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喜识倒也不是故意来膈应他，就是觉得这毕竟是老板的私人问题，不能由自己下决断，“小江总，我回复是‘果想见面就只能在年夜饭的餐桌见了’，您看这样得体吗？”
“太不得体了！”江堰痛斥于他：“猴脑可不能『乱』吃！”
梁喜识：“……”
是他太低估小江总损人的功力了。
两人又借着公司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了一会儿，梁喜识才直言不讳道：“小江总，景势这是喜欢你吧。”
“哦。”江堰说。
梁喜识：“就‘哦’吗？”
“当然了。”江堰乐呵呵地一边拔鸡『毛』一边口花花，“我不喜欢他，他喜欢不喜欢我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这么好，喜欢我人多了去了，每个都得挂心那我得有闲……虽然的确挺闲的。”
梁喜识竟然无法反驳。
挂断电话，江堰又陆续收到了公司员工和艺人们的祝贺短信，按照这个架势，怕不是初一到初十五全安排了，每条文案不重样。
他一边回复一边拔鸡『毛』时候，江裴凉买完东西回来了。
今天晴朗，不算很冷，他大哥带着满身微凉气息回来，东西放在旁边，就杵他身边不动了。
江堰拔『毛』手都不稳了：“干、干什么，别打扰我拔『毛』。”
“拔『毛』？”江裴凉冷冷的视线扫过那只躺在水里秃鬼斧神工的鸡，淡道：“你不说我以为你在玩扫雷。”
江堰：“？”
他愤愤把鸡『毛』黏在江裴凉裤管，被狠狠揪了脸。
.
晚饭时分，周遭已陆陆续续放起烟花。
江一朝带回来的那只贵族鸡成为了当晚餐桌最受欢迎那道菜，没人看大屏电视兢兢业业地公放着热闹节目，平日里滴酒不沾的江母也难得沾了几口，暖黄灯光中，家庭烟火气跃然而出。
“江一朝！”江淼没喝几口就始大舌头了：“你几岁啦？你喝旺仔牛『奶』，你好意思。”
“我怎么不好意思？”江一朝正襟危坐：“我们家祖传酒量不好，我很有自知之明，才不想吐。”
江裴凉随意抿了几口，就没再喝，颧骨处已微微泛起薄红来。
“胡说八道！我们家怎么就祖传酒量不好了？”江父横眉冷对，一拍桌子，随后软倒在一旁江母怀中：“媳『妇』鹅……”
江堰拿着自己空酒杯，和江母面面相觑。
半晌后，江母才移开视线，轻声道：“你……哪里自在就在哪儿好。”
江堰有没听清：“什么？”
“家里总有你一个房间。”江母很快地把这句话说完，就低头扶起了丈夫，道：“你们爸喝醉了，年纪大熬不得，我先把他带上去了。”
几个子辈都应：“好。”
直到江堰和江裴凉把餐桌收拾了，江堰才明白过来江母意思。
年夜饭总是吃久，中间再加『插』科打诨、回忆往昔，那更是久加久，江堰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江淼已经在电视前大沙发睡着了，江一朝坐在旁边扶着妹妹脑袋，防止她噎住，很是无奈地抬头道：“江淼说让我跨年再把她喊起来。”
江堰看他一副手不知道往哪儿放的紧张样子，莫名觉得有想笑。
这个世界春晚和他原先世界一样，都不怎么好笑，江堰却坐在沙发出神地看。
这里有太多不同，却又太相似，江堰现在试图回忆起自己以前生活，却觉得像镜花水月，一下子模糊起来了。
那些一个人煮饺子、一个人入睡、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病日子，都恍然隔世，他本不觉得，但乍一回想，自己却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那种孤独的感觉。
身旁沙发微微一陷，熟悉气息涌来，江裴凉往常一般坐到了他身边，却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一起看。
江堰偷偷看身旁人的侧脸，总觉得有不真实。
这真是现实吗？是上天为了体恤他，给他创造一个不真实梦境？
“在想什么？”江裴凉明明仍看着前方，却突然问道。
江堰吓了一跳：“没、没什么。”
江裴凉没多深究，只是应了一声。
江淼像是被节目的音效给吵醒了，现在哼哼唧唧的，江一朝一边骂她是烦人鬼一边给她递水；但二人独属这个角落却依旧沉默不语，江堰不由得感到有坐立不安。
窗外烟花声仍连绵不断，江堰正襟危坐，却在刺啦的烟花声中听到了一声细微的相机响音。
“？”江堰转过头，发现江裴凉竟然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了下来，顿时惊诧道：“大哥，你会拍照？”
