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与你诀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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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如此,宇文会第一眼见到冯小怜,的确是一见钟情,觉得冯小怜美貌动人,而且十足婉约,小鸟依人,恨不能不敢大声说话,特别符合宇文会心目中的理想形象。

不过宇文会也发现了冯小怜的不同寻常,他和韩凤因着冯小怜打架之后,其实宇文会已经吃一堑长一智,后面的事情只是配合杨兼,演了一出戏,装作痴情不改,骗一骗冯小怜而已。

目的……

自然是为了引祖珽进城。

杨兼笑着说:“只有你这细作放松警惕,才能让祖珽放松警惕,祖珽那个家伙,油滑得很,自从上次被打跑之后,更加谨慎,想要拿下祖珽,除非他主动钻进我的地盘儿。”

杨兼干脆利用冯小怜,想出了这样一出妙计,祖珽以为冯小怜的美人计成功,放松了警惕,趁着韩凤和郝阿保分裂,便发兵渡河,攻入延州。

祖珽不知中计,带着他的士兵一路长驱直入,已经深入了延州的府邸,这个时候……

杨兼轻轻一抚掌,将手掌死死闭合,说:“我们把门一关,将祖珽的军队一分为二,祖珽和主力关在门里,关门打狗,剩下的一半齐军关在门外,切断往来,你说……是不是个好主意?”

冯小怜的眼神瞬间惊慌起来,但竟然很快镇定下来,说:“就算如此,主公的兵力强盛,而你们周军呢,韩凤和郝阿保叛变,你们已经是一盘散沙了,还有甚么能耐!?”

“谁说他们叛变了?”杨兼轻笑一声。

此时此刻,延州城门。

“将军!!不好了!”齐军士兵飞马向前冲去,大声禀报:“将军!大事不好!城门关闭了,大批量延州军突然杀了出来,把城门抢了回去,我们的士兵有一半多都被关在了门外!”

祖珽沉声说:“不要畏惧!去,派一队兵马,继续打通城门,周贼已经不成气候,不要慌乱,我们一举攻下延州府署!”

“是!将军!”士兵的话说到这里,却听得一个大笑的声音:“想要攻下延州府署,也不问问老子的长戟同不同意?!”

“当——”一声巨响,众人放眼望去,一队周军突然从斜地里杀出来,打头的人坐在白马之上,策马狂奔,一身黑色介胄,手中挺着长戟,挥舞的虎虎生威,竟然是……

“韩凤?!”

祖珽的亲信大喊着:“将军,是韩凤!韩凤怎么又回来了,他不是……他不是走了吗?!”

韩凤催马冲过来,大笑着说:“你让老子走哪里去!?不过是雕虫小技,偏偏你们的耳目罢了!”

宇文会陪着杨兼演戏,这次宇文会才是男一号,而杨兼不过是个友情客串,这男二号则交给了韩凤。

别看韩凤整天一副给他打架便甚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其实他这个人通透的厉害,若是不通透,也不会每日里都笑呵呵的了。

所以杨兼找了韩凤来演男二号,也不担心他的演技问题,加之他和宇文会“有仇”,因着冯小怜的事情,两个人都被鞭笞的掉了一层皮,有了这个背景,韩凤演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韩凤的确点了一千兵马离开,但是他并非背逃,而是带着兵马出门去埋伏,杨兼答应了,等到祖珽的军队入城之后,让他们作为先锋,让韩凤打个痛快。

韩凤挺着长戟刺来,大笑着说:“想不到罢!看你们今日往哪里跑!”

祖珽知道情势不妙,立刻下令说:“快!!回头,拨马向回跑!!”

齐军立刻调转马头,准备向城门跑去,队尾的人变成了队头,快速向城门赶去,结果到了城门,不只是看到了城门的延州军,还听到了城门外面的嘶喊声。

“是稽胡人!!”

“郝阿保!”

“水里有埋伏!不要后退!!水里有埋伏!”

原来不只是韩凤,还有郝阿保,郝阿保和狼皮也并未离开,他们带着兵马埋伏在河边,延州城门一旦关闭,阻断了齐军内外,郝阿保和狼皮便负责堵截城门外的齐军。

齐军被拦截在城门外,失去了主将已经很是慌张,加之郝阿保和狼皮的埋伏,更是方寸大乱,不知所措,他们才像是一盘散沙,被郝阿保一簸箕便给搓堆儿了。

郝阿保指挥着稽胡军队,大喊着:“全都抓起来,一个不留!拦住水面,不要让他们渡河,全都给我拦下来!”

