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是胸中一火盆,
皆因气上惹祸根。
霸王因气乌江死,
周郎因气命归阴。
斗惹官司也因气,
卖尽田园受苦贫。
劝君莫把闲气争,
争囊赌气害死人。
成秀叹气说,他也懂得:
酒是穿肠毒药,
色是刮骨钢刀。
财是下山猛虎,
气是惹祸根苗。
但,凡事劝别人容易,劝自己却难。事情不在自己身上,说什么都是好听的。一旦燎着了自己的皮肉,却往往按捺不住,徒生些无尽的烦恼与邪火。
老人问成秀还记得当年老先生教诲时,曾有问:
什么多,
什么少。
何时喜,
何时恼?
成秀回说,当年,父亲常拿此语考问自己,那倒不曾忘记先贤回答的是:
星辰多,
日月少。
娶亲时喜,
出殡时恼。
老人说,先生还有二问呢?
成秀说,先贤也还有二答:
孬人多,
好人少。
借走时喜,
归还时恼。
老人说,陈秀才当年还有延伸三问,老人及其同学回答说:
百姓多,
皇帝少。
得第时喜,
落魄时恼。
亦有回答:
穷人多,
富人少。
发财时喜,
折本时恼。
……
成秀附和老人说,文字游戏,虽是社会现象,毕竟不如先贤答得巧妙、深邃。
老人问成秀,知道他当年是怎么回先生的吗?他说:
逝者多,
留者少。
多聚时喜,
殇离时恼。
老人说,‘牛知死却不知惊,猪知惊却不知死’皆牲畜也。最无常的莫过于也知惊也知死的世人!今日还相见甚欢,不料来日却已生死两界,任凭千呼万唤,终不能再有一句囫囵的相互怜惜的你问我答。这正是:
去到荒郊用目睃,
新坟没有旧坟多。
新坟上头长青草,
旧坟下面成草窝。
土里埋着汉高祖,
地下长睡相萧何。
九里山下殡韩信,
黄泥岗前葬诸葛。
自古多少高才智,
谁人能逃五阎罗?
成秀叹息说,人吃五谷杂粮,出七情、生六欲,生老病死自不可挡;无论仕达与穷途,得意与失落,位高或低下;富足或贫寒都要明白:
算不过天,
巧不过运。
灵不过钱,
纠不过命。
老人说,成秀的这几句话,用土语解释就是:
也喜勤、也喜懒,就不喜你不长眼;
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
人喜钱、鬼爱纸,财帛能把圣人使;
穷要撑、富得过,皆怕天灾与**。
梦周虽然年幼,却早已听得入迷,惊讶老人的学问真是了得。成秀能跟人家对上话,也让梦周第一次觉得,父亲并非一文不值的窝囊废,心里肃然敬重了不少。
老人已年纪不轻,但吹起《百鸟朝凤》来,依然荡气回肠。他能同时吹两只喇叭,还可以从嘴里抽出一塑料卷,号称吹旗杆。那旗杆本来只在老人嘴里,却越拉越长,足有一人多高。看得梦周瞠目结舌,觉得新鲜好看,直到深夜曲终人散,仍感意犹未尽,全然没有一丝睡意。
小鸽结婚当天,光附近村庄干部的自行车就来了二、三十辆。小鸽不用四个轱辘的牛拉太平车,而是用自行车把谷穗嫂接了过来。梦周、佰能、保成等一帮孩子,老早地就在村外等着。才刚刚能望见迎娶谷穗自行车队的影子,便纷纷飞跑着迎了过去。他们在自行车后,兴奋地追逐着、嬉笑着、叫闹着。佰能和保成边跑边唱:
新媳妇坐椅子,
马蜂蛰着蛋子子;
新媳妇坐墩子,
马蜂蛰着花心子……
新人刚刚进门,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叫花子,手里捏着皱巴巴的一毛钱,嚷嚷说是要上贺喜礼。负责管事的喜总瓢书记在院子里高声问叫花子,是骑马来的,还是坐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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