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潘梦婷就坐进了一辆小一点的客车,因为到她家所在地的乡村——本县的民意乡,还需要倒一次车。
从肇源县的县城到民意乡,坐这种小客车还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她知道母亲正在家里等着自己,虽然她没有来得及告诉母亲自己今天回家的事儿,写信和打电话都来不及,也就是说母亲并不知道自己今天要回来,但她知道母亲在等自己,而且每天都在翘首等待等自己归来。
这是她心底与母亲情感的一个共鸣。
半年没见到母亲了,这半年对她来说,就好像十年八年那样的漫长,心中也十分思念母亲。她也最想尽快地见到母亲,所以也就不在县城逗留了,哪怕是一分钟的时间也不停留。恨不得自己立刻长出翅膀,飞到母亲身边去。
此时,母亲是天底下她最想尽快见到的人,一想到未老先衰的母亲,乌发中丛生出许多白发的母亲,潘梦婷的心里像是被灌进了沙子。眼睛使劲儿的往窗外看,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车子在等人,离发动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这样潘梦婷的思绪就有了进一步漫游的机会,而且思想和回忆顽强的带着她,在她生活的往昔场景之间漫不经心的漫游,在漫游中追忆着什么,回味着什么。大有追忆似水年华的意境,那一切过往的生活场景,无不是似水的年华,一一流动起来——
她不自觉的想到了与母亲有关的人,除了你之外其他的人,触类旁通就像是一种神机妙算,想到了你与母亲的关系,你也自然想到了母亲另外的三个子女。
是的,除了你,母亲还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总共四个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这是多么的富有!多子多福,母亲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尽享天伦之乐了!潘梦婷的脑海里出现了儿孙满堂的情景,母亲就坐在正中间。
忽然,潘梦婷的脑海里一下子出现母亲二女儿的形象,一开始是笑,灿烂的笑,然后是哭,毫无缘由的哭,然后是歇斯底里的喊叫蹦跳,手舞足蹈,最后她跑出去了,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好像听到了玻璃的破碎声,尖锐,刺耳。
潘梦婷身子里的血液好像在一瞬间被灌进了一股冷气,浑身有点儿冷。大妹妹秋霜,和自己的姓名潘梦婷有一字之差,比自己小不到半年的潘香婷,这个母亲疼爱的二女儿,你,你还是那样惹母亲生气吗?
妹妹,亲爱的妹妹,你还是那样惹妈妈生气吗?
潘梦婷感觉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受多大的委屈都没有什么关系,自己早已经有了耐受力——哪怕承接屈辱也无所谓,反正自己这条命是母亲给的,无条件拿去都行!一点屈辱算得了什么!
但是母亲可不行,她生气身体和精神肯定会受不了的。生活强加给她的苦难和压抑已经像山洪海啸,蓄积多时了,多时了,她可是,可是再也没有多少河床可以接纳了。
有一句话说:知女莫如母。潘梦婷早就给它来个颠倒:知母莫如女。
是的,她隐约之中感到,母亲再也没有多少河床可以接纳了精神的伤痕了。不,不是隐约,她马上更正:是强烈的感觉。她心底对此已经不是隐忧,而是明晃晃的预感了。是的,这个感觉就在你身边一样,伸手就能抓住。
潘梦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闭的过程,她感到眼泪汩汩流了出来。
山洪海啸马上就要爆发,就像是一只怪兽来临,虎视眈眈的,母亲,您还能腾出一处河床吗?还能吗?能从我的身体和心灵割下来一处这样的河床,给您吗?要是可行的话,绝不吝惜。
多年来尤其是近几年来,母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可谓是每况愈下。多种疾病缠身,母亲瘦弱的身体河床几乎成了各种疾病的洪水汇总之地。虽然这些疾病还都不是什么大病,也不是那种可怕的要命的病,但她也架不住这样长时间这么多病痛的折磨,就是身体非常健壮的人,也都会受不了的,何况身子十分虚弱的母亲?真令她担忧。
**的病状,其实还不算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母亲在不到四十岁的人生经历中,接二连三遭受的精神的打击。人生的、政治的、婚姻的,儿女的,太多了太多了。细细的数一下,它们就像是母亲头顶上的星星一样,怎么也数不清。尤其是婚姻上的最终失利,对她精神的打击最大。父亲和别的女人正式结婚后,那一段时间,母亲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潘梦婷还是发现母亲的头发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全白了,后来,才黑了点。
除了婚姻失利的致命性打击,这个已经发生,影响力在缩小,刀口在慢慢的愈合,今后的母亲不会有新的打击和灾难了吧?好像是没了,不,应该是没了。有的话,也都是小事儿,不致命的。哦,潘梦婷在心底为母亲祈愿:可千万别有了,老天,放过我亲爱的母亲一码吧!让她安然的度过后半生吧!前半生她太糟心了,后半生,老天,你就给我亲爱的母亲一点补偿吧!就算是我拜托你了啊!
