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见到廖雁十分惊喜, 并迅速脑补明白了事情的因果,旋即也隐晦地表达了己的担忧。
毕竟将女休男改成和离的是方知县,常言道, 民不与官斗, 这位廖少侠一上来就跟本地父母官闹得不愉快, 是不是不大好?
廖雁却大为诧异, 『色』夸张道:“这韩青难不成是那官的子?”
王掌柜和翠红齐齐摇头,“然不是。”
“那是他的亲爹?”
王掌柜和翠红:“……”
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见状, 廖雁浑不在意的笑道:“这不就结了, 既然这厮与那官非亲非故, 那官何必讨人嫌?”
早在得知女被卖,翠红活剐了这家三口的心都有,然是愿意女休男出口恶气的, 听了这话顿觉有了主心骨, 很是欢喜。
倒是王掌柜略一沉『吟』, 将方知县退堂的举动翻来覆去琢磨一二,隐约品出点味道来。
嘶,貌似官场之人确实不大爱跟江湖人打交道, 正如廖少侠所言, 若那官有意袒护,一早就快刀斩『乱』麻宣判便是,何必再让他们己商议?
也就是说, 方知县本人的立场都不算坚定,只是缺一个顺水推舟下来的台阶罢了。
这个简单啊!
只要让韩青己同意不就完了吗?
大不了稍己置办些礼物打点一二, 将事情好好收尾也就是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王掌柜心中唯一一点顾虑也尽去,顿变得身心舒畅来, 看着韩青的眼宛如在看一条死鱼:
孽障,等死吧!
最初的惊吓过,韩青终于稍微找回一点志,又小心翼翼地问己爹娘去哪了。
这魔星,该不会……
浑圆的日头越升越高,晒得人额头冒油、双颊发烫,可韩青只要一想到某种可,就忍不住浑身发颤。
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孽,以至于今生遇上这个魔星。
廖雁看着他的脸便心生厌恶,不耐烦道:“子一早就把那两个畜生撵走了,难不成留着碍眼吗?”
若在关外高皇帝远的地方,早打断他们的腿了,哼!
亲耳听着家父母被人骂做畜生,作为模范孝子的韩青简直比被人翻来覆去打耳瓜子还难受,可,可他被踹的心口现在还隐隐作痛呢,如何敢反抗?
只是……
此他们就站在衙门外墙根底下,不远处就是两排手持水火棍,身穿黑红公服的衙役,身板挺直,威风凛凛。
来之,韩青怕丢人,是百般不情愿千般想推脱,可此竟忽然觉得安心许多,心想这魔星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衙门口杀人吧?
思及此处,他给己暗鼓了鼓劲,凄凄切切地去拽翠红的衣袖,“娘子,以都是我不好,可我已知错了,好歹看在小桃的面子上,你我好聚好散不成?”
若真被个娘们休了,他们韩家下半辈子哪还有脸活!
廖雁眉『毛』一挑,十分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
好孽障,胆子大了!竟敢当着子的面讨价还价?
韩青直接被打飞出去,半边脸都肿了。
“差爷救命啊!”他也是长了记『性』,不敢再跟廖雁求饶,只是冲不远处的衙役们哭喊来,“杀人了,杀人了啊!”
他的声音大,让人不装聋,几个衙役看看他,再看看一身匪气的廖雁,颇有点不情不愿地往这边看过来。
刚他们都听李头说了,来的这个小子别看年纪不大,着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娘的李头那有经验的/ 江湖都不敢惹,他们难道还有三头六臂?家婆娃娃都等着这点俸禄吃饭呢。
“干什呢!”两个衙役站在原地没动,很敷衍的问道。
韩青抢白道:“差爷,他,他要杀人啊!”
“没那回事!”王掌柜也没想到廖雁胆子这大,说动手就动手,下意识将他拉到己身藏来,又对那两名衙役拱手笑道,“两位见笑了,两口子拌嘴,家务事,家务事。”
廖雁活了小二十年,所到之处鬼皆退,还是头一回被人护着,当就愣了。
他罕见地没有反抗,只是盯着王掌柜『毛』茸茸的脑勺,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过,还不坏。
那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心道这人挺上道啊,一句家务事,什台阶就都有了。
“哦,那收敛些,”其中略年长些的敷衍道,“县衙门口,可不敢闹事。”
“是是是,”王掌柜笑呵呵道,又叹了口气,“我这外甥女命苦,所嫁非人,公婆伙同男人竟想偷偷把闺女卖了……那是她娘家表弟,从外头回来,小孩子嘛,难免火气大了些。”
“卖闺女?”那两个衙役并不知道事情始末,也不管他这话多少漏洞,一听这个,顿流『露』出鄙夷的『色』。
这都什年景了,竟还有卖卖女的?
