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初见时一般,惹她失神凝视。
可在梦里,他不喜自己画和他一样的泪痣。
锦虞眸子向上悄悄一瞟,赫然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心里咯噔一下,蓦然回神。
“我才不呢!”
本想呵他不要脸,结果一出口就成了羞怯的娇音。
锦虞羞耻得浑身热起来,可别当她是在撒娇……
如此想着,她忙不迭将揣在臂弯里的那一团毛绒绒一把丢还给他,利落得像是要和他撇个干净。
怀里一沉,池衍一手捏着瓷碗,一手接住被她抛过来的乌墨。
朝她面上打量一眼,小姑娘娇靥一片绯色。
她在他面前总是容易脸红,反倒令他心情愉悦。
“喜欢就抱着,又不是不给你。”
池衍淡勾唇角,递了乌墨到她手边。
锦虞低嘁一声:“不喜欢你的猫。”
着重强调了“你的”。
但她嘴上极不情愿,却是温吞伸手抱了乌墨回来。
乌墨被这两人一来一回地折腾,一脸呆滞。
在锦虞说完那句不喜欢它后,它努了努细长的胡须,低呜着埋首下去。
池衍淡淡一笑,打开瓷盖,将盛着汤的碗送到她唇边,“喝了。”
凑近嗅了嗅,味道似乎不太好闻,锦虞皱皱眉:“这什么?”
池衍慢条斯理看了她一眼,“醒酒汤。”
“……”
碗里轻轻沉浮的茶汤,像是在提醒她昨儿喝醉的事实,和他们醉后做的事情。
锦虞顿时不敢喘气。
她记得昨夜,自己是如何坐在他腿上羞忍难耐,如何被他的指尖撩拨得心肝乱颤,也记得男人薄唇的温度,是如何在她耳垂颈窝流连的。
现在,这人,就站在她面前半步之遥,一身月白锦衣,清贵宛若玉树琼枝,貌似君子如玉。
但他昨夜泛滥眸底的情和欲,她再也无法从记忆里抹去。
锦虞垂下脑袋,没骨气再去和他对视。
她想,酒这玩意儿,真真是可怕极了,让她跟中了蛊似的。
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锦虞故作镇定低过头,就着他的手,含住碗沿。
等她喝完后,池衍将空碗放到一旁的石桌上,随口说道:“初六辰时出发,别误了时辰。”
锦虞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带她去临淮。
前日还在为此事忧愁,眼下他答应了,她反倒没有半点欣喜若狂。
她没表现出大喜,但也没觉不乐意,默然须臾,小小地点了下头。
锦虞不声不响地站着。
大概是随主,乌墨生性高冷,一向不近生人,可这会儿却温驯地窝在她怀里。
池衍微微笑了笑,“你这酒品,下次别……”
本想让她下次别碰酒了,但转瞬想到那张醉态可掬的脸,他顿默了下。
而后若无其事换言道:“回去再睡会儿吧。”
昨日闹了这好几出,现在对人对事,锦虞心情都有些复杂。
羽睫低垂,她模样乖静,“哦……”
她穿着绯红留仙裙,抱了一只浅眠的白猫儿,两个看上去都尤为乖巧。
池衍在她泛着红痕的白皙颈间静凝半晌。
慢慢抬手,落到她柔顺的墨发上。
锦虞一怔,仰起脑袋,一眼便瞧见他融在眼角的那一丝轻柔。
“乖。”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池衍声线温浅。
他突然的温柔和宠溺,让锦虞不知所措,只知道愣愣看着他。
见她露着一副娇憨的表情,池衍噙出笑,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吧。”
她出来是为解解疲乏,但这会儿也不知怎的就听了他的话,连半句回嘴都没有,轻“嗯”一声,便乖乖折步回屋。
锦虞方走出几步,只见一人迎面而来。
那人鸦青色缎服倜傥得体,眉眼从容,身后跟随一侍卫,黑衣配剑,不苟言笑。
苏湛羽目光落在锦虞身上优雅一笑,朝她略一颔首,彬彬以礼相待。
昨日他们是见过的,眼下正式打了个照面,但对锦虞而言到底还是生人。
她只顿足片刻,和他对视了眼后,就低下头,搂着乌墨离开。
红秀候在路旁,见她经过,便跟上服侍。
等走远了,锦虞才默默侧首,回望一眼,“那人是谁?”
