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之所以要找个搭档一起去调查, 不就是因为雨宫翠具有相当清醒的自我认知,担心在碰上敌方战斗人员之后白给吗?
毕竟他的异能力只加脑力不加战斗力,本身的体术又只是平平,在偌大的港口黑手党之中堪称垫底。虽然精通枪械, 但若是对上战斗异能者, 说不定连拖延一两分钟都做不到。
而太宰治……非战斗型异能、体术稀松,小脑瓜里装满了并不能即时生效的阴谋诡计, 完全和自己是一个类型的智力英雄。突然冲上来顶替了保镖的位置, 非要和自己组个脆皮组合深入敌营,这算怎么回事?
雨宫翠在办公桌上层层叠叠的文件上扫了一眼, 顿觉已经看穿了对方想要摸鱼的真相。
于是试探着提议:“这个, 是不是有点过于高看敌人了?如果您打算去的话, 我可以通知中原干部随行——”
“才不要臭蛞蝓呢, ”太宰治孩子气地撅着嘴,用唱歌般的声音回答, “就·由·雨·宫·和·我·一·起·去·吧~这是首领的命令!”
这完完全全是在赌气了。
搬出身份来压人,毫无疑问昭示着太宰治不打算改变决定。再质疑下去就会被扣帽子,雨宫翠一边疑惑着向来算无遗策的首领为何会突然抽风,一边敷衍地应了是。
【人间失格】能将敌人的异能力消除,被强行化作常人的异能者也不过是一梭子弹就能解决的生物。如果真的像自己一样娇弱, 太宰治是绝对无法坐稳黑手党首领的宝座的, 或许是自己太过在意对方, 因此产生了不必要的担忧罢了。
反正就连敌人是否是异能者都还尚不确定,或许只是有人栽赃陷害罢了。
毕竟地处横滨,在三方势力的监视之下, 搞不出多大的幺蛾子。怀揣着这种想法、像慈爱的母亲一样下意识包容了对方少见的任性, 雨宫翠清点了一支小队出来, 跟随着因为有其他下属在,已经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黑暗化身模样的太宰治,径直去往了蝶美株式会社的所在地。
“最近一周里,先后有四位高层死亡,但无奈的是,尽皆被警方判定为自杀或意外事故……所以直到现在才呈报上来,实在是万分惭愧。”
太宰治身为官方盖章过的“横滨杰出青年企业家”,巡视麾下产业并没有隐瞒踪迹的必要。雨宫翠在出门前就通知了蝶美的社长,所以一众人刚刚到达,就被毕恭毕敬地迎进了贵宾室,由两鬓斑白的社长带领余下的高层们亲自泡茶,一同奉上的还有更为详尽的资料。
“因为始终没有定论,在报告中用的也是‘疑遭异能力者暗杀’这样的模糊字眼。不过,虽然自始至终找不到任何证据,完全视为意外的话,又未免太过巧合了。”
静室之中茶香弥漫,一众英年早秃的大叔们眼观鼻鼻观心,细微的汗珠顺着锃亮的头顶滚落下来。
倒不是做了坏事心虚,只不过之前虽然对自家公司有□□背景有所耳闻,没想到出事之后,那个凶名赫赫的港口黑手党居然真派了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地过来……
虽不清楚领头的人究竟是何身份,不过那股让人偷眼打量都不敢的压迫气势实在令人胆寒。如今公司内部人心惶惶,派来的援军越是凶神恶煞,这些被同事接二连三的惨死所震慑的高管反而越是安心,就差抱着对方的大腿哭着喊救命了。
太宰治和站在一旁的秘书交换着看完了资料,神定气闲地抿了口茶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含笑不语。
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室内众人的脸上挨个打量,原本就分外刺骨,此时更是由于对方身后一众面含杀气腰藏武器的黑衣人的存在而愈发难以忍受。
气氛像是水泥一样凝固开裂,沉重到几乎无法吸入肺部,每滴汗水坠落在地面上摔碎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是仿佛被上刑拷问般的痛苦体验,就在高管们感觉紧绷的心弦都快被压垮的前一瞬,重压忽的撤去,取而代之的是青年掺着笑意的低沉嗓音,从无至有地震颤着响了起来。
“如何?”