“嗯。”江裴凉垂头翻阅着刚刚照片，“我会吃饭，惊讶吗。”
江堰：“……”
“你刚刚是不是在拍我。”江堰厚着脸皮说，“刚刚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来了，不许抵赖……”
江裴凉干脆利落道：“是。”
江堰立马嚷嚷起来：“我看！”
江裴凉扫他一眼，直接把自己手机递过去了。
“直接给我？”江堰抿了抿唇，“我只看一张……”
“随便翻吧。”江裴凉把手枕在耳后，平淡道：“你想顺便查个岗也可以。”
江堰头冒着汽，垂着脑袋把他手机拿了过来，发现默认界面停留在图库，他下意识戳进去，却怔住了。
江裴凉图册里一共只有五十三张照片，全都是自己拍摄，里面的人影只有一张，就是刚才侧面角度的江堰。
剩下五十二张照片，虽然看似都是不相关的物品，但江堰只是一扫，却有一种难以忽略的熟悉感。
他手指有微抖，往下划去，一眼就瞧见了中间那张黄金圣斗士配『色』的金『色』小面膜。
次准备回家见大哥，他在公司里偷敷被当场抓包小面膜。
江堰：“……”
心里有了模糊概念，剩下图片也就一张张对上号了——
江裴凉生日那会自己做脚臭味十寸大蛋糕，备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健身房cd机里《酒醉蝴蝶》，备注‘以后少让他唱歌’；刻着灵岩庙标志卷头发小木人，备注‘真丑’；温泉里漂浮的无主鸡蛋，备注‘难吃’；三个人一起做最后全进了江一朝肚子里道歉螺蛳粉，备注‘衣服不能用了’；两人一起围的围巾，那辆曾经载过人的小摩托和头盔，和好久之前a大那只怀孕胖橘猫……
画风最迥异那张照片，光线暗淡，背景看去像是医院，画面中江裴凉大手握着自己『插』着输『液』针手，青筋有浮现。
拍摄时间在凌晨一点多，备注是‘不会再有下次’。
……那是江裴凉刚刚得知自己不是他亲弟弟那一天。
一共只有五十三张照片，每一张都和他有关。
似乎是临近跨年，窗外烟花声越发密集洪亮，江堰注视着屏幕，抿起了嘴唇。
“一天的时间够适应了吗？”江裴凉没有看他，神态仍是一贯的平淡，话语却有凝滞：“我知道追的太急不好……”
“可是我等不及。”
江堰啪一声把他屏幕按熄了，说话间带着鼻音：“你知道就好。”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江裴凉就已经在注视他了吗。
又是一阵无言沉默。
窗外烟火越放越急，各种颜『色』的光芒沿着落地窗躲入室内，忽明忽暗，气氛暧昧。
二人同时开口：“所以……”
这次江堰没让，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又始吧啦吧啦试图一口气说完自己心路历程：“我从很早就觉得你是个好人我也很喜欢你觉得你很厉害但是知道你喜欢我我是觉得有点——”
他话没说完，就被江裴凉打断了。
“不想听了。”江裴凉眼中印着忽明忽暗光芒，竟有莫名摄人，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意味，“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江堰茫然地张了嘴：“什……”
“当我男朋友。”江裴凉说：“你只要回答‘好’就行。”
说来奇怪，在喧嚣的烟花声和电视声中，他这句话却在江堰的耳中一字一句都如此清晰明了，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话音落下，节目还是一样的放，烟花还是一样的燃，江淼还在哼哼唧唧，江一朝依旧沉默不语，就好像刚才谁也没说话。
世间似乎只余两个心跳极快的人，面对面等待着回答。
终于，江堰垂下头，道：“我以为你至少会等到零点再说。”
“零点？”江裴凉微微皱起了眉：“这有什么区别。”
“有，有很大的区别。”江堰把头抬了起来，脸颊泛红，却头一次这么坚定地回答他：
“……我本来觉得再不济到零点，总能想出合适、答应你回答了。”
江裴凉怔住良久，才长长叹出口气，低笑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
……反悔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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