狼皮骑在马上,好像一只硕大的牧羊犬似的,驱赶着那些慌乱的士兵,将他们驱赶到一起,被冲过来的周军士兵全部俘虏。

祖珽听到外面的呼声,他的眼睛虽看不见,但不难发觉眼下的情势,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根本无路可走。

“咕噜咕噜咕噜——”

是车轮的声音,杨兼坐在轮车上,杨广推着轮车,身后尉迟佑耆押解着冯小怜,宇文护则指挥着周军快速涌来,瞬间将祖珽等人严严实实的包围在中间。

杨兼十足善解人意,知道祖珽看不见,笑着说:“老朋友,咱们又见面儿了。”

“是你?!你没有死?!”祖珽震惊不已。

杨兼说:“兼没看到你死,怎么舍得自己先死呢?不只是兼,兼还把你的夫人一并子也给带来了。”

他所指的夫人自然是冯小怜了。

冯小怜眼看大势已去,祖珽被围困,外面的齐军也一团乱遭,根本无法冲进来救援,立刻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杨兼的脚踝说:“将军!镇军将军!小女子也是被要挟的,祖珽他便是个恶鬼,强/奸了小女子,还要小女子助纣为虐!将军救救怜儿啊,救怜儿出苦海啊!”

祖珽怒吼说:“贱妇!!都是你这个贱妇坏我好事!”

冯小怜被祖珽一吼,很是害怕的模样,往后缩了缩,羸弱的呜咽:“将军,救怜儿一救啊!怜儿也是可怜人,怜儿一个弱女子,呜呜……也是没有法子的……”

杨兼轻笑一声,说:“弱女子?弱?你指的是甚么,你可不弱啊,一心把所有人都顽弄于鼓掌之中,你哪点子弱了?兼看你聪明得很,只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

冯小怜瑟瑟发抖,哭求说:“将军!怜儿真真儿只是可怜人,出身贫苦,怜儿又能怎么办呢?怜儿只不过想要活得好一些,难道……难道这也有错了么?”

“无错,”杨兼摇摇头,说:“自然无错,你没有错,兼更没有错,错就错在,你犯在了兼的掌心里。”

冯小怜浑身一颤,说:“饶命啊……饶命啊,将军!骠骑大将军,您救一救怜儿,大将军您不是爱慕怜儿吗?怜儿愿意侍奉大将军,愿意为大将军做牛做马,求将军千万不要杀了怜儿啊!”

宇文会没有多看冯小怜一眼,简直就像是个绝情的大猪蹄子似的。

杨兼唇角一勾,说:“谁说兼要杀你了,你按摩的手艺如此之好,兼还有点舍不得杀了你呢。”

他说到这里,勾住冯小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冯小怜面容上泪痕点点,犹如点点星辉,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果然绝色,惹得杨兼“轻浮”的一笑,说:“再者说了,你这等美人儿,倘或杀了,岂不是可惜?”

“咳咳!”

杨兼正展现着自己风流纨绔的一面,便听到身后的小包子杨广使劲咳嗽了两声,虽糯糯软软的,但颇有些威严似的。

杨兼这才稍微收敛一些,说:“兼不仅不会杀你,还要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冯小怜奇怪的看向杨兼,杨兼一笑,说:“兼……打算把你送给齐人的天子,放心,你是做皇后的命。”

冯小怜可是祸国的典范,杨兼觉得杀了她倒是可惜了,不如把她送到北齐去,让她继续祸祸北齐,如此一来,也可以加剧北齐的**,何乐不为呢?

杨兼松开冯小怜的下巴,摆摆手说:“押解起来。”

杨兼没有杀冯小怜,祖珽似乎看到了希望,也不管甚么齐军了,立刻说:“镇军将军,我祖珽不是自吹,放眼整个齐地,便没有一个人比我祖珽更有才华,虽我打仗可能不如旁人,但是我其他方面的才华无人能及,倘或有了我祖珽的帮助,镇军将军简直便是如虎添翼,何乐不为呢?”

