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敬因听了惜春的劝说,当日就在玄真观里坐不住了,想到自己儿子贾珍的种种,想到当年自己发现他把秦可卿硬说给自己的孙子的事儿,自己就知道事情不好。
现在正是太平盛世,昭昭日月,朗朗乾坤,自己儿子却与义忠亲王有首尾,以至于忘了自己这一家子的荣华富贵都是谁给的了。
人家皇室里的人为了争天下可以手足相残,他管不着。自己却只有一个儿子,又不是个能自己断手脚的,所以只能断了自己的前程,成全他。
索性把一切都交给儿子,由着他闹去,这些年也常有人在他耳边说起宁国府的事儿,但是都被自己以修身养性为由,给怼了回去。再后来众人索性就不再说了。
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得性,可是自己能管吗?自己看不懂上边那位是什么意思,所以才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子里,可是现在,竟做到了这个份上,还有救吗?
贾敬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就回了宁国府,这下可把府里的人惊到了,守门的小厮赶快跑进去通报,一会儿工夫,贾敬就带着贾蓉和全家的子侄都迎了出来。
原来宁国府为了给他做寿是宴请了三天的客的,前两天请的是各国公和达官贵族,这一日只是自己族中人和有头有脸的下人。
贾敬在这一天回来,府里面无论是戏还是酒都停了下来。贾敬看到全族上下都来给他庆寿,却是众人喝的面色红润,双眼迷离。
贾敬已是过半百之人,一想到这些人将来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不做为而犯下大错,心里就像是在滴血一样。
贾珍上前请贾敬上坐,说让大家好好的给贾敬磕头拜寿。贾敬只冷着脸道:“大家聚一会子就散了吧!珍哥一会儿到外书房来一趟。”
贾敬说完就不再理会众人,只身去了外书房,贾珍忙给儿子贾蓉使眼色,贾蓉会意,忙跟着侍候。众人都不知道贾敬是何意,都不敢再大肆的说笑,戏班子也停了下来。
贾敬面上过不去,只得拿着大家族长的做派,笑着安抚众人只管喝酒,自己去去就来。说着也紧随着贾敬去了。
众人都看出了贾敬面上不高兴,哪敢多留,都推说有事儿,三三两两的走了。
贾敬一进书房里,见架子上书都落了灰,也不似常有人来的样子,心里又是不满起来。一回头看到贾蓉,回头问道:“你老子呢?”
贾蓉忙道:“爷爷莫动气,我这就去叫。”说着就往外跑,不想贾珍正离了席,一步一回头的看着,见无人跟过来,才忙忙的小跑着过来,贾蓉躲闪不及,爷两个直撞了个满怀。
贾珍一见贾蓉撞的,披头就是一巴掌,直抽的贾蓉原地转了一个圈儿,才堪堪的站稳。
贾蓉顾不得疼,只得忍着疼弯腰回道:“只因为爷爷要叫父亲过来,这才走的急了……”
这一幕被门里的贾敬看了个清清楚楚,他气的胡子直翘,再看书房里,也没有个可坐的地方,只得出来,站在门口,气的浑身乱颤,指着贾敬道:“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替我办事的,你这是教训儿子吗?你这是打你爹的脸啊!”
贾珍吓的两腿一软当即跪到了贾敬面前,如泣如诉的道:“儿子糊涂了,还望父亲不要动气,要是真动气只管打儿子就是了。”
贾敬道:“我打你,我是后悔没早点儿把你打醒,把这个家交给你,原指望你能让家族振兴起来,再不堪也要好好教育儿子。咱们这一支本来就是子嗣稀薄,统共就这么一个苗,你就是这么教导的吗?”
贾珍只顾磕头认罪,哪还有别的话。
贾敬道:“你也别跪着了,进来看看你这书房。”
贾珍只得爬起身来,进了书房,只见书房中灰尘落了一层,架上还有几根蜘蛛网。
贾珍越发的两腿发颤,不敢做声。原来父亲在家时,也时常拘着他念书,后来父亲不在家了,他索性就不来书房了,每日声色犬马,不是投壶骑射,就是在后宅里厮混,哪有心思来书房。
这书房每年只有过年前因着贾敬要回来祭祖,这才打扫一回,平日里就这么放着,今天贾敬突然回来,他哪里顾得上打扫。
贾敬道:“你就是这么上进的?你就是这么教育儿子的?”
贾珍道:“父亲,只因连日家中事儿多,这才……”
贾敬立目道:“放屁!这灰尘是一日两日能积上来的,这最少也半年以上了。”
贾珍不敢再辩驳,只道:“儿子这就着人来打扫。”说着就去喊人了。
贾敬只和另外择了净室跟他两个说话。
贾敬不理贾珍,先问贾蓉道:“你媳妇的病怎么样了?”
贾蓉一面脸肿的老高,只得呜呜的把秦可卿的病一一说了,又说了如何请医用药。
贾敬瞪了贾珍一眼道:“这就是你给蓉小子找的好媳妇!”
贾珍道:“父亲教训的是,只是她和身份在那儿呢!要不这样,断不能保咱们府里的荣华富贵啊!”
贾敬道:“如今明君治国,四海升平,他们还要别的想法不成,纵使为了自己的一已私欲,大动干戈,也要害的百姓罹难,民不聊生,又有何益?”
贾珍心内大惊,父亲原是不管这些俗事儿的,怎么突然回来,说了这许多的话,心里想着,父亲也只是偶尔回来一次,并不能常住的,只想着先搪塞过去,以后再说。于是从善如流的道:“父亲教训的是。”
贾敬道:“那秦可卿的身份不是咱们这样的包衣世家能擎受的起的,我有个法子安置她,也管保她的病就能好了。”
贾蓉道:“爷爷要是有办法,快教给孙子去办,也省得去外头求人去了。”
贾敬道:“她的病全系在她父母身上,也是因为心中有郁结难解的缘故,现在只教妥当的人侍候着她去水月寺里带发修行些时日,一准就好了。”
贾蓉听了大惊,又看了看贾珍,贾珍膝行至贾敬面前,道:“父亲,这恐怕不妥吧!”
贾敬立目道:“你是担心她不好了,还是怕你不好了?”
贾珍听了心内一惊,立马闭口不言语了,贾蓉心里明静似的,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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