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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天和白自混在一起,亲密无间,形影不离,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在看一本书,叫《五凤朝阳刀》,经常给我讲那里面的故事,还说这故事已经被拍成了录像,以及那录像如何的精彩。我被他说得兴趣大动,借来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里面哪有什么“卖力、卖觉”,只有“窦力、窦觉”,哪有“端云、端雪”,只有“瑞云、瑞雪”。
说到这,我想起了第一次去白自家里,我也念了个别字。学校大门斜对过有条很短的小胡同,谷绶侪家就住这里,穿过这条胡同是太平街,往左一拐有个院子,院门直对的那家就是白自家了。他家是两个小屋,中间打通了,他住外屋,他父母住里屋。因为他家离学校很近,所以他父母不在家时,我经常去。第一次去就被墙上挂的条幅所吸引,一个人家里挂着字画,就会让来访的客人觉得这家主人很有文化。我端详良久,赞赏良久,由于分不清繁体字“书、画、尽、昼”的区别,终于还是煞有介事地把“尽美尽善”念成了“书美书善”,引得在一旁的白自狂笑不已,差点儿没一脚把我踹出门去。
后来,我把我想写小说的事跟白自说了,他也有兴趣,说“咱俩一块儿写吧”,于是我们从谈论别人的小说进而谈论自己的小说,日日如是,乐此不疲。由于都没看过书,又缺乏毅力,所以写了几个开头便放下了,最后发展为只说不写了,而且越说越细,具体到人物的表情和武打的动作,边说边通过形体动作演示,各自发挥想象力天马行空和记忆力东拼西凑,忙得不亦乐乎。连上课都眉来眼去的,跟小情人儿似的。几乎每天放学都在学校斜对过那条小胡同里流连到很晚才回家。
再后来,我们说要一起去五台山出家当和尚,学武功,说的跟真事儿似的。下午放学,我去后面推车,白自很认真地对我说:“咱多晚儿去呀?我看我爸也不老喜欢我的。”我说:“啊?还真去呀?”我不是不想去,我的家庭压力比他大多了,只是我想的比较周全,娜拉走后怎样呢?我小时和家里吵翻了,曾经一个人跑出去,黑夜里全家老小都出来找我,我也只能躲避着他们的声音让他们多着会儿急,但过一会儿还是要回去,换回来的自然是全体家庭成员更加猛烈地指责和谩骂。即使是这次目的明确的五台山,事情也只能是这样的:我们分别从家里偷点钱,然后不辞而别,坐上火车去玩一圈儿,钱花光了还是要灰溜溜地回来,然后先遭到家里无情地打骂,既而再成为学校教育的典型。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饿死他乡,不过像我们这种从小就养尊处优的社会主义新人估计也没这份儿骨气。我的想法果然被印证了,那是初三的时候,三班有两个学生从家里偷了几千块钱,跑到北京玩了一个星期又回来了,结果弄得全校都知道了。这是后话了。当时我在闲聊之时把这些事跟我妈说了,没想到我妈背后告诉了我们班主任王老师,并希望她在课堂上说一说。班会课上,王老师说到了这些事,当然没点名,只说班里有的人想怎么样、有的人想怎么样,说了很多有关我和白自的想法,说得我们如坠雾中,不时地偷眼去看对方,看到的也只是诧异和不解。王老师用余光看到我们不安的样子,于是说得更加起劲儿了。下课之后我们还琢磨呢:“这老师真神了!怎么什么事儿都知道?”我猛然想到——是我妈把我们出卖了!
学校为了让学生保持紧张状态不懈怠,每月都要进行一次考试,叫月考。月考之于学生,就像月经之于女人,每个月都要痛一次。第一次月考,白自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一。我爸开完家长会回来说:“你看看你交这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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