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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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人老了不经吓, 度蓝桦这回算是有了切实体验。

杜典史夫妇本就年纪大了,又做贼心虚,大半夜数银子数的正欢呢, 突然跳出一个鬼气森森的女人宣布“你们被捕了”, 谁能受得了?

大喜大悲大惊大怒之下, 老两口齐齐翻白眼厥了过去, 最后是被人抬回衙门的。

杜夫人比较倒霉, 因为昏倒的时候手里还握着铁锨,脑门儿磕上去蹭掉好大一块油皮,血肉模糊看着怪吓人的。

然后亲自清点赃款的肖明成就陷入了无边的沉默和愤怒:

典史一年明暗收入顶了天不过三十两,买卖一个活人也不过二十两上下,但光那座小银山就共计两千一百七十四两八钱!

所以他到底从哪儿搜刮来的,背地里还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啊?

度蓝桦吹了声口哨,啧啧唏嘘道:“守着这么多银子还吃糠咽菜,他究竟图什么啊?”

难道深夜数银子的快/感真的那么强大?

多少百姓还吃不饱穿不暖, 衙门里却出了监守自盗的, 肖明成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查, 一查到底!”

原本度蓝桦以为这起案子顺藤摸瓜后最多像只螃蟹,能牵出几条线就不错了, 谁知真到了那一步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过天真:

这踏马是条蜈蚣吧?

何谓盘根错节,她可算见识了。

先是被抓的两伙买家指认周奎贩卖人口,然后周奎又供出是杜典史暗中操控主使, 稍后他又跟杜典史一起喊出一直隐藏到现在的同伙:张主簿夫妇!

再之后, 张主簿又和杜典史一并告发如今已经告老还乡的前任知县,说他在任期间多次指使他们倒卖粮仓内的存粮,事后则以鼠害、火灾等理由搪塞朝廷, 两人的身家也差不多都是卖粮食时候存下的。

原本前任知县走了,两人也摸不准肖明成的底细,就打算今年冬天自己偷着干,反正业务已经很熟练,正好少个人分钱……谁知还没来得及动手的,就落网了。

封建社会时期的国家都是靠天吃饭,上到皇帝下到百姓皆信奉“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每个地方的粮仓都是重中之重,地方官员欺上瞒下偷卖粮食乃是足够被抄家问斩诛三族的大罪!

事关数万百姓生死存亡大计,此事一出,善堂的事情反而显得不那么紧要了。

得知粮仓的事情后,站在冷风口的肖明成硬是被激出一身汗,连饭都顾不上吃,立即带人去了平山县粮仓盘点,并要了存档记录用心查看,自然少不了拔出萝卜带出泥,有一个算一个,粮仓里头的大小管事基本都不干净。

不幸中的万幸是案子破得早,今年杜典史和张主簿还没来得及动手,总算是保下来。

肖明成暗道侥幸。因怕平山县所属州府衙门也不清白,他直接动用上任后第一次六百里加急,连夜给皇上上了折子。

七天后的十一月初八,成宁帝在朝会上大发雷霆,严令各地官员自查,又当场成立钦差大臣小队,命他们立即奔赴各地督查历年粮食储备,不许有任何漏网之鱼。

一时间,举国震动,清/缴之火烧遍各地,无数密报雪花般飞到御案之上……

成宁五年寒冬,滴水成冰,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雪落下的那日,素性温和的成宁帝开了登基以来第一场杀戒,向世人昭示了何谓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据说京城西郊的刑场血流成河,染红了积雪覆盖下的寸寸土地,之后的情势就犹如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随着凌冽的寒风,呼啦啦倒了一大片。

今年注定有许多人没办法过年了,相反的,全国上下的大牢倒是迎来一次人口爆炸,人气空前,可谓顶流。好多官员和乡绅都是拖家带口进去的,不少本就不宽裕的大牢根本挤不下,只好临时开辟出废庙之类的场所关押。

新年将至,也不知他们换了“新家”习不习惯……

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罪人不过咎由自取,如今落得下场凄惨也是活该,而度蓝桦却正迎来穿越后的第一次大丰收:

先是积分奖励,丰厚到她掐了自己好几把才相信没花眼,连道“发了发了真发了。”

查明旧粮仓被隐藏的真相,保住全县百姓口粮,奖励积分100。

迟来的正义,揭露道貌岸然的贪官真面目:前任知县奖励积分80,现任杜典史70,现任张主簿70。

成功找回被贩卖人口四,奖励积分200(后期若找回往年被卖人口,积分奖励继续。)

清除善堂毒瘤,还原善堂本意,解救受苦老弱,奖励积分100(前期已有分批奖励,只结算剩余部分。)

带起全国性大清理,间接铲除贪官污吏无数,赢得本朝统治者赞誉,影响深远,奖励积分500。

合计积分1120,原有积分342.5,合计1462.5。

这一次获得的积分就数倍于她穿越以来所得的全部,一夜暴富,不外如是。

其次,还有现实生活中的。

腊月初八,系统之前提到的“统治者赞誉”化为实质:平山县衙迎来了带着赏赐的京城使者。

作为合作伙伴,肖明成显然很合格,在此次上的折子里,他并未刻意隐藏度蓝桦的存在和价值,而是原原本本地写了上去。

正好有朝臣被御史弹劾纵容妻子收受贿赂,成宁帝就在朝堂上感慨了几句“娶妻娶贤,度氏堪为表率”。稍后太后和皇后知道了,自然也要跟着表态,所以真要算下来,度蓝桦收到的赏赐甚至比肖明成还要丰厚一点。