红秀顺着她视线看了看,小心答道:“回表姑娘,是豫亲王府的世子爷。”
锦虞没再问什么,敛回目光,径直往卧房走去。
回屋后,她照见铜镜,才发现自己露在衣襟外的肌肤上,有荒诞的吻痕……
眼前一片初春之色,清湖宁静,碧波泛光。
湖边雕栏,苏湛羽上前站到那人近旁,“昨夜来寻你,却跑了个空,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回。”
他促狭一笑:“这是去何地风流了一夜?”
池衍侧头斜睨他一眼,却是没说任何否认的话。
总不能说,他气跑了人小姑娘,派暗卫护着了又不放心,最后还是自己亲自过去。
结果一时情难自控,虽说深夜算是把人带了回来,但她乖乖醉眠了,倒是留了他一身闷欲的火。
池衍微不可见低叹,沉默少顷,面不改色道:“查到了?”
他吩咐了要东陵太子的行踪,墨陵一向办事利落,今日自然是为此事而来。
然而苏湛羽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了些:“人不在北疆,其他地方也无踪迹。”
在池衍之前,豫亲王苏敬手握重兵,当坐朝中武将头把交椅,故而豫亲王府眼线遍布各地,就算是死人,除非白骨成灰,否则也断无可能掩过耳目。
尤其还是东陵太子这般身份之人。
被贬成奴,再无自由身,人不见了,怎可能音讯也无。
何况有东帝尸容被毁、段衡无故暴毙在前,一联想,便知其中定有蹊跷。
池衍眼中掠过一道异闪,慢慢沉了眸色:“还有个地方。”
苏湛羽与他相识甚久,观他颜色,揣度出他话中一二,“你是说……临淮?”
连豫亲王府眼线都探不及的,当今天下,唯独尚未攻下的临淮城。
不过,苏湛羽随即又难以置信:“可他能明目张胆从北疆逃回来,实非易事。”
静思片刻,池衍问道:“统兵攻打东陵王城的,是尉迟亓?”
“嗯。”苏湛羽确认,接着道了句:“东帝的头颅,是他亲手砍下的。”
池衍沉默,抱臂站在湖边,神色静若深渊。
思虑半晌,他终于淡启薄唇:“东帝虽庸碌,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之人不在少数,但在他死后不惜涉险乱葬岗,也要销毁尸体容貌,想来不会是出于泄愤。”
苏湛羽想了想,道:“倘若无关仇恨,那便只有毁尸灭迹。”
停顿一瞬,他侧目,“莫非……下手之人是想隐瞒什么?”
池衍面上清静,不见多惊讶,“之前你与我说,攻城时,段衡莫名现身王城,又随其太子一道被逐放北疆,死在半途,而段家庄竟无人知晓此事,眼下回想起来,倒有些意思。”
他回眸,迎上苏湛羽满含询问的目光:“毁尸是为瞒天过海,后者怕是有人想永绝后患。”
因他犀利的心思,苏湛羽垂眸忖度,亦有所察觉。
池衍突然道了句:“你认为,锦宸此人如何?”
看似题外话,细想之下又觉颇有深意。
苏湛羽回答:“闻其铮铮铁骨,宽宏磊落,虽为人子,却和东帝并非一类人。”
池衍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是了。”
湖波折来的煦光在他眸底化为一片幽深。
池衍默然片刻,方道:“段衡既然跟随在东陵太子身边,必定是有所用处,利用完了,再杀了,就成了一出暗渡陈仓的逃脱戏码。”
苏湛羽听他丝丝入扣的推断,顿感寒毛耸立,“这一切,是锦宸早有预谋?”
修眸略眯,池衍却道:“不,真正的锦宸恐怕已经做了东帝的替死鬼。”
苏湛羽一瞬显而易见的震动。
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还不明晰因果,未免太过愚钝。
“这么说来,是段衡助东帝易容改貌,逃过一死,途中却被杀害封口,而东帝或是改容成另一番模样,才成了今日局面。”
从东陵王城到北疆,临淮是必经之地,故而东帝不愿归顺,偏偏要被流放之后再费心逃走。
毕竟这样,比他想办法长途跋涉,要容易得多。
细枝末节听上去都毫无破绽,但苏湛羽眉间还是凝了惑:“不过单凭他一人,下这么一盘棋,当真这般轻易?景云,你确定如此?”