“你说得对。”杨兼笑着点点头,说:“听说你少年成才,颇有名声,只不过为人不拘小节,倒是个人才。”

他这么一说,宇文会皱起眉头,抢先说:“你不会连祖珽也要收揽?这么不摘食儿?”

祖珽连忙说:“有钱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太富有,招揽人才也是一样,难道谁会嫌弃自己的人才太多了么?我祖珽愿意投效镇军将军,从此为将军效力,不敢有二!”

杨兼说:“你说的又对了,是人都贪婪,谁会嫌弃自己的财币多,谁会嫌弃自己身边的人才多呢?”

祖珽听他说到这里,登时放下心来,还以为杨兼爱才如命,一定会把自己收归己用,哪知道下一刻,杨兼却说:“然……”

“倘或你先归顺,兼说不定便要心动了,”杨兼话锋一转,说:“但如今高长恭和高延宗兄弟二人在兼营中,兼已经打定主意招揽这两兄弟,祖珽你与二人又素来有仇,一换二,听起来不怎么划算啊?”

“将、将军?!”祖珽还想要求饶,杨兼已经变脸似的沉下面子,冷冷的说:“杀了他,把头抛出城门。”

“将军!!”祖珽挣扎着大吼:“将军!!饶了我罢!我是人才啊!我可以投效!我可以助将军登上大宝,成为天子!”

杨兼挑唇一笑,幽幽的轻声说:“不需要你的帮忙,兼……亦可以。”

杨兼是个过来人,自己本就是外挂,如今身边还有个正儿八经的暴君杨广,乃是外挂中的战斗机,还需要祖珽这个随时会被封号的低阶外挂么?

杨兼似乎很是不耐烦的摆摆手,对宇文会说:“叫高长恭来,砍掉祖珽的脑瓜子。”

“是!”

延州城门外一片大乱,齐军溃散,纷纷逃命,就在此时,“嘭!!”一声,有甚么东西从城楼上扔了下来,一声巨响掉在地上,溅起一片血花。

不知是谁“啊!”的大叫了一声:“将军!”

“是将军的首级!”

“将军被杀了!”

齐军本就溃散,此时看到祖珽的脑袋从城门里滚出来,和着泥土和血迹扔在地上,不由更是溃散。

郝阿保趁机迎上去,说:“投降不杀!否则一律格杀勿论!!扔下兵器!”

齐军士兵没了主张,主帅都被杀了,他们也没法子,“叮铛叮铛”的把武器全都扔在地上,干脆投降了。

郝阿保押解了齐军,延州军这才打开城门,让郝阿保的队伍进城,众人在延州总管府的幕府中集合,收获颇丰。

宇文会抱着头盔,一脸傻笑着从外面走进来,说:“这一趟咱们抓住了好多俘虏,又是几千人!祖珽这是给咱们送人头来了!爽快得很,爽快得很呢!”

宇文会大笑着走进来,突然像是想到了甚么,把头盔一扔,说:“是了!兄长还在牢里呢,我得赶紧去一趟!”

他说着,风风火火又跑出去,一溜烟儿冲着牢狱而去,亲自去找宇文胄了。

杨兼组织了这场好戏,但是唯独没有和宇文胄通气,目的自然是以假乱真,越真越好,所以宇文胄这两日都是住在牢房的。

宇文会亲自去牢房把宇文胄放了出来,二人这才回了幕府,杨兼笑眯眯的说:“宇文郎主,当真是辛苦了,兼多有得罪。”

宇文胄并不在意,说:“将军也是为了大局,我怎么会怪罪将军呢?”

宇文会嘿嘿傻笑一声,扶着宇文胄坐下来,说:“兄长,那你也不会怪罪我罢?”

宇文胄摇了摇头,说:“弟亲临危不惧,而且颇有谋算,是长大了,为兄倒是有两份欣慰。”

韩凤说:“是了,我也没想到,你这个傻大个儿竟不留破绽,当真要给你骗了去。”

宇文会冷笑说:“傻大个儿,你也不看看自己的个头。”

郝阿保笑着说:“要我说,这次咱们之中最占便宜的,必然就是骠骑大将军了,骠骑大将军可是日日过着主将的瘾,夜夜流连温柔乡呢。”

宇文会一听,摆手说:“谁说我流连温柔乡,绝对没有的事儿,你们以为我宇文会这么急色的么?想我宇文三郎主,甚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怎么会对冯小怜这个细作动心,绝不可能!”

