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和老刘都是山民出身,对捕鱼抓鸡再熟悉不过,当下去草丛中设了陷阱,不多时就收获满满。
现代人疯狂追捧野味的行为归根结底就是犯贱,未经调味的野味其实算不上多么好吃,因为比起家养的,它们的肉质相对来说纤维更粗硬,腥膻味也更重。度蓝桦正琢磨要不要跟系统商城兑换点调味料时,就见那两人变戏法似的从腰间小布兜里摸出来几个油纸包,开始熟练地对着剥皮洗净的肥鱼和野兔涂抹起来。
度蓝桦忽然意识到自己跟真正山民的差距在哪儿了。
小火慢慢烤出油脂,原始的香味随着青烟缓缓飘散,在表面形成一层闪亮亮香喷喷的金黄色就可以吃了。
兔肉确实如她预料的那样,肉质发柴偏硬,不过倒是很肥。鱼捉了后马上吃,被花椒面掩盖过的腥味几乎尝不出来,除了刺多点没毛病。
山泉水配野味,还有妞子摘来的不知名野果,确实是百分百野炊没错了。
一行人简单用过午饭便赶往前山村。
这是一座很小的村落,男女老少加起来大约也只有二百来人,跟后山村共用一位赤脚大夫。在民间,大夫是稀罕且受人敬重的职业,想发家致富很容易,愿意留在小山村的人并不多了。
度蓝桦没搞什么微服私访,在老刘和老张的带领下直奔村长家,进门就亮明身份,又请他的家人去喊当日第一批发现姜九的人。
“姜九这人怎么样?村民们对他大体是个什么看法?”
一个人的社会风评固然不是完全直观公正的,但确实可以反应相当多的内容。
老村长愣了下,隐约觉察到不对,“这,他不是自己掉下去的么?”
度蓝桦例行公事地笑了下,“他自己喊冤,走个过场。”
老村长又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哦了声,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水烟袋,没再质疑。
“姜九那后生也算草民看着长大的,旁的都好,打猎的本事也是十里八乡上数的。”老村长慢吞吞道。
“但是?”度蓝桦挑了挑眉毛。
老村长诧异地望了她一眼,满脸都写着“你这女娃娃怎么知道”?
度蓝桦笑而不语。要是真的没有“但是”,您老人家就该一开始就说姜九人不错了。
“可是吧,”老村长果然微微皱眉道,“长大之后,性子渐渐地有些偏了。”
山民们生于山、长于山,死后大多也会葬入大山,他们对大山有种源自灵魂的敬畏,认为山中的动物和草木果实都是山神的馈赠,所以每年都有类似于祭祀的活动。
山神慷慨地赠与,山民也知道感恩,如此方能长久。
所有的山民在捕猎时都会“捉大放小、捉公放母”,让山林草兽有继续繁衍喘息的机会。
但姜九不是。
他打起猎来特别疯,经常一去好几天,然后将猎物一捆一捆的往下拖。只要撞到他手里的,哪管什么大小公母,全都一网打尽。
村长又重重的抽了几下水烟袋,发出一阵水泡咕嘟的声响。他用力叹了口气,稍显浑浊的眼睛仿佛穿透屋子望向大山,“多少回了,九伢子都整窝整窝的抱回来,那些个小崽子还没断奶哩!”
“造孽,造孽啊!”
村民们对此颇有不满,还曾有人数次与姜九发生冲突,但姜九不以为然。
“反正老子没犯王法!”
“那月亮山那么大,山中的猎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老子勤快,愿意受累多打点怎么了?”
他脸皮厚,死猪不怕开水烫,村民们看在他死去老爹的份儿上,也不可能真将他撵走……
后面来的四个村民听了度蓝桦的来意,都有些气愤愤的。
“他还有脸喊冤枉?”
“这是山神发怒了,他的报应,活该!”
“早知道,早知道就叫他死在下头好了……”
度蓝桦注意到他们身上都带着熟悉的荷包,“这个,是你们去洞云寺找无色和尚求的吧?”
那几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谴责姜九呢,愣了下才点头,“是呢。”
有人挠了挠头,“我们干的毕竟是打猎的营生,杀生呢,好歹求个心安。还别说,戴了之后确实睡得踏实了。”
度蓝桦回忆着姜九夫妇的穿戴和现场情况,“姜九没求?”
那人嗤笑道:“他是把良心和酒吞的种子,哪儿会在意这个?佛家讲究因果循环,他信的话早把自己吓死了。”
他叫姜十五,跟姜九算是亲戚,但关系并不好。
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尚且如此,其他村民的态度可想而知。
度蓝桦又问有没有谁跟姜九的关系特别恶劣,或者说最近几个月他有没有跟谁发生严重的冲突。
这么看来,或许姜九并非完全是因为不能接受现实而想的借口,可能真的是平时积怨太多,所以有人看不惯,想给他个教训。
姜十五等人对视一眼,都有点迟疑。
“夫人的意思,是真的有人要害他?”
虽然大家跟姜九关系不好,但真涉及到杀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村里又有谁跟姜九关系亲厚呢?因为他的关系,前山村的名声都被带累了,附近几个村的人对大家的印象都不大好。说句不中听的,若是姜九真的死了,或许对大家才是好事一桩……
稍后度蓝桦又去了姜九家,例行询问他的两个儿子。
两个少年一个十一岁,一个才七岁,虽然爹娘已经许多天没回家了,但他们却并未表现出太多思念的情绪,大的照顾小的,小的跟着大的,洗衣做饭砍柴,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就好像,好像对此习以为常的孤儿。
听度蓝桦问起父亲的人际关系,大的微微垂了头,小声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大家,大家都不喜欢爹……我们和娘都不敢劝,他会打人的。”
回去的路上,众人的心情都有点复杂,这一趟算是有收获呢,还是没有收获?
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意外和人为的可能性都不低,但偏偏姜九仿佛人类公敌,好像所有人都有动机,又好像所有人都没有动机。
就像韩东之前说的那样,姜九从矮悬崖上掉下来没死真的命大。
连他们这些外行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本地土生土长的村民们真的会想不到吗?
如果是人为,那么凶手可能一开始就想置人于死地。
会有人因为这个就痛下杀手吗?
度蓝桦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把浊气吐出去之后,脑子好像也更清晰了一点。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她刚才跟村长和村民们求证过了,案发地点确实是公认的观测点,绝大部分去那附近打猎的人都会在那儿眺望一下环境。
也就是说,除了姜九之外,当日极有可能也有别人去!
她觉得自己隐约抓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如果凶手的目标不是姜九,那么会是谁?
如果目标本来就是姜九,凶手又该如何保证不误伤其他人?
想到这里,度蓝桦脑海中好像啪地有个灯泡亮起。
她猛地一扯缰绳,“走,再回案发地点!”
作者有话要说:尝试下新间隔哈,原来那种每段都间隔好像有点太过分散,翻页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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