想到大妹妹潘香婷,潘梦婷头都痛。但心中有万言却无处诉说,有苦也说不出。自己这三年之所以走,出门在外读高中,还都不是叫这个妹妹给逼的?不出去不行,母亲怕耽误了你的人生大事儿,非叫自己出去不可。
让你有文化,潘梦婷知道母亲这是为了她好,虽然她不知道母亲李洁清心底的那个秘密:发誓要把孙姐的孩子供到大学,但是,这一点都不会耽误她对母亲的深深的谢意,因为母亲把无私的母爱给了所有的儿女,不偏不倚。
一想起大妹妹潘香婷,潘梦婷的心里就像是横卧了一座冰山一样。
虽然她从来也没有在母亲和大妹妹面前表现出什么来,但她心里就是不舒服。现在就是自己独自一人在想象与大妹妹以往的是非恩怨时,就像是有一把锥子在扎心口窝,血,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看来,这把锥子真的具有时空穿透力——无论何时何地。
那就别想这个大妹妹了,或者少想点她,不舒服就不舒服吧,一切都顺其自然好了。还是那句话,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受多大的委屈都行,只要是为了母亲,自己什么委屈都能忍受。
但事实上,潘梦婷很清楚,母亲处在自己和妹妹的夹缝中,妹妹的那些做法,那些刺激性的话语,叛逆性的行为,是不可能不生气,不可能不伤身的。这母女俩的关系一直很紧张,那你想,在紧张的关系中,母亲的神经能放松吗?
不知道母亲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这才是潘梦婷最为牵挂的。
想到母亲的病,母亲的身体,潘梦婷就感觉自己的心特别急。而想到母亲今后遭遇的大的精神打击几乎为零,她心底真是很放松。其实,父亲那档子婚姻,早在预计之中,除了这个,好像没有第二个巨大的力量能对母亲形成致命的打击了。至于母亲身体上的疾病,那好办,看医生,吃药,慢慢会恢复的。
从此,母亲在精神方面就不会有什么大的阻碍了。想到这里,潘梦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老天,请保佑我亲爱的妈妈!
妈妈,我回来了呀!我再也不走,就守在你身边。就是考上了大学,我也不走了。我再也不让您生气,一定要把您的病治好,一个一个的治好的。即将前行的客车啊,你听清了吗?我对你说,我要把母亲的病一个一个的治好。而且,有我在,母亲的精神状态将达到最佳程度,她的精神、她脆弱的神经再也不堪承受任何新的打击。这样的打击,也没有了,怎么可能还有呢!
潘梦婷想到这里,眼泪就要下来了,在眼睛里直打转儿呢!
这时,小客车已经开动了,再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会见到母亲了。别急啊,稳定一下情绪吧!于是潘梦婷就做了几个深呼吸。在眼睛里打转的眼泪似乎被自己呼出到外面的空气中了,真神奇。
她的家就在离民意乡客车站不远的乡中心村村子的边上。下了车,还得走不到二里路,才能到家呢!但县城通往小村子的路面仍是不平,好像路面的破损程度比上一次回家更厉害了。小客车喘着粗气,晃晃悠悠的,两个小时后才到达民意乡。什么时候能修修路,让乘车的人思想不要随着身子颠簸呢?
潘梦婷感觉时间很长似的,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像一天、一年那样的长。
但现在客车终于到达了民意乡的小客车站,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哦,终于到了,终于到了啊!
潘梦婷下了客车,脚下就像是有风,几乎是飞人一样,迅速的就跑到了家。那座土房,由纯洁的泥土累积起来的纯洁的土房子,就是她的家,像泥土一样的自然和朴素,像梦一样的清新和亮丽,它远远的在潘梦婷的视线中出现了。
那是她多么熟悉而亲切的地方啊!越来越近了,就是这座并不起眼的小土房,在外读书的三年,潘梦婷感觉自己日里梦里都望眼欲穿,日里梦里都在被它的纯洁的泥土牵引,这是一种乡情,母爱的情,无时无刻自己不被它的魅力吸引。
纯洁,这是作为少女的她对生活、对母亲的初步理解。
现在,她又一次的看到它了。
她听到自己心里默念道: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再也不用往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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