尉迟佑耆撇了撇嘴,说:“是谁第一次见到冯小怜,恨不能眼珠子黏在人家身上,磕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宇文胄连忙打圆场说:“诸位便不要调侃大将军了。”

宇文会十足自豪的说:“是了!还是兄长最好。”

“是是是,”杨兼笑眯眯的说:“你兄长好,你兄长最好,也不嘲笑你傻,也不嫌弃你憨。”

宇文会瞪着眼睛说:“谁敢嫌弃我傻,我哪里傻,哪里憨?!”

杨广坐在席上,听着他们互相调侃,圆溜溜的猫眼中露出一丝迷茫,稍微还歪了歪头。都是一帮子异姓之人,聚拢在一起,竟然有说有笑,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这和杨广所经历的一点子也不一样。

在杨广的记忆中,从记事儿开始,便只有两种事情,一是求学上进,凡事都做到最好,无可挑剔,二是讨好父母,为自己将来成为世子,甚至是太子打下基础。

他从来没有与谁这般欢笑过,更别说是这么一群人坐在一起调侃,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不只是杨广不解,还有一个人也十足不解,那就是安德王高延宗了,高延宗虽然在延州府署,但是他并没有正式归降,怎么也不肯松口,就是白吃白喝赖在了府署里,不让他走,他便不走了。

高延宗听说他们打了胜仗,还杀了祖珽,所以特意过来看看,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宇文会和与宇文胄兄弟二人兄友弟恭的话,这二人并非是亲兄弟,不过是堂兄弟,据说还分别了很久,但竟然如此信任对方,高延宗只觉得不可思议。

一对比自己,登时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哼!”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高长恭看到高延宗的身影,立刻站起身来,与众人拱手作礼,随即离开了幕府大堂,追着高延宗去了。

杨兼挑了挑眉,转头对杨广说:“儿子,推着父父去看看热闹。”

杨广:“……”

杨广用小三白眼无奈的瞥着杨兼,杨兼伸手过去,捏着杨广的小脸蛋儿,催促说:“儿子,快点。”

杨广撇开他的手,很是嫌弃的擦了擦自己的脸蛋儿,还是推着杨兼的轮车,也往高延宗和高长恭离开的方向去了。

高延宗心里怒火中烧,别人家就是兄友弟恭,自己家怎么就出了一个叛国贼的兄长?他越想越是气,正好看到士兵们抬着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路过。

那尸体血淋淋的,一副可怖模样,别看高延宗年纪不大,但是老早开始便上战场了,因此早就见怪不怪,立刻说:“等等,这是谁的尸身?”

士兵回答说:“是齐人祖珽的。”

高延宗冷笑说:“来得好!放下,我要鞭尸!”

谁不知道高延宗是他们延州府署里的“小霸王”,整日里游手好闲,胡天胡地的。正巧将军也没有吩咐要怎么处理祖珽的尸身,士兵便准备拉出去胡乱埋了,听到高延宗发话,只好把尸身依言放下。

高延宗也不废话,立刻抽出马鞭来,“啪!!!”一声鞭打下去,一鞭子下去登时血沫横飞,口中骂着:“死瞎子!!你敢看我不起!!打死你!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打你!”

“有本事你起来咬我啊!死瞎子!”

高延宗对着尸身一顿鞭笞,弄得到处鲜血淋漓,转头一看,杨兼和高长恭来了,高长恭似乎想要说些甚么,刚开了口,还没能说话,高延宗已经骄纵的说:“就算你们杀了祖珽,也休想让我投敌!我告诉你们,本王不吃你们这套!是不会记得你们的好儿的,想要我投敌,死了这条心罢!”

高长恭听到这里,便没有说话。

杨兼轻声一笑,挑了挑眉,说:“你看谁搭理你了?”

高延宗被杨兼气的瞪着眼睛,呼呼的喘着粗气,随即把带血的鞭子往高长恭身上一扔,转头便跑了。

“阿延……”高长恭想要阻拦他,杨兼笑了笑,说:“由得他去罢,撒野撒够了,没人理他,自己会消停的。”

杨兼又说:“你就是太惯着他了,每次他发脾性,你都会妥协,他素小又是被宠大的,自然会骄纵一些。”

高长恭叹了口气,说:“父亲去世的时候,阿延还小,兄弟们几个自然要宠他一些,倘或我们都不宠着他,还有甚么人向着他?”