最开始说话那衙役己就有闺女,哪听得了这个,心想若敢有人卖子的闺女,狗头都给你打掉了!
韩青一看那两名衙役的表现,一颗心瞬哇凉。
他想要反驳,却张不开嘴,只顶着半张高高肿来的脸,又吐了一口血沫出来。
衙役们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丢下一句“别闹得难看”,重新转过头去,目视方。
始至终,那两个衙役双脚就像钉在地面上一,一动未动。
王掌柜一直等他们走掉之,这转过身去看廖雁,忽然就笑了,眼角泛一点皱纹。
“我像你这年轻的候,也是这爱冲动。”
只是来年纪渐长,遇到的事情多了,渐渐被生活磨平棱角……
廖雁忽然有点不在,轻轻哼了声,别开头去。
过了会,他却又道:“韩家人阴险『奸』诈不值得信任,这的人最好赌咒发誓,今早上他们见到我这个陌生人尚且造谣,说什媳『妇』不孝顺云云,可知日行事如何。
若得今日逃脱,来日为保全颜面,他们必然颠倒黑白,我是个江湖人尚且知道人言可畏,届你们又当如何?难不成挨家挨户上门解释?”
他平虽然也爱说话,却鲜少像现在这一本正经,稍显稚嫩的面庞流『露』出几分威严,叫人下意识就认真去听。
翠红是个本分女子,只想安生过日子,哪想过那长远?如今听了这话,直如醍醐灌顶,顺着一想,还真像韩家人干出来的事!顿吓出浑身冷汗。
她己这辈子就这,倒也罢了,可小桃几岁?若来日被此事连累,真是想悔都没『药』吃。
王掌柜就是因为担心这个跟着过来,当下便道:“廖少侠言之有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对付什人就得用什招数,若真拿到一纸休书,上头写明原委,好歹也是一个威慑,叫韩家人不敢动歪心眼。
说着,他又欣慰地叹了口气,对廖雁笑道:“今还真是多谢你们帮忙。”
你们?
廖雁下意识扬了扬眉『毛』,脸上清清楚楚写满疑『惑』:还有旁人?
他的心思很好懂,王掌柜也不用问,就笑道:“还有阳仔,来正委托了他写休书呢,他不放心,也跟着一并过来,此正……”
说来,也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几个都是好孩子,难怪处到一块去。
然而话音未落,就见刚还一派大人的廖少侠突然炸了『毛』。
他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直接跳了来,勃然大怒道:“什阳仔,子最讨厌书生了!”
王掌柜:“……”
他沉默片刻,试探着问:“两位,吵架了?”
“呸!”廖雁愤愤道,“子不稀罕跟他吵架!”
王掌柜点头,了然道:“哦,吵架了。”
他也是见过世面、有经历的人,看人很有一套。若朋友之真的因某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分道扬镳,绝不会是这种反应。
王掌柜也不觉得奇怪。
年轻嘛,小孩子家家的,保不齐一句话说不到一块去就吵翻,谁年轻没吵过似的。
人家帮了家这大的忙,于情于理都该调合一二。
王掌柜打定主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问道:“那你如今住在哪呢?”
廖雁浑然不在意,“子从来都是四海为家,当被盖地当床,在哪不住?是吧,大黑?”
旁边的大黑马打了个响鼻,甩了甩鬃『毛』:若是有个窝棚睡,当被盖地当床什的……倒也不是不放弃。
主人是个二愣子,可不是。
王掌柜点点头:哦,那就是没地去呗!
他也不戳破,只是搓着手道:“今真是多亏廖少侠啦,滴水之恩涌泉报,你这何止是滴水?大过年的,若就这放你走了,倒叫我们心好生过意不去。
不如这,你哪也不要去,就到舍下做客!往就都是一家人,爱住到什候就住到什候!”
廖雁哼了声,“不去。”
他本来还想赌气说桃花镇不是好地方,没有好人,可转念一想,王掌柜好像也是桃花镇人,于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是抱着胳膊看。
呦,还跟人赌气呢。
原本以为威风凛凛的少年侠客,突然一句话的功夫就成了邻家弟弟,翠红不觉好笑,心中对他的一点敬仰和感激都化为亲近,当即帮着说和道:“哎,来吧,好歹叫小桃见见恩人,也尝尝我的手艺。你不知道吧,我做饭可好吃了!
