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和张婶都是这么想的,两人的脸上带出一些不满。尤其是李婶,最是一个直爽快言快语的人。
“胡兄弟,不是婶子说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公子把姑娘给你,那是看得起你。你看看你这模样黑得跟块炭似的,往那里一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一颗被雷劈过的树桩子。从头到脚你没一处能配得上姑娘的,除了一把力气以外。”
张婶抹着眼泪帮腔,“胡兄弟,你李婶子说得在理,你别以为姑娘是公子送你的你就可以轻贱。要我说姑娘跟你真是委屈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
公冶楚一句话没说,就被她们一通数落。他那张炭一样黑的脸完全看不出一丝情绪,唯有那双冷清的眼朝裴元惜望过来。
裴元惜忍着笑,故意做出委屈可怜的模样。
李婶把公冶楚拉到一边,公冶楚怕是头一回被妇人拉扯。在裴元惜替李婶捏把汗的同时,他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
也不知道李婶说了什么,他的眼中竟然有一丝错愕。
李婶同样把她拉到另一边,说的是夫妻之间的相处。大意是女人在床上要软,那样男人才会疼爱。又说胡兄弟这样的男人,女人只要把他在床上侍候好了,他定然是个疼人的。
她大概明白李婶和他说的是什么话,不外乎也是夫妻间的那些事。
离庄的路似乎很短,短到不多会的功夫她已经看不见李婶和张婶的身影。她慢慢放下车帘子,努力同闭目养神的男子保持距离。
公冶楚端了程禹的藏身之处,一并处置干净程禹在石佛镇的势力,包括那位致仕多年的冯大人。
从石佛镇到东都城外,约有七八天的路程。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她不止一次感慨以后的那个自己到底是哪只眼睛瘸了瞎了,怎么可能看上像他这样的男人。
话少,冷漠。
除了那张脸,没有其它的优点。
她实在是想不出以后的自己是被他的哪一样特质吸引住,才会同他成为夫妻,还共同孕育出儿子来。
康氏没有回京,就在京外的庄子上等着。她被劫失踪一事,自然是瞒了下来。那些下人被严令嘱咐过,没有人敢透露半个字。
祖孙二人重逢相见,自是一番泪洒衣襟。
人是公冶楚送回来的,康氏算是放了心。那天的事情她不敢再回想,每想一次都差点要了她的老命。
几乎是在他们被丢进树林之后没多久便获救,然后她见到了儿子,也见到了大都督。最后她住进庄子里,一住就是近一个月。尽管孙女说没有吃苦,但她瞧着孙女变尖的小脸,愣是心疼了许久。
侯府众人除宣平侯外,所有人只当她们祖孙在庄子上住了近一个月。包括沈氏在内,没有一个人怀疑。
宣平侯见到自己的二女儿,只说了一句话:回来了就好。
从二女儿被陛下认为干娘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能力护住她。她备受圣宠时,他提心吊胆。她和大都督扯上关系时,他更是胆战心惊。
左右都不由他,他不仅深感无力,且还有浓浓的自责。千般情绪万种担忧都在他的眼神中,裴元惜看得一清二楚。
人之所以担心,很多时候往往是因为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事,或许将会发生什么事。她主动细细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隐去一些不必要说的,大概将事情说一遍。
她说完经过后,宣平侯脸上的担忧明显减轻不少。父女二人在一处小声说着话,不远处是沈氏羡慕的目光。
“她始终还是同侯爷更亲近。”沈氏落寞地感慨着。
这话香芒不好回答,二姑娘确实更愿意同侯爷更亲近一些,夫人会伤感也是难免的。有时候她觉得夫人挺可怜的,有时候又觉得二姑娘更可怜的一些。
好好的侯府现在是越发的没有人气,除了赵姨娘院子里一切照旧外,竟是没有一处如意的地方。
“二姑娘心里还是有夫人的。”
沈氏挤出一抹笑,“她是个好孩子,便是她不亲近我,我也应该知足了。”
宣平侯眼神不经意看过来,瞧出她的失落。妻子和二女儿始终不是很亲近,他是知道的,其中原由不是他更是知道。
“你不在侯府的这段日子,你母亲很是挂念你。”
裴元惜看了过去,与沈氏含泪的目光相遇。
她想到自己的儿子,纵使她没有养过重儿一日,从不曾参与过他的成长,他依然深爱着她这个母亲。
为了与她相见,他穿过的不是一条街,也不是一座城市,而是完全不同的时空。在与他相认的日子以来,她并没有很好代入母亲的角色,根本谈不上对他有多少母子之情。
所谓母亲,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在听到她说留在轩庭院用饭时,沈氏立马擦干眼泪,又哭又笑地去张罗。宣平侯自然留下来同她们母女一起,一家人难得吃了一次团圆饭。
沈氏眼睛微红着,面上却是极其高兴。一个劲地说她瘦了,让她多吃一点。她发现桌上的这些菜,都是她住在轩庭院时爱吃的。
吃着吃着,她想重儿了。
她知道儿子必然更想她,他今夜一定会来。
当那张带着酒窝的俊秀少年出现时,她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想他。他在看到她在等他时,既惊讶又欢喜。
“娘,娘,我好想你。”他孩子般依偎着她,像个撒娇的孩童。他的声音微颤,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因为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改变了什么而害了母亲。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一天不在翘首以盼,盼着爹将娘救回来。
他相信爹,也生爹的气。
“我…我也想你。”裴元惜说着,不由自主摸着他的短发。瞧着像个炸毛狮子似的,不想他的发竟然如此柔软。
“真的吗?娘你不怪我,不怪我没有和爹一起去救你?我想去的,是爹不让。娘,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都是爹拼命拦着我。我是个听话的孩子,我不能不听他的话。”委委屈屈的话既像解释又像告状。
裴元惜在想,他到底像谁?
公冶楚那样的男人,怎么会养出这样性格的孩子?倒不是说重儿不好,而是他情感外向且极其丰沛,实在不像是那个冷面煞神一手教出来的孩子。
她突然想到那男人不明不白的那句话,什么叫他们父子感情更亲近?重儿又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没说?
“所以你更听你爹的话,对吗?”她问。
商行依偎着亲娘的身体一僵,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不,我更喜欢娘。”
“那如果让你选一个,你是愿意跟他还是愿意跟我?”
这样的问题似乎很多父母问会,明知道没有什么意义却还是忍不住想比较一样。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那么问出口了。
他会怎么回答呢?
当然是一碗水端平。
“我喜欢爹,我也喜欢娘,我只想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他轻轻摇着裴元惜的手,“娘,你别生我的气,也别生爹的气。”
她不生儿子的气。
“我不生你的气。”她又揉着他的短发,“你和你爹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我瞧着他好像喜欢占别人的床睡觉。”
他闻言,双眼一亮。
爹娘已经发展到那个地步了吗?
在亲娘面前,自是可以知无不言,亲爹的**更是不重要。他压抑着满心的兴奋,将公冶楚的老底抖得干干净净。
裴元惜听完心下呵呵两声。
原来如此。
她后来之所以嫁给他,只是因为她是他的药。所以她嫁给他的理由是什么,她现在完全不用细想也猜得出来。
必定是他强取豪夺!
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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