杨兼挑了挑眉,笑着说:“是不是十足羡慕宇文会和宇文郎主?”

高长恭点了点头,没有保留,说:“的确如此。”

杨兼的笑容慢慢扩大了,笑容一点点绽开,说:“只是羡慕是没有用的,不过……兼倒是有一个法子,能消除你兄弟二人的隔阂,让你们重归于好,还能让高延宗这个小霸王归顺于兼,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高长恭发问说:“既然是绝佳的妙计,将军为何不说出来,还在犹豫甚么?”

杨兼看了一眼高长恭,说:“但这绝佳的妙计有一个弊端,便是稍有差池……你的小命便会不保,就算是兼,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可以成功。”

高长恭说:“有几成把握?”

杨兼笑着说:“六对四,七对三,或者更高一些的把握,但无论把握有多高,对于你来说,要么生……要么死。”

高长恭的表情还是如此平静,仿佛这并没有甚么大不了的,笑了笑说:“长恭,但凭差遣!”

高长恭很快离开了,杨广推着轮车,带着杨兼在庭院里散一散,板着脸说:“父亲又想了甚么缺德的法子?”

杨兼挑眉说:“父父便自动翻译成,乖儿子想说,父父又想了甚么神机妙算的法子了。”

杨广:“……”真的很想摸摸父亲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杨广淡淡的说:“能让父亲开口的法子,起码是十足十的胜算,难道不是么?”

杨兼回身捧住杨广的小肉脸,如果是平日里,杨兼站着还要弯腰,但如今坐在轮车上方便多了,高度正合适,杨兼来回来去揉着杨广的脸蛋儿,手感粉粉嫩嫩的,还特别圆润饱满,弹力十足,天底下再没有一张小脸蛋儿能和他便宜儿子相比了。

杨兼笑着说:“乖儿子这般相信父父?”

“嗬……”杨广被揉着小脸蛋,使劲的摆着两只小胳膊挣扎,胳膊摆动的速度飞快,都快成重影了,小奶音都板不住了,说:“放开窝!放开窝……窝的脸……”

“不放不放,”杨兼“死皮赖脸”的说:“乖,让父父顽一会儿。”

杨广:“……”

……

高延宗气冲冲的回了屋舍,气的胃里涨得慌,也不用膳了,把自己往房间里一关,任何人也不见。

高长恭来到高延宗门口之时,便看到仆役端着晚膳的木承槃,上面摆放整齐,一点子都没有动,高延宗显然没用膳。

高长恭把承槃接过来,说:“我来。”

他们在门外说话,高延宗又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听见了,他立刻窜下床去,把门闩一横,笑了一声,说:“看你怎么进来。”

高长恭推门,果然没有推开,便叩门说:“阿延?用晚膳了,吃一些罢。”

高延宗躺在床上翘着腿,他其实早就从膳房顺了一些干粮做晚膳,此时吃得饱饱的,根本不需要再食,却故意说:“不吃!说了不吃就不吃!本王不爱吃周狗中的粮食!”

高长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说:“你就算与为兄赌气,也不能总是饥一顿饱一顿,会拖累身子的,开开门,好歹食一些。”

高延宗一张口都能把吃的吐出来,实在吃不下了,却装作很是倔强的模样,说:“说了不吃就不吃,那么多废话,烦死了!快滚!我不想看到你!”

高长恭的嗓音顿住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高延宗还以为他离开了,连忙探头看了看,门口的影子还在,应该没有离开才是。

门口的影子慢慢弯下腰,随即是“嘎达”一声,似乎是高长恭将承槃放在了地上的声音,然后果然传来了高长恭的嗓音,说:“阿延,为兄把吃食放在门口了,你若是饿了,把门打开便可以,若是冷了,叫为兄给你热一热。”

高延宗哼了一声,说:“趁早拿走!你也赶紧走开,堵在我门口,本王心情都不好。”

也不知是不是隔着门板的缘故,高长恭的嗓音有些轻微的沙哑低沉,过了良久才说:“阿延,叔父已经不在了,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再那般骄纵张狂,是会吃亏的,日后为兄若是照顾不到你……”

“够了!”高延宗粗鲁的说:“你烦不烦,轮得到你说教?你投靠周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兄弟们会如何,早就受尽了白眼儿,还在乎甚么吃亏?!”