使用异能力观察良久的雨宫翠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发现。
“他们不知情。还是从外部竞争对手开始查起吧。”
无视了大口喘着粗气的地中海大叔们逃出生天的表情,雨宫翠把更多的资料推到太宰治面前,简明扼要地讲解了两句。
“抛去那些无足轻重的小厂家不论,主要生产日用品的蝶美最主要的竞争对手是名为‘嘉吉’的制造企业,两家的产品互为竞品,共占据了约百分之六十的市场。其他竞争对手的资料也都在这里,请您一并过目。”
本以为出外勤还需要看文件这点会让摸鱼达人太宰治感到失落,没想到后者似乎并不在乎,翻动纸张的样子甚至还称得上兴致勃勃。
“说了这么多,雨宫有在意的对象吗?”
“……没有。毕竟现阶段没有证据,各方都称得上有动机。”雨宫翠顿了顿,“不过,半月之前蝶美高层通过了一项决议,准备进军中高端家具市场。”
哗啦啦的纸页合上,瞬间理解秘书言下之意的太宰治把文件随手抛在一旁,用征询意见的语气问道:“下一步准备去哪里调查看看?”
“不用在意我的安排,既然您来了,既然听凭您的意见行事。”
在外人面前,雨宫翠发挥了十成十的演技,烘托太宰治英明神武的首领形象。后者显然也很吃这一套,闻言站起身来,语气轻快地吩咐道:“那就去被暗杀者的遇难地点看看吧。”
雨宫翠没有异议,不如说,只要太宰治提出的不是“我们一起入水看看吧”这样本性流露的建议,他就准备按照贴心小秘书的人设尽力遵从。
不过屏息凝神,居然真的从那个太宰嘴里听到了如此靠谱的安排,雨宫翠顿觉老怀大慰,要不是人多眼杂,简直恨不得ruarua对方头毛,再塞颗糖奖励一下了。
或许是内心想法过于直白地表露在了脸上,对面的首领笑容微僵,其下隐藏的不知是幽怨抑或委屈。
他赶紧振作精神,挥去了那些不靠谱的念头,紧跟过去在一旁指路。
“我事先调阅了警视厅的资料看过,这就带您去案发地点,请跟我来。”
警视厅的专业人士判定并非他杀是有道理的。两人带着浩浩荡荡十几位成员抵达目的地之后,雨宫翠用异能力仔细调查一番,同样得出了意外事故的结论。
蝶美株式会社的高层们已经不再陪同了,他和太宰治之间的交流顿时轻松随意不少。随行的成员们三三两两地散开,把途径此处的路人驱散,太宰治双手闲散地插在风衣兜里,靠在黄色警戒线旁的一株柳树上,摆明了连脚步都懒得挪动一下。
“何必那么认真呢,”摸鱼人士对勤恳社畜发出了沾沾自喜的嘲笑声,“‘港口黑手党对此事非常上心,首领亲自出马调查’,只要向外界传达这样的信息就可以啦。”
在一旁用湿巾擦着手的雨宫翠点点头表示赞同:“的确。‘伪装成意外不希望被人发现真相’和‘一周之内制造四起案件来挑衅港/黑’,两者之间过于矛盾了。”
“嫌疑人基本锁定在那几家竞争企业之中,特别是原本就占据国内中高端家具市场的制造公司‘白鸟’,虽然存在感不高,但动机十足。‘嘉吉’还是‘白鸟’,只看哪一家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有所异动,幕后黑手也差不多确定了。”
只要头脑清晰,轻易便可根据隐藏其下的脉络、追溯刻意龟缩幕后的凶手。
只是……是否过于简单了些?
