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总会开,该来的也总会来。
君行祁丹朱回京的时候已经是秋天,转眼便到了沈厚处斩的日子。
这天一早,祁丹朱就带了一盘糕点,一个人去了牢里,探望沈关山。
牢房昏暗,不天日,一个个面目可憎的犯人被关在牢房里,祁丹朱由官差带着,走进了牢房最深处。
沈关山毕竟是重臣,还没有彻底定罪,所以住得不算太差,至少牢房里干净整洁,他一个人占了一间牢房。
沈关山看到她没有惊讶,只是掀了掀眼皮,声音苍老道:“终于来了。”
官差将门锁开,祁丹朱吩咐让所有人都退下去,不可靠近,然后才抬脚走进了牢房。
她进去之后,抬眼四处看了看,牢房里只有一张石床一张木桌,石床上铺着稻草,上面放着一张有些破损的被子,桌子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在昏暗的牢房里显得更加陈旧,她看了沈关山一眼,在桌旁悠悠然坐下。
沈关山不声不响,盘腿坐在石床上,背靠着墙,神『色』漠然地看着她。
祁丹朱将食盒放到桌上,抬头对沈关山淡淡一笑,“既然猜到我要过来,可猜到我所来为何?”
沈关山下了床,脚上的镣铐哗啦啦地响,他在桌旁落座,姿势端正,依旧是一副从容的做派。
“既然来了,或是心里有疑问,有事想要问我,或是心里有不甘,想来骂我几句,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单纯想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落魄的模样,反正总会有个缘由,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想看便看,想骂便骂。”
祁丹朱莞尔一笑,“倒是想得开。”
她从食盒里端出一盘芙蓉糕放在桌子上,“我娘说过,最喜欢吃芙蓉糕,所以我给拿了一盘芙蓉糕来,芙蓉糕现在还热着,尝尝。”
沈关山看着盘子里的芙蓉糕微微愣了愣,看了半晌,拿起一块芙蓉糕看了看,神『色』复杂道:“难为娘还记得。”
祁丹朱桃花眸含笑地望着他,眼底却像粹了细碎的冰碴,她红唇轻轻阖动道:“我娘还说你最喜欢吃她亲手做的芙蓉糕,对么?舅舅。”
沈关山面『色』不变,轻轻转了转手里的芙蓉糕,“对,娘从小就蕙质兰心,她亲手做的芙蓉糕模样精巧,甜而不腻,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芙蓉糕。”
祁丹朱唇角扬起漫不经心的笑,看着他声音冰冷道:“可惜我娘已经死了,世上再也无人能给舅舅做喜欢吃的芙蓉糕了。”
沈关山动作微微顿了顿。
“这些芙蓉糕是御膳房的厨娘做的,多担待,将就吃点儿。”
沈关山咬了一口芙蓉糕,轻轻嚼了嚼,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和畅然,“确实不如娘做的好吃,娘心灵手巧,世上再无人能及她的手艺。”
祁丹朱看着他将一块芙蓉糕吃下去,勾着唇角问:“舅舅就不担心我在里面放了毒『药』,将毒死?”
“如果只想让我那么轻易的死,就不会设计了这么久,一点点将我抓到你的笼子里。”
沈关山仰头笑了一声,祁丹朱也低低地笑了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相谈甚欢。
沈关山只吃了一块芙蓉糕,就未再动,他看着祁丹朱跟沈柔雨有几分相似的面容,问:“何时知道了的身世?”
“那年在行宫,我差点出事,醒来之后,我娘担心我死后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别到了阎王爷那里还认贼做父,所以就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沈关山沉『吟』片刻,问:“娘……又是如何知道真相的?”
祁丹朱袖子轻轻拂了拂,看着绣着精致刺花的袖口,幽幽道:“如果我娘不明真相,恐怕还天真的活在你们为她编织的梦里,以为是疼爱她的兄长,陛下是敬爱她的弟弟。”
“可惜,她从未相信过们的鬼话,她知道我爹根本不可能背叛陛下,更不会想做么皇帝,我爹只想在战胜后解甲归田,跟我娘归隐山林,如果我爹和们之间有人在撒谎,那么一定是你们在撒谎。”
祁丹朱放下袖子,抬头看着沈关山,“所以我娘努力坚持着,她在等待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她想知道我父亲经历过么,怎么会在一夕间,变成了大家口中人人得而诛的『乱』臣贼子。”
“后来,我娘终于等到了,我父亲身边的副将辗转找到了她,将真相告诉了她。”
沈关山『露』出了然的神态,“原来是秦清淮,他竟然没有死。”
祁丹朱垂眸浅笑,眸中漫过讥讽,“原来你还记得沂临军。”
“沂临军……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沈关山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怀念,怅然的感慨地道:“怎么会忘呢?他们是我的同乡,是跟我并肩作战的兄弟,更是一群跟我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
祁丹朱单手撑着下巴,欣赏着沈关山脸上的情深意重,轻笑接道:“可他们在你的荣华富贵和滔天权势面前,又算得了么呢?”
