,他都买了一个,拎了满满一袋子。
李元接过,嗤笑一声:“你倒是聪明。”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问阿善吃吗,她不回应,他就扔进垃圾桶里,最后袋子里只剩一个红豆面包,他没拿出来问,而是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他的狗衷心又听话,起身把男生包围,推搡着他到李元面前,然后一脚用力踹在他膝窝上,他狼狈地跪在李元脚下。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学生们都停下手里动作,看过来。
李元翘着二郎腿,一挑眉,显然很不悦,抬脚,用鞋勾起男生下巴:“她说不吃,怎么办呢?”
“很浪费”
“那只能由你替她吃了。”
他猛地起身,扯着男生的制服领带,几乎是拖着,把他拽到了垃圾桶旁,按着他的脑袋,用力塞进去:”吃吧。“
男生挣扎间,抬头看向阿善,对上她视线,和初见时,腼腆笑着说我已经给你投过票了的善良样子不同,眼底迸发着强烈的恨意,他内心隐隐的自卑感和尊严在此刻被李元很轻易掌握在手中践踏着的怨怼,他全都通过视线发泄到了阿善身上。
似乎在说,为什么不听李元的,只要收下面包就好了,就不会有这出闹剧,他也被不会被这样对待,明明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做到的事,为什么她偏偏就是不肯。
他为自己曾经相信过她立下的什么狗屁公约,感到可笑。
就在这时,阿善突然开口:“我吃。”
李元停下动作,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徐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阿善重复:“不是还剩了一个吗?我吃,拿来吧。”
脱离掣肘,男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愣愣地望向阿善,似乎没想到她真的会屈服。
李元却好像并没有因为阿善的服软而满意,整个人阴沉又冷漠,从袋子里拿出红豆面包递给她。
他看得清楚,早上,那个男生送给她的就是红豆面包,他下意识地想要在她面前区分开,可好像阴差阳错,她最后还是要吃这个口味的面包。
阿善接过,看向他:”李元,我对红豆过敏。“
他轻嗤一声,不相信,冷冷地,半点眼神都没分给她:”到底吃还是不吃?“
阿善撕开面包袋,在所有人的视线下,一口一口咀嚼着,然后咽下去。
她本就长了张楚楚可怜的脸,现下看来更觉得惹人怜惜。
很快到了上课时间 ,这一段算是被揭过,李元也消停下来,没再找茬。
课程还没上到一半,阿善就开始产生过敏反应,心跳加速,脑袋发晕,喉咙也开始疼了起来,控制不住的手抖,笔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弯腰捡,抬头时,对上李元视线。
他似乎有些惊讶:“你的脸”
她皮肤白皙,此刻脸上血色尽褪,唇瓣周边已经完全红肿起来,脸颊遍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颗粒,像是毁容了一样,十分骇人。
阿善手抖得厉害,喘气也很困难,声音很轻:“李元,我不舒服。”
她整个人看起来无助极了,眼尾泛红,似乎难受得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变了脸色,像是确认:“你真的过敏?”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教室里一下就乱成了一锅粥,李元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了两下,泄露了他的无措,老师送她去医务室,他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德亚高的医务室,设备水平很高,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是过敏引起的暂时性休克,她对红豆严重过敏,症状严重,需要输液,还好诊治及时,要不然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徐父徐母很快赶过来,李元母亲也过来了,态度客气有礼,表示一切都好商量,只要愿意和解,赔偿条件可以详谈,阿善不是社会关怀对象,她有一位在首尔大任职,桃李满天下的父亲,即使财富积累的不多,但社会地位崇高,没那么好打发。
前一秒,徐母还为竞选的事,跪在光洁透亮的地板砖上,言辞恳切,姿态卑微地向夫人恳求,而下一秒,一切似乎都翻转过来,她成为了掌握主动权的一方。
阿善躺在床上输液,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吓人,原本脆弱漂亮的脸蛋儿,现在满是红肿,徐母看着看着就落了泪,但终归还是有理智,对李元的态度依然克制,没有太过责怪。
大概一个小时,阿善缓缓醒来,手还是克制不住的抖,依然虚弱,但比起刚才那副骇人模样已经好很多了。
现在是午休时间,距离下午全校会长竞选演说还有两个小时,阿善坚持要参加,她也相信徐母应该知道如何利用这次机会,达成目的。
她处心积虑,利用竞选伙伴对她的关心,利用爱慕她的男生,利用李元的嫉妒和失控,甚至利用了她自己,就是为了在最后这一天翻盘。
徐父徐母和李元母亲去了会议室商谈,医务室里只剩阿善和李元两人。
她抬起头,看着他:“李元,为什么这副表情,觉得愧疚吗?“
“还是怕我会死,你一下子就变成**犯了。”
他没说话,眼底意味不明。
她又接着问:“我昏过去这短短的时间内,你有一秒感到过后悔吗?为自己的行为”
李元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阿善,沉着脸,良久才道:“徐善,我刚才确实有那一秒很后怕,但不是因为行为后悔,而因为对象是你。”
他紧紧地盯着她, 眼睛连眨都不眨:“因为我对你有好感,比我以为的还要更多一些。”
阿善好像并不相信他的话,她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李元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图,走到床边坐下,看她的手还在抖,伸手握住。
阿善抽出手,问:“你可以帮我拿一下手机吗?”
他以为她要看时间,低头看了眼腕表,难得心平气和说话,眼底没有什么阴鸷情绪:“还有一个半小时开始,先好好休息吧,不用担心演说。”
阿善问:“你会帮我?”
他嗯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我拿手机是想看一下我的脸,很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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