现阶段证据不足,不论做什么判断都为时过早。雨宫翠垂下眼睫,自己也略带好笑地认为自己过于多心,非要把普普通通的商业斗争无止境深化,不过是毫不出奇的日常事务罢了。
有自己和太宰一同调查,不顺利反而说不过去吧。
连续四起的“自杀和意外死亡”都是异能力者的手笔,现场并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港口黑手党出动的消息已经迅速从四面八方扩散开去,一众人回到了蝶美的公司大楼之中,还未等待多久,嘉吉株式会社的社长已经携带重礼出现在楼下,点头哈腰地前来拜访。
干巴巴的小老头用手绢不住擦拭着颊边渗下来的汗珠,几乎不敢正眼看面前沙发上杀人如麻貌若夜叉的黑手党首领,指天发誓之前的意外事故绝对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言称嘉吉上上下下一直遵纪守法,连税都不曾漏缴过一分一厘,多年来和同行也一直坚持公平竞争(小老头拼命朝蝶美的社长抛了许多眼色,后者权衡之后勉为其难地谨慎点头),绝不是□□的恶徒。
雨宫翠全程旁观,收下礼物之后和颜悦色地把老人家送出了门,表示一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遵纪守法的横滨市民,对方这才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在为这位识时务的来访者拉开雷克萨斯的车门时,后者飞快地朝四周打量一眼,确认没有可疑的家伙之后,才压低声音含混地提醒了一句。
“白鸟财团的发家史并不干净,他们是横滨的外来户,前尘旧事都藏得很好……那位大人若是有心,尽可以去搜罗看看。”
看起来只是在往同行身上泼脏水罢了,但雨宫翠心头一动,依旧决定回头找找看。
像是做出了榜样一样,嘉吉的社长离开没多久,其他或多或少和蝶美有过竞争关系的大小公司们也按捺不住,以各种方式递来了自白书。
雨宫翠将名单稍作整理,看见上面自始至终不曾出现过白鸟财团的名字,不由得挑了挑眉。
夜色渐深,已经没有再等的必要。
打道回府的途中,他将嘉吉社长的话转述给太宰治,两人随即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警察才需要证据,黑手党只需要怀疑。反正是横滨的外来人士,港/黑对这些家伙向来没什么呵护之情,看来明天有必要让中原干部上门,进行一场和谐愉快的友好谈话。
“又是些死鸭子嘴硬的滓渣,以为像鸵鸟那样把头插进沙地里,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
太宰治兴趣缺缺地点评,“港口黑手党最近太推崇互惠互利共同发展,市民们都要忘记我们的本色了,这可不太好。——要我说啊,雨宫,这全都是你的错。”
毕竟推动单纯的暴力集团往经济领域转型是雨宫翠做出的决策,他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错。但雨宫翠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沉痛又诚恳地接受上司批评的懵懂新新,闻言弯起眼睛笑了笑,用臻至化境的阴阳带师功力刺了回去。
“说得也是,我考虑得还是太片面了。今后这种事关港/黑命脉的大事,果然还需要首领您事必躬亲才行,文件什么的,我还是不帮忙处理了吧?”