沈关山双手揣在袖子里,不以为道:“我不选择荣华富贵,难道选择跟他们一样成为刀下亡魂吗?我并不觉得做聪明人有么不好。”
他抬头看向祁丹朱,理直气壮道:“我虽然给陛下递了刀,可陛下如果不想杀人,不用我这把刀即可。”
他挑了挑眉道:“可陛下如果想杀人,我就算不递刀,他也会想办法杀人,与其这样,倒不如我给他递刀,他至少会念着我的好,予我荣华富贵。”
“呵……”祁丹朱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将助纣为虐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还真是厚颜无耻到无『药』可救了。”
她站起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沉声道:“如今这个时辰,的儿子应该就快被推出去处斩了。”
沈关山面『色』依旧不变,只是神『色』更沉了一些。
祁丹朱漫不经心道:“猜他被砍头前会想什么呢?会不会后悔这些年来一直跟着做事,而不是选择自力更生,会不会恨你这个将他推出去顶罪的狠心父亲?”
沈关山依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只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眉心轻轻跳了一下。
祁丹朱浅笑了一下,自嘲道:“其实我想救他的,在我鞭打他的时候,我还希望他可以变好,毕竟他是我娘的侄子,我希望他可以『迷』途知返,可惜他死不悔改,已经无可救『药』了。”
沈关山声音无波无澜道:“跟娘一样,太过心软,对仇人也无法做到全然的恨,所以才会令自己更加痛苦。”
祁丹朱睫『毛』轻颤了一下,微微垂眸,低声道:“我娘应该跟我一样,也曾希望能『迷』途知返。”
她抬手轻蹭了一下鼻子,“我们确实无法做到像你一样狠心,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说抛弃就抛弃。”
沈关山道:“我只是做出了最好的选择,我如果死了,厚儿也活不了,倒不如他把大部分罪责都担了,保我一命,说不定沈家还有转机,到时候我定会为他风光大葬,用长明灯供奉。”
祁丹朱摇头嗤笑,“还真是冷静到无情无义……”
她转过身,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关山的眼睛,狠声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要看一看可会心痛。”
“害死自己妹夫的时候,能做到毫不手软,骗自己妹妹入宫的时候,能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一次,的亲生儿子被你推出去顶罪,就要被处斩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还能做到无动于衷!”
沈关山老神在在地抬眼看她,语气平静无波道:“恨我,恨陛下,恨我们所有害死父亲的人。”
“对啊……我恨!”祁丹朱毫不犹豫地坦然承认,微红着眼眶道:“我不止恨你们害死了我父亲,我还恨你们将我母亲圈在皇宫里,害得她郁郁而终,我更恨你们害得三万沂临军血流成河,们辜负了他们的一腔赤胆,让英雄成了白骨!”
祁丹朱说完,满室寂静,只有尾音在空『荡』『荡』的牢房里回响。
沈关山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眼中蔓延起淡淡地讥讽。
他近乎嘲讽地开口道:“恨,又能怎么样呢?能向我报复,向吴赤东报复,向我们每一个害过父亲的人报复,可是陛下呢?真正把刀捅向父亲沂临军的郐子手呢!敢报复吗?不但不能报复,还要认贼作父!”
“就算杀了再多仇人又怎么样?依旧没有办法给父亲沉冤昭雪!我若是『乱』臣贼子,父亲便是谋逆叛将!看,忠臣良将『乱』臣贼子的结局是一样的,我们都是遗臭万年,算起来还是我这个『乱』臣贼子赚了!”
牢房里回『荡』着沈关山歇斯底里的吼声,祁丹朱后退一步,不再看沈关山那张厚颜无耻的脸,背过身去。
她走到牢房里唯一的小窗前,微微仰着头,看着窗外透进的阳光轻眯了一下眼睛。
她声音清冷而缓慢地道:“此恨有三,一恨君主无道,二恨尔等叛徒,三恨含冤亡魂不得安。”
“无道君主要改,『乱』臣贼子要诛,含冤亡魂该沉冤得雪。”
她蓦然转过身去,目光坚定地看向沈关山,掷地有声道:“我自会拨『乱』反正,还英雄清白,让忠臣良将青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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