高长恭收住了声音,又是过了良久,声音更是沙哑,门外的影子抬起手来,手掌覆盖在门上,投下一块更深的阴影,叹气说:“是为兄对你不起,以后……再不会了。”

说罢,传来远去的跫音声,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了。

高延宗冷嗤一声,不屑的翻了个大白眼,一把拉住被子蒙在头上,又翻了个身面朝里,也不洗漱,准备睡觉去了。

睡到半夜,正是香甜的时候,突然被杂乱的声音吵醒,渺茫的揉着眼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翻身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说:“甚么情况?大半夜的吵死了?难道是祖珽的残兵?”

高延宗从床上下来,伸着懒腰推开门,便看到府署里面灯火通明,一群群的士兵走来走去,似乎很是忙碌。

高延宗一眼就看到了杨兼,大半夜的杨兼没有歇息,坐在轮车上,由他的小包子儿子推着,正指挥着士兵们忙碌。

高延宗不耐烦的说:“大半夜的,你们在干甚么?惹了本王清梦。”

杨兼笑了笑,很是轻松的说:“没甚么大不了的事儿,今儿个晚上有部署,派兵偷袭齐军大营而已。”

“偷袭齐军大营?!”高延宗睁大了眼睛,困意醒了一半。

祖珽虽然已经死了,他带来的几千士兵都被俘虏,但是高延宗带来的士兵还在河对岸呢,祖珽偷袭延州的时候不可能倾巢出动,有很多兵马留在对岸,而且这些兵马都是高延宗的兵马,忠心耿耿,根本不可能归顺祖珽,也不会受祖珽的管教。

高延宗登时嗤笑一声,不屑的看向杨兼,说:“不是我说,你这个镇军将军当真是杂牌军罢?脑子里装的都是茅草么?你们堪堪杀了祖珽,齐军必然戒备森严,这个时候派兵去偷袭,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依我所见,傻子多一些!”

“是么?”杨兼不以为然,笑着说:“可是齐军的主将祖珽刚刚被我军杀死,按兼之意,这可是大好的时机,趁着齐军气势低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是干脆利索的灭了齐军驻兵的好,时间一长,养虎为患啊!”

高延宗哈哈一下,更是不屑,说:“那都是我的兵马,我能不了解?是了,你的小伎俩确实比我多,这点子本王承认还不行么?但是对岸的齐军可都是我的兵马,我最是了解手底下的亲信,他们的秉性我一清二楚,本王还就告诉你了,今儿个晚上去偷袭,必输无疑,军中定然十足戒备,比平日里戒备百倍,就是防着你这中居心叵测的周贼!”

“是么?”杨兼笑着说。

高延宗说:“不信打赌啊!”

杨兼耸了耸肩膀,没甚么诚意的说:“看来兼这次输定了。”

“必输无疑,我保证你血本无归!”高延宗沾沾自喜,他一向治军严明,手下的士兵不说以一当百那么夸张,以一当二还是有的。

杨兼故意叹了口气,说:“那可就糟糕了,兼以为可以趁着主将失力,乘胜追击的,因此只派了五十骑兵,便去偷袭齐军营地,岂不是有去无回?”

高延宗更是大笑,说:“你傻么!?派五十个人就想偷袭我的军队!这就是去上赶着送死!谁这么冤大头,被你派出去了?”

杨兼脸色温柔的说:“这个冤大头晚上不是去和大王道过别?”

高延宗的笑容一点点凝固在脸上,他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一中不好的预感,嘴唇哆嗦了两下,面容僵硬,眼神中充斥着不可思议,说:“高……高肃?!”

高长恭的本名就叫做高肃,字长恭,成年之后叫名是不礼貌的行为,高延宗却结结实实的大喊出声。

高延宗脑袋里“轰隆轰隆”的,仿佛是塌方的泥石流,原来晚间高长恭过来送饭,其实是道别,那时候高长恭便知道自己要去夜袭齐军大营了?

怪不得高长恭说……

——日后为兄若是照顾不到你……

不过那时候高延宗不耐烦,所以根本没听下去,现在想起来,果然觉得高长恭的语气奇奇怪怪的。

高延宗嗓子发紧,干涩的滚动了一下,突然狰狞的怒吼:“你……你这是让他去送死!!!”