最心疼女人的,自然还是女人。

除了白银三千两外,还有平时达官显贵才能摸到的贡品绫罗绸缎,绣花的、挑花的看得人眼花缭乱,度蓝桦一口气得了一车近百匹,堆满半间库房。又有各色时兴头面十多套,又贵重又精巧,若非赏赐,依照度蓝桦如今的身份根本不敢戴。

她是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头面,亲自看过之后才发现影视剧里都是骗人的:真正的头面内容相当丰富,哪怕各朝代稍有出入,但基本都包括顶簪、花头簪、挑心、掩鬓、发梳、步摇、耳环等许多种。而每种少则一支,多则四支甚至是六支,一整套下来少的十几件,多的二十多件,自己就能占一个小首饰箱。

李嬷嬷算是伺候的老人了,尚且看花眼,更别提其他几个小丫头,简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一不小心把赏赐给吹坏了。

“夫人如今可算熬出来了,”李嬷嬷淌眼抹泪地念佛,“老奴一早就觉得老爷不错,您看如今怎么样了呢?只要您跟老爷好好的,还怕没有好日子吗,日后可别跟他赌气了。”

她虽是好意,但度蓝桦却听得并不舒服,总觉得自己的存在被无情抹杀了,只是一株依附于肖明成的菟丝花。

“嬷嬷说这话我可不爱听,”谁知度蓝桦没出声的,莲叶先不高兴了,“老爷确实不错,但这赏赐却是咱们姑娘自己辛辛苦苦挣得,怎么就都成了跟他过好日子?您老又不是没瞧见,前些日子姑娘顶风冒雪起早贪黑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人都憔悴了。外头多少大男人都办不成的事儿,偏咱们姑娘却办成了,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赏赐不是合情合理吗?”

她连“姑娘”都喊出来了,可见是真心为度蓝桦抱屈。

以前她还会觉得自家姑娘配肖明成是高攀了,可如今看来,有如此本事,怕是个王妃的衔儿都担得起呢!

度蓝桦有些意外地瞧了她几眼,“好丫头,我真没看错你。”

莲叶并不自傲,只心疼道:“瞧姑娘瘦的,面上肌肤也吹粗了好些,得趁过年好生养养了。”

度蓝桦笑着捏了捏她的手,从赏赐中抽出一个细长的锦匣递过去,“你也辛苦了,过年戴吧,看着也喜庆。”

莲叶欢天喜地地接了,打开一看,是一支鹊登枝头的簪子。价值昂贵自不必说,关键是工艺精巧,民间难见,那喜鹊的片片羽毛纹理都用金丝拉了出来,眼睛和梅花瓣都是细小的红宝石点缀,活灵活现十分动人。

“太贵重了,奴婢不敢要!”莲叶看了一眼就慌忙推回来。

“拿着吧,”度蓝桦笑道,又挑了一个匣子给李嬷嬷,让上下各赏三个月月例,“你们都是我的人,我得了脸面,你们也该打扮打扮,不然成什么样子?”

顿了顿,她又调笑道:“来日你有了如意郎君,我还要给你添妆呢,宫里贵人用的缎子给你两匹好不好?”

莲叶今年已经15岁,大禄朝男女普遍在17、8岁成婚,除非她想终生不嫁,不然三两年后真的就该准备出门子了。

一番话说得莲叶满脸臊红,一干小丫头们也都嘻嘻哈哈笑起来,见主子高兴,自己也得了赏赐,便都凑上前打趣。

唯独李嬷嬷高兴不起来。

她得的也是一支簪子,但构造并不算特别精奇,用的宝石也不如莲叶那支剔透。若在往日自然是好的,但如今有了对比,难免落了下风。

她可是夫人的奶母啊,从刚落地拉扯到这么大,竟然比不过一个外来的丫头?

显然,主子不高兴了,可为什么凭什么呀?

正好莲叶抵不过羞,追着一群小丫头外头打闹去了,李嬷嬷难掩忐忑地上前,也作势要把簪子推回去,强笑道:“夫人厚爱,老奴自认没什么功劳,并不敢受。”

度蓝桦正拿着一对白玉雕刻的小马耳坠比量。

那小马驹不过小拇指肚大小,但雕刻的惟妙惟肖,眼睛用了黑色宝石,随着角度不同折射出明亮的光,瞧着很有点草原神驹的风采。她心下欢喜,便用这个替换了自己耳朵上的金镶玉水滴耳坠。

“嬷嬷拿着吧,你伺候这么久,用心我都是看得见的。”度蓝桦从镜子里看她,不紧不慢道,“不过我也要提醒下嬷嬷,虽然如今我嫁人,但你真正的主子还是只有一个,永远都是。”

截至目前为止,她跟肖明成的合作是很愉快没错,但来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她有很多秘密,也不想畏畏缩缩的活着,需要的是真正忠心不二的奴才,而非什么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到最后却成了身在曹营心在汉。

她的音调并不算高,听上去甚至有点轻飘飘的,但李嬷嬷却脑袋里嗡的一声,好像被谁狠狠敲了一锤,背心刷地出了一层白毛汗。

“老奴,老奴糊涂了!”她面色煞白的跪下,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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