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明明早就知悉义勇也会离开。可亲自听到他说这句话,却还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不舍与为难。
她停下了晃悠的脚,目光闪烁,小声地问:“能多留一段时间吗?”
说罢了,她又觉得有些不合适,连忙解释说:“我觉得你的伤还没有彻底好透。等身体养好了,再去执行任务也不迟吧!”
也许是因为心虚,她的鼻尖有些红红的,像染上了樱桃的颜色;目光也闪乱无比,仿佛在躲藏着什么。
义勇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
“你希望我留下来吗?”他问。
“……有那么一点点…”她撇了撇嘴,回答得似是而非,“我都说了,是希望你能将伤彻底养好再走。毕竟带着伤肯定不好握刀啦……”
少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她的发尖上盈着一团日光,暖澄澄的;白皙的手指托着面颊,不安地点着脸上的肌肤。明明穿着俭朴,头发也只是胡乱地扎成一把,可这样的她却显得格外漂亮,比那些精心装扮的富家小姐还要美丽。
一种难以说清的情绪在义勇的心中蔓延开了。
这是一种既苦也酸涩的滋味,让他本能地想要避开,生怕这种情绪会给自己带来伤害。可同时,他又萌生出一种靠近面前之人的渴望。
义勇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说:“其实,我也……”
“小绿!小绿啊!”
远方传来了厨娘的声音。
阿绿刷的抬起了头,却见胖墩墩的厨娘辛苦地搬着几口大箱子,满头是汗地从杂物仓里走出来,嚷道:“来帮一把手!实在是太重了!”
阿绿连忙从走廊上跳了下来,胡乱地将手在帕巾上擦干净了,说:“这就来了!”说罢,又扭头对义勇说,“你就把碗放在这里吧,我回头会来收的。”
“等等,我……”
义勇伸出手,想说“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可那少女却很见不得别人吃苦的样子,已经匆匆去帮忙了。没一会儿,她就从厨娘的手中接过了大木箱子,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义勇放下了手臂,没有再说什么了。
///
阿绿帮着厨娘将东西都搬好了,又将义勇的汤碗拿回来,在厨房洗净。做完这一切时,天已经差不多黑透了。
早虫开始了辛勤的鸣叫,它们匍匐在夜晚的枝叶之中,发出冗长不歇的歌唱声,显得比谁都要无忧无虑。
阿绿沿着走廊走回自己的屋子时,脚步略显疲惫。因为帮忙搬了一天的东西,她浑身的筋骨似乎都在咯吱作响,差点儿就要散架了。
她原本是搬不完那些箱子的,好在兼先生出手帮忙了。他的力气像是用不完,很轻松地就能抬起三四个大箱子,然后一边说笑话,一边自在地走路,让阿绿很是羡慕。
“真累……”
她小小地抱怨了一声,想要捏一捏自己酸痛的手臂。将手伸进袖口时,她却摸到了一个小小的香囊——那是她原本送给锖兔的新年礼物,在锖兔死去后,不知为何又回到了她的手中来。
这个香囊啊……
阿绿的脚步停住了。
至今,她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在那天看到锖兔的身影,也无法理解这个香囊是如何回来的。她只能猜测,也许是锖兔的灵魂又回来道别了吧。
就在阿绿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的转角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是厨娘或者神出鬼没的兼先生,扭头一看,却发现转角处漏出了一袭黄绿交织的龟甲纹袖口。
阿绿愣住了。
龟甲纹的衣袖……
那是锖兔的外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一瞬间,她的心便咚咚跳了起来。她有些无措:锖兔先生的灵魂,再度回来了吗?就在她触摸着这只香囊的时候,锖兔听到了自己内心的话,特地前来了吗?
她摸着袖中的那只香囊,紧张地、像是告解一般,对来人说:“锖、锖兔……我……”她低下头,声音愈发紧张,“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义勇,就像…就像,照顾自己的弟弟那样……”
说完,她就抬起了头。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来人并非什么锖兔的灵魂,而是富冈义勇。他将锖兔留下的羽织裁了一半,与自己的羽织缝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义勇默然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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