池衍淡然一笑:“猜的。”
他抬步朝书房方向走去,语气边漫不经心:“尉迟亓高居首辅之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和东帝倒是蛇鼠一窝。”
苏湛羽跟上他的脚步,闻言侧眸望去。
池衍对上身旁那人的眼睛,从容的声色间流转着深意:“你父亲弃武从文,已有多年不曾领兵,但在朝中的声望却是如日中天,尉迟亓没少设法对豫亲王府施压吧。”
两人交换了下目光。
心照不宣。
初五,暮夜。
海棠雕花刺绣屏风后,纱帐静垂,轻轻薄薄地铺展落地。
一盏香灯暗光摇曳,模糊映着虚掩在轻帐下的背影。
水烟氤氲,锦虞轻倚浴桶,墨发松挽,整个身子连至脖颈,都浸没在热水里。
她想,希望如此,能让吮吸的红痕快些消退。
这两日她每一照见铜镜,雪肤上的胭色便让她想起醉酒乱了套的那夜。
姑娘家脸皮薄,于是在那之后,锦虞几乎是将自己关在屋里。
偶尔闲不住出来庭园走走,巧遇到那人她也是避之不及。
不过,乌墨倒是频繁跳窗进来她屋内。
打从一开始,锦虞便觉这只尺玉猫颇为熟悉,后又梦见自己将它养得圆圆滚滚,就更有好感了。
每回乌墨一来,锦虞便抱它到膝上,摸摸毛发,挠挠下巴,乌墨都会眯起眼帘,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浴桶旁的案几,干净的衣物叠摆在银盘上。
锦虞沐浴时从来不喜伺候,她遣退了红秀,但乌墨还趴伏在银盘边。
屏风后烛光静暖,只有纤手掬水时的温缓嘀嗒声。
良久,在案上慵懒小憩的乌墨忽然沉闷低吼,凶狠含怒。
锦虞一惊,倏地转过头。
只见它一改往日温顺,刹那间弓起身体,龇牙露齿。
乌墨异瞳缩窄,紧盯地面,一副进攻的架势。
……
明日便是攻城之日,池衍安排好相关事宜后,从校场回到汀兰苑。
经过锦虞卧房时,他略一顿足,目光向那儿投去。
屋子门窗紧闭,但有昏黄的烛光晕透。
想来她还没睡,不知是在做什么。
这两天,小姑娘都在有意无意躲着他,他怎么看不出来。
只不过他权当不知。
他不否认自己对人家起了掠夺的心思,但毕竟是自己决定的,要循序渐进,要慢慢来。
况且她小他这么些年岁,也算少不更事,再将人欺负过头,吓着了,怕是更难收场。
池衍修眸低垂,先是讶异自己会对一个小姑娘上心成这般,最后自嘲一笑,倒有几分久旱逢甘露的意思。
他静默片刻,提步准备离开。
“啊——”
方迈出一步,屋里突然传出小姑娘的尖叫,声线充斥着满满的惊恐和惧怕。
池衍瞬间凛了神色,朝着卧房疾步生风,破门而入。
下意识怕她出了什么危险,他未作多想,径直走进内室,越过屏风,一把拂开纱帐。
结果甫一入眼,满目皆是如玉光洁的少女娇躯。
香肩晶莹湿滑,尚还挂着水珠,凝脂无暇间淡透薄粉。
锦虞哆哆嗦嗦地贴在木桶边,两条雪白玉臂环抱在身前。
却也只堪堪遮挡住那两团丰盈柔软的一小处。
半蹲半站的姿势,水面一高一低波荡,恰及她玲珑有致的腰臀线。
她秀发微湿,几缕鬓发凌乱落下,樱唇润泽,杏眸沾染了湿漉漉的水气,好似含情多娇,又万般惹人怜爱。
只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但无意拥挤出的玉圆香沟太过诱人。
哪怕这张脸再清纯,此刻也被浓郁的妩媚风情所弥漫。
四目瞬息相对,池衍生生怔在原地。
他没想到,在他面前惯常骄纵任性的小姑娘,也会有如此艳情的一面。
美人出浴,他贸然闯入,本该非礼勿视。
但那一刻,什么君子品尚他通通忘了个干净。