高延宗吼完,慌乱的说:“不对不对……他精明着呢,不可能这么笨,一定想到了,这是去送死……对对,他不会去送死的,一定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哈哈险些被你们骗了!”

高延宗语无伦次,一会儿对一会儿不对,杨兼却平静的说:“高长恭的确是去送死了,带着五十骑兵,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延州城门,刚走不久,这会子估计在渡河。”

“你……”高延宗怔怔的看着杨兼,摇头说:“你不可能这么做……”

杨兼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说:“你看不出来么?兼在逼你出手啊……齐军的营地里都是你的亲信,只有你现身,齐军才会听令,高长恭才能保住性命,当然,如果你现身,自然而然便是归顺于兼。你也可以选择不现身,那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你痛恨的高长恭去送死罢……”

杨兼的笑容扩大了,说:“你听到了么,是渡河的声音。”

哪里有甚么渡河的声音,府署距离城门那么远,根本不可能听见,高延宗心窍却梆梆的狠跳,他仿佛听到了渡河的声音,是了,他听到了……

高延宗的脸色肃杀,他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双手攥拳,掌心被指甲掐破,鲜血顺着掌心流淌下来,呼呼的喘着粗气,眼睛赤红充血的说:“还是不对,高肃他又不傻,他明知道这是去送死,你是灌了甚么迷幻汤,他才会傻兮兮的言听计从,上赶着去送死?!一定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的!”

杨兼目光注视着远方,那个方向好似能隐约看到城门的烟火,淡淡的说:“你错了,高长恭并非对兼言听计从,也并非是兼给他灌了甚么迷幻汤。他不是信我,而是信你……”

杨兼转过头来,黑白分明的眸子死死凝视着高延宗,说:“他在赌你会不会赶过去。你知道么?高长恭在砍下祖珽的项上人头之时,说的是为他五弟雪耻……他这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为国家大义而活,为兄长弟亲而活,从来没有一次为自己活过。”

高延宗听到这里,眼珠子更是赤红,双眼绞着血丝,双手狠狠一攥拳,沙哑的大吼着:“都是狂徒!”

他说着,突然拔身向前跑去,冲过去随便抢了一匹快马,翻身上马,大喊着:“让开!!打开府署大门!!开门!”

士兵们赶紧向四周躲开,以免被撞到,杨兼施施然的下令:“打开府署大门,让安德王通行。”

“是!”

“打开府署大门——”

“打开大门!!”

“踏踏踏——”马蹄疯狂的踩踏在地上,一路狂奔,在黑夜中扬起一阵尘土,疯了一般绝尘而去,朝着河边的方向,快速的没入黑暗之中。

杨兼看着高延宗癫狂飞奔的背影,笑了笑,说:“年轻真好啊。”

杨广小大人儿一样站在旁边,揉了揉额角,说:“已经按照父亲的吩咐,在河边准备好了船只,郝将军和狼皮将军亲自掌舵,一定能将安德王顺利送到对岸。”

杨兼点点头,说:“乖儿子办事儿,父父放心。”

杨广又是揉了揉额角,似乎觉得日常头疼,往日里自己没有掉马的时候,也就是卖卖萌撒撒娇而已,如今露馅掉马,没想到杨兼的适应力这么好,反而变本加厉的“利用”起自己来,而且用的很是顺手。

杨广见他“满面春光”“春风得意”的模样,便说:“欺负人,很有趣儿么?”

“你说呢?”杨兼笑着说:“当然得趣儿的紧,而且还能顺便拿下齐军,不消耗一兵一卒,那便更是得趣儿了。”

杨兼收揽兰陵王高长恭用的是安抚感动的路线,放了兰陵王三次救了兰陵王三次,而收揽安德王高延宗用的则是霸权施压的手段,一路蛮横碾压,把高延宗的骄纵蛮横几乎碾压成了碎渣。

不得不说,杨兼当真是……“看人下菜碟儿”了。

杨兼一笑,说:“儿子莫不是吃味儿了?没关系,父父雨露均沾,公平的很,要不你也让父父欺负一下?”

杨广板着小肉脸,老成抱臂,声音却奶奶的,软软的说:“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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