开车的司机表情绷得死紧,生怕一个不小心笑出声来,被顶头上司恼羞成怒当场枪毙。
吃了个软钉子的太宰治将注意力从白鸟财团身上移开,注视着身边好整以暇地微笑着的秘书,在司机视线的死角里摆出一个相当夸张的委屈表情——
与之相反的是,胸腔中所涌动的是……某些像是细微的火苗一样舔舐着心脏壁垒、带来奇妙的痒意的温暖感觉,给予“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再一次有力的确信。
但并不痛苦。
恰恰相反,是让人忍不住心生眷恋的东西。
还未想好下一句要说什么,手已经像追逐灯火的飞蛾一样,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就这么触碰一下,然后对那个人的惊愕表情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声称这是报复——没错,就这么做,这相当合理。
至于对方究竟会怎么想,他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我很清楚雨宫的秘密。——然后,把这当做是回应也未尝不可。】
在手指触及略显疑惑的少年的面颊之后,几乎按捺不住想要说出口的话、和脑海中已经构思完毕的粉饰之语,必须从二者之间挑选其一。
时间被魔法所放慢,画面一帧一帧地逐个跳过。眼见指尖已经快要落到瓷色的肌肤上,然而喉咙异常地干渴,几乎吐不出一个字。
他的嗓音喑哑:“我……”
就在下一个刹那之间,原本神情柔和地偏着头等待他的雨宫翠勃然色变,从座椅对面猛扑过来,用体重狠狠把他压在了司机座椅的靠背后面。
“小心!!!”
骤然响起的巨大爆炸声、路面的土石破碎、挡风玻璃哀鸣着化为碎片的声音淹没了他的示警。二人所乘坐的轿车离爆炸的中心点还有一段距离,但依旧被冲击波所攫,像是塑料玩具一样被凄惨地掀飞开来,狼狈地打了几个滚后撞上了路边的护栏,停下不动了。
要不是首领的座驾经过特别订制,这次爆炸毋庸置疑就能要了车里三个人的命。
意识有短暂的离体,但在片刻的昏沉之后,浑身上下传来的刺痛感让雨宫翠愈发清醒。变形的车门已经打不开,他小心翼翼地活动肢体,把依旧双眼紧闭的太宰治从空荡荡的窗框里拖了出来。
车队已经被爆炸切断,看样子是在路中央埋下了可以远程操控的炸/弹。他越过四下散落的汽车部件和丛生的火焰,半拖半拽地把太宰治藏到相对安全的角落里放平,随之折返回来,跪在地上试了试司机的呼吸,多少松了口气。
但不幸正处于爆炸点中心、以及比起这辆车距离更近的那些,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确认车辆没有爆炸之虞之后,他没有擅自挪动司机,只是在做了简单的压迫止血之后,把对方身侧的枪/支拿出来,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太宰治身边之后,发现他已经醒了,正尝试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这让雨宫翠有些心安。
同一辆车的后座,没道理被他挡在身上的太宰伤得比他还要重。
后者鸢色的眸子警惕地朝这边看过来,认清来人后神情一缓,视线随即在他身上的几处显眼伤口上复杂难明地停留了几瞬,才若无其事地移开。
“你还活着啊。”
“您以为您是自己飞到角落里的吗,太宰先生。”
没好气地呛声了一句,雨宫翠无心和不讲口德的上司多做纠缠,只是急匆匆地问道,“能走吗?”
太宰治一瘸一拐地挪到他身边,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策划爆炸的一方不论出于何种动机,最优先的目标肯定是杀死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没道理引爆炸/弹之后就任由幸存者离去,必定还存在确保行动成功的后手。
最佳的选项无疑就是远离现场隐匿踪迹,然而对方动手的地点非常巧妙,是一面环山、一面临海的双向公路,不仅车流稀少,也根本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
山坡上植被虽然茂密,但陡峭到几乎呈六十度角,选做逃跑路线的话未免也太过为难两个伤员了。信号又被早早切断,手机无法向外发送任何求救信息,雨宫翠只能一边懊悔着今早不该包容太宰治的任性,一边尽快往前方距离数公里远的民众聚居区赶去。
借助地形之利周旋一会儿,努力拖延到察觉不对之后出发的港/黑援兵到来——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夜色深深沉沉,几近伸手不见五指。拿出此生最快的速度在路途上奔行,最终到达目的地时,整个肺部像塞满了火炭一样刺痛着。
扶着膝盖喘息了几秒钟,雨宫翠回头往墨一般浓郁的夜色里眺望,只觉得心头的不安感愈发浓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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