对了表舅,今早上咱们不是煮了猪蹄冻?七、八个大猪蹄子都炖得稀烂,等到晚上肯定都成冻冻了,摇摇摆摆可有意思……”
她倒真想有这一个好看又有本事的弟弟呢。
王掌柜顺着点头,抄手砸吧着嘴笑道:“她说的可没错,如今就在我店帮工呢,拿一手厨艺硬是要的。她烤得小鱼干也是一绝,酥酥脆脆,又咸又香,用来下酒最好不过。
并非我夸口,就那小鱼干,大城的厨子也未必做得出那等滋味。
廖少侠,你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总要吃点酒吧?那可真得去尝一尝。”
大半了,廖雁只吃了两只烤得半生不熟的野兔,偏那野兔又无甚油水,柴的犹如牛皮,此日上三竿,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这会听他们这一说,顿觉涎水直流。
其实他以也是这饥一顿饱一顿过的,以没觉着怎着,现在这副被迅速养刁钻了的胃口却开始委屈了。
一听王掌柜又夸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廖雁顿觉十分受用,本地挺胸抬头,骄傲道:“那是然,我酒量好得很!关外的烈酒白刀子,我一口气吃一斤!”
王掌柜和翠红都非常捧场地鼓掌,又吹嘘家酿的高粱酒如何如何香醇……
稍方知县重新升堂,开口就问他们商议的如何了。
孟阳和白星在面吃了茶,用了一大盘酥皮牛『乳』豆沙馅点心,撑得直打嗝。不得不说,县衙的点心确实比外面精致许多,不过白星还是觉得孟阳做的点心最好吃,哪怕只是一个圆溜溜的实心『奶』香饽饽。
两人各怀心思,结果出来一看,廖雁竟然也在,都是欢喜不已。
“雁雁!”孟阳的脚尖飞快的挪了几下,斜着蹭到他身边,小声道,“等会咱们一回去吧!我炖了板栗烧鸡呢,可香啦!”
小伙伴三缺一,搞得他们两个吃饭都不香了,那一大锅板栗烧鸡都没怎动呢。
廖雁用力翻了个白眼,只是抱着胳膊去看房梁,竟直接无视他。
孟阳很是无措的看向白星,显然不知道己究竟什候、怎惹到这位小伙伴了。
白星倒是知道,可是这种事情不好说。
她和孟阳一左一右夹住廖雁,想了半,只憋出来一句,“挺好吃的。”
何止好吃,现在回忆来,简直是好吃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给廖雁勾来好大一股无名火:
好啊,子在外面风餐『露』宿,你们却舒舒服服躲在家吃烧鸡?
他咬牙切齿道:“告诉你们,比你们有眼光的人有的是,子抢手的很!”
他朝王掌柜抬了抬下巴,带着几分炫耀的说:“看见了吗?子是他们的恩人,死活非要拉子去吃酒席,不去还不行!”
气死你们!
孟阳眨了眨眼,忽然欢喜来:“雁雁,不是,廖雁,你不走了呀?”
廖雁大怒,“这桃花镇是你家开的,凭什赶子走?你让子走,子还偏就不走了!”
他一口一个子,说的孟阳简直要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可无论如何,小伙伴忽然又决定不走了,这实在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孟阳那颗凉飕飕的心,此又悄然温暖来。
另一边,王掌柜等人也非常“融洽”的达成了一致,方县令一看来出来的白星竟然也是一副江湖人习气,本就大了一圈的脑袋,更是大上加大,直接就把所有的小心思压回去,非常干脆利落的给批了休书。
此,名山县,甚至可是本朝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妻子休了丈夫的文书正式出炉。
按下手印的瞬,韩青眼一黑,摇摇欲坠,简直恨不得就此昏死过去。
有了这一纸文书,他和家人的所作所为就被彻底钉死,活脱脱一个大把柄落在翠红手,日想再搞点什小动作都难。
他悔了,真的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该纵容父母做下此等错事。
可事到如今,悔有用吗?
几家欢喜几家愁,事情彻底了结之,翠红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来,真可谓人逢喜事精爽。她挨着谢过,又说要掏私房银子给大家置办一大桌酒席。
“要过年了,只当去去霉气吧!”
说的众人都笑来。
县城乃一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其繁华程度然不是小小桃花镇所比拟的,此正值年根底下,更是比平热闹十倍,沿街小贩们叫卖声不绝于耳,街上挤满了喜气洋洋采购年货的百姓,看的人心痒难耐。
王掌柜就道:“咱们难得进城一趟,倒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就在这用过午饭,略逛一回再启程不迟。”
众人都说好,便一往街上走去。
王掌柜有心让廖雁和两个小伙伴重归于好,然带着伙计和翠红走在面,头三个小的,不知不觉就又落了一堆。
廖雁还在生闷气,也不主动说话。
白星本来话就不多,一般别人不开口,她就保持沉默,这会也不例外。
孟阳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急得直挠头。
哪怕到了现在,他还不清楚廖雁究竟为什会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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