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还活着,并且经历了两次可怕的濒死,相较于冷冰冰的死亡,当然更想要活着。
他抱住埃里克的腿,挤出一个亲切的假笑:“不要杀我,不要折磨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只求你饶我一命,不要杀我……”
“很可惜,”埃里克说,“我不缺钱。”
“那你缺什么?”维克多哭了,“你告诉我,只要我有,我都给你……只求你放过我……”
他哭得面庞涨红,热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上一回如此难堪地哭泣,还是在刚出生的时候。他真的想活着。但不管他如何哀求,如何痛哭流涕,埃里克都神色漠然,不为所动。
维克多只能粗喘着气,换了个说法:“你要折磨我,要杀我,总得告诉我个理由吧……我究竟怎么惹你了?”
理由?
埃里克闭上眼睛,攥紧腰间的绳索。当他找到切莉,看见她浑身湿透地倒在火海里,锁骨上还有这渣滓留下的吻痕,就想亲手绞断这渣滓的脖子了。
他说:“你羞辱了我的情人。”
维克多反应过来:“你是说……切莉?该死,该死!”他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你弄错了,我根本没有羞辱她!她是一个婊子,给钱就能上的那种!我大发慈悲想给她稳定的生活,是她死活不肯答应我——”
话音未落,他的双脚倏地被绳索套住,整个人像被开膛破肚的牲畜一样,倒挂在了酷刑室中央的铁树上。
埃里克俯下身,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拍了拍他的脸颊,冷冷地说:“维克多·乔斯,对么。你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图卢兹美术学院,父亲是乔治·乔斯,母亲是伊丽莎白·乔斯。我能折磨你,就能折磨你的家人。如果不想牵连其他人,嘴最好放干净点儿。”
听到这里,维克多彻底被恐惧覆没了。
埃里克与其说是一个人,他的同类,不如说是一个邪恶的神明。他能洞悉他的灵魂,变幻出炎热的沙漠与寒冷的大海,还能变出绳索,把他吊在树上……对了,树,这屋子本来是没有树的,他还变出了树!
这下,维克多真的怕了,慌了,汗流浃背,两条腿也流出了黄色的腥臊液体,几乎是气喘吁吁地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没想到她已经有新情人了,是我下贱,我不该去骚扰她……求你,求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去给她下跪道歉,找我爸妈要一笔钱,离开巴黎,去英国,去意大利,保证不再回巴黎……求你,饶我一命。”
埃里克却不置可否:“她说,你吻过她。”
“没有,她记错了,我当时只是想给她画幅画……”维克多急忙反驳,但见埃里克的神色毫无波澜,就知道这说辞多么苍白无力,他只能捂着脸,像懦夫一样哭了起来,“是,我吻过她……如果可以,我恨不得剁了这张吻过她的嘴……我知道错了,求你别杀我……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杀我……”
“我做什么都可以?”埃里克反问。
“什么都可以!”维克多立刻点头,露出一副忠诚的蠢相。让他松一口气的是,埃里克同意了这个说法。经历了暴晒与溺水,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想死了,只要能捡回一条命,哪怕埃里克想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法郎,他也会想方设法给他弄来,只要他能活着——
谁知,埃里克并没有开口要钱,而是手腕一转,变出了一把匕首。
“我不杀你,你比较走运,刚好在我决定不再杀人的时候撞到了我。就按你说的办吧,”他转了转匕首,轻描淡写地说,“你把你自己的嘴唇割下来,我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
维克多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你、你想让我把自己的嘴唇割下来?不、不……别开玩笑了,那样我会活活疼死的……不、不要这样对我,”他浑身抖动,显然已恐惧到极致,却还是露出亲切讨好的笑容,“你在开玩笑,对不对?你其实只想要钱,大把大把的钱,怕我不答应,才开这种玩笑吓唬我的,对不对?我给你钱,我让我爸爸把所有钱都给你……不要割我的嘴唇……”
“我说了,我不缺钱,”埃里克平静地说,“我只要你的嘴唇。自己割,还是我来?”
维克多仍以为埃里克在开玩笑。
他疯狂地摇头,挣扎着,颤抖着,像一条滑稽笨拙的虫。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后悔,后悔找人绑架切莉,后悔亲吻她,后悔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想跟她同归于尽。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活着。他拼命地吞咽口水,露出一个抽搐的假笑,发出一种类似于孩童嚎哭的声音:“求你了,朋友……真的,求你了!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你喜欢切莉那样的女孩是吧?我还认识很多像她那样的女孩,甚至可以给你找个雏儿……这年头,雏儿可是稀罕物。”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越说越意识到,他的生活,他的人生本可以无比美好,但现在都没了,都毁了——他当时为什么要去绑架切莉?
面对维克多撕心裂肺的哭声,埃里克毫无所动。
他不是一个同情心丰富的人,漠视一切悲惨遭遇,因为在他遭遇悲惨时,从来没有人同情过他。
见维克多哭晕了过去,埃里克松开他身上的绳索,拽着他的头发,走到地下河边,把他的脑袋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接着,手起刀落,利落地割下了他的嘴唇。可怜的维克多刚刚醒转,又惨叫着晕了过去。
他如同一个手法老练的医生,随手丢掉了那两片血淋淋的嘴唇,单手撬开一瓶白兰地,淋在了维克多的伤口,以作消毒,然后扯下一截绷带,缠绕在维克多的脸上,用力一勒,止住了潺潺的鲜血。
做完这一切,他把维克多扔在了马背上——这匹马儿是从剧院的马厩里偷来的,只要解开缰绳,就会自己跑回去。
见维克多和马儿消失在地下迷宫里,埃里克在地下河的旁边坐下,拿起那瓶白兰地,一饮而尽。
他是一个冷漠、狠毒、毫无人性的疯子,除了爱情,什么也不能让他动容。他比维克多那种人可怕一百倍,假如切莉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还会待在他的身边,声音轻柔地叫他小狗吗?
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不会放她离开,哪怕她会因此憎恨、厌恶和恐惧他。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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