还是小姑娘惊叫一声缩藏入水,他愣了一瞬后才恍然回神。
池衍倏地转过身,难得失态。
他深呼一口气,沙哑着道了句“抱歉”,正要快步离开,身后那人却突然出声喊住了他。
“别走——你、你别走……”
锦虞躲在水里,声线发颤,含着一丝哭腔:“蛇……有、有有蛇……”
池衍一顿,这时,只听乌墨低沉叫了声。
循声微微侧目,他这才瞧见一条腕粗的双斑蛇蜿蜒案底。
而乌墨早已跳下,在案几和浴桶之间,耸立着毛绒的尾巴,和那蛇正面对峙。
他行军多年,一眼便看出这双斑蛇虽粗壮,但却无毒,也没攻击性。
“别怕。”
池衍沉稳安抚她,而后随手从身侧的盆景中取了块鹅石,略一使力,直射向蛇的七寸要害,蛇一下便昏死了过去。
他视线始终偏离她的方向,连余光的那一点恍惚,他都在竭力忽视。
“没事了。”说罢,他再一次果断抬步往外走。
“你等等!”
然而锦虞又将他叫住,这蛇虽说没了动静,但就这么赤-裸躺在那儿,她浑身难受,心里也瘆得慌。
“你先站那儿……别动。”
池衍素来心思透彻,一听小姑娘惴惴不安的声调,就知道她还在害怕。
那他……当然要留下陪。
他背对着,悄然之间低柔了语色:“洗好了吗?”
锦虞糯糯“嗯”了声。
确定他不会回头了,轻轻从水中站起,正想探身去拿银盘上的衣物,却蓦地意识到,蛇在那处,她压根不敢靠近。
水声哗啦作响,锦虞又躲回了浴水里。
她葱白的小手攀在木桶边,只露出半个脑袋,踌躇片刻,实在没法子了。
扭捏说道:“你帮帮我……把衣服拿来。”
想了想,又小声添了句:“别转过来。”
她低低软软的话音,蒙了层水雾似的柔润含羞,荡入烛灯的光影里,漾起丝丝迷情。
听得男人骨头都酥了。
池衍顿时口干舌燥。
本以为自己不会被轻易动摇心绪,现在他倒是明白了,这小姑娘只要轻轻说上那么三两句话,就能彻底崩坏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
池衍低抑着呼吸,后退两步到案边,捏过银盘反手递给身后那人。
锦虞浮出水面,伸出手去拿,一滴温水不小心溅到了他手腕。
结果男人抖了下,银盘一斜,摆在最上面那件丝缎小肚兜滑了下去,落进桶里全浸湿了。
锦虞呆滞半晌,唇瓣轻抿,有点儿委屈:“掉了……”
他看不到,但手上的轻重还是能把握三分的。
猜到掉的应是贴身穿的小物件,池衍眼眸微敛,缓了缓,“先把外面的穿上。”
只能如此。
一条蛇在边上怪怕的,锦虞也不再磨蹭,白细双腿跨出浴桶,很快便将衣裳穿好,裹得严严实实。
除却身前一片空荡荡的,不太舒服。
内室烛影微烁,渐渐陷入夜阑人静。
男人的感官变得敏感,连身后穿衣服时那轻微的簌簌声,都直叫他横生无限春情。
正想着这小姑娘真是磨人,胳膊突然被戳了一戳。
池衍微偏过头,随即耳后便传来她娇滴滴的声音:“……好了。”
四下萦绕着暖热的烟雾,几乎将气氛的微妙放到最大。
池衍低“嗯”一声,就步出了屏风。
他一走,锦虞忙不迭碎步跟上。
一扇屏风格挡了纱帐下浮盈的暖雾和异香,空气清冷了下来,终于让他保持住几分清醒。
池衍顿足,暗吸了口新鲜的气儿,才回过身。
紧跟在他身后刚出浴的小姑娘,双臂交叠护在胸前,一瞧便晓得掉落的是什么了。
她小脸微垂,粉面桃腮,楚楚动人。
脑中不经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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