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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太阳刚刚露面,火车徐徐开进了汉口火车站。为了尽快下车,杜民生早早地就把行李收拾好,站在下车的车门口相等,一等列车员把车门打开,便第一个跳了下去。出得车站后,他没有象经常一样去等公交车,匆匆打的赶回了他和柳云涛共同租住的寓所。
此时此刻,柳云涛尚在熟睡之中。杜民生悄悄地用钥匙打开外屋屋门进得寝室后,见柳云涛睡得正香,就一把将他从床上摇了起来。柳云涛在床上躺着睁眼一看,见是杜民生,便一翻身坐了起来,笑喝道:“你这家伙,怎么一大清早就跑回来了?”
杜民生放声笑道:“还不是让钱给催的,放着赚钱的事不干,我还留在北京穷泡什么?”紧接着又催促道:“快点起来吧,我的老兄!我已经和交阳的朋友联系好了,那边麻纺厂的王总正在等着见我们呢!”
柳云涛一边抓起衣服穿着,一边问道:“什么时候出发?”杜民生道:“咱们洗漱完就出发,去交阳的大巴八点多就发车,再迟一会就来不及了!”
柳云涛又问道:“不等上班后和常总他们联系了?”杜民生胸有成竹地应道:“昨天我已给他打电话联系过了,他还没找到具体的目标。我们先到交阳跑一趟吧。等他们找到新的头绪我们可再安排去考查,到时也好做个比较呀!”
两个人都是久在外面跑惯的人,随身要带的行李物品又都是常备的,没用多大一会儿就已收拾停当。出得住所小区的大门,杜民生匆匆拦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两人跳上车后便指挥出租车司机向长途汽车站驶去。等鲜红的太阳跃上东天的时候,杜民生和柳云涛已坐上了北去交阳市的长途大巴,驶出武汉市区了。
江汉平原的公路虽不象北方大平原的公路那样一马平川,时不时地要上坡下坡,路况还是相当好的,路面宽阔平展的程度不亚于以“要想富,先修路”而闻名于全国的北方经济大省山东。
崭新的空调大巴在宽阔的路面之上时而急弛,时而下站,就象一条欢快的游鱼在大海里自由自在的畅游,令人生羡。坐在洁净明亮凉爽宜人的车厢里,乘客们显得格外精神。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使人们的旅行生活增加了几多惬意。
路,是漫长的。经过一天的旅途劳顿,到入夜时分,公共大巴才赶到交阳市区。这时,街道两旁的路灯都已开亮了,市区的大道两旁看不到有几个行人,公共车站附近也找不到出租汽车的踪影,只有几辆瘦小的“麻木”(三轮)一顺溜地停在路边。不知是偏僻的地理所致,还是客人稀少的缘故,使人多多少少感受到这个县级小城的落寞!
“师傅,您知道市麻纺厂在哪里吗?您能拉我们到市麻纺厂附近,帮我们找个住宿的旅馆吗?”杜民生操着略带湖北乡音的普通话和路边的麻木师傅搭讪着。
“二位老板,让我送送你们吧!我的家就住在市麻纺厂附近,那边的旅馆我都熟!”说话间,两人循声一看,从停着的“麻木”另一边闪出个壮实的小伙子来。待和两人照过面后,他又补充说道:“你们来的这是最后一班车了,别的师傅送你们过去还得放空回来,我送你们过去,办完事正好顺路回家!”
小伙子快人快语,在朦胧的路灯下,两人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庞,却依稀可感受到他那纯朴的乡土热情。杜民生见他说话诚恳直率,便随口问道:“从这里拉到市麻纺厂附近的旅馆需要几块钱?”
小伙子语气诚恳地应道:“我们长途汽车站这边是市区的东头,市麻纺厂在市区的西头,从这里到市麻纺厂附近的旅馆蛮远的。现在天也晚了,你们又是两个人,就给三块钱吧!”小伙子边说边解释,好象生怕要多了会砸了这单小生意。
“好,柳总,咱们上车!”杜民生微微一笑,断然地向站在一旁的柳云涛挥了挥手。
等坐上麻木一走,柳云涛和杜民生才知道是上了一个脚踏麻木,而不是市面上通常行驶的那种电动麻木。开始起步的时候,小伙子的身子在车座上左晃右晃的,踏得还挺快。没走多远一段路,就感到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原来是已经走上了上坡路。看着小伙子蹬得越来越吃力,柳云涛忍不住对小伙子说道:“小师傅,你只要把我们领到市麻纺厂附近的旅馆就成,我们俩这是第一次来你们交阳,就是路不熟,多走几步路没关系的。”
小伙子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那怎么成,再等等,过去这段上坡路不远就到了!”
正在柳云涛和踏麻木的小伙子谦让之际,突然听得脚下咔嚓一声响亮,这声音虽然并不甚大,可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听起来格外分明。三个人闻声均感一惊,待跳下来低头细看时,才知道是麻木的脚踏链条断了。
见此情景,柳云涛和杜民生伸直了腰站了起来,两个人对视片刻,突然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起来,这笑声在宁静的夜色中回荡着,引起阵阵回声。柳云涛自我解嘲地说道:“看来我们哥儿俩今天没有坐车的运,没有出租车,连麻木也坐不成了,只好开动我们自己的十一路向前进了!”
杜民生也笑着自嘲着:“不受磨难不成佛,这预示着我们的事业要经受一点小小的挫折,但最终会取得圆满的成功的,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听到柳云涛和杜民生自我解嘲式的对话,踏麻木的小伙子也哧哧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你们二位上车,我推着你们走吧!”说着,他收起麻木的断链放到车把前的小挂篮里。又挥了挥手,示意让二人坐回去。
杜民生笑道:“算了,算了,不麻烦你了,还是我们自己走吧!”说着话,从衣袋里摸出三个硬币塞到小伙子的手里,小伙子谦辞地收起硬币,然后回了回头,伸手向西一指,说道:“快到了,没有多远了,上了坡道再向西走一段路,路北面就是麻纺厂,麻纺厂的斜对面就是向阳旅馆!”
告别麻木师傅,柳云涛、杜民生二人并肩沿着马路南边的边道慢慢地向西走去。待上得一段缓缓的坡道后,两人抬头一望,只见在路北边不远处的一片灯光之中,赫然映出几个霓虹灯大字:交阳市麻纺厂!杜民生挥手一指,欢声叫道:“哈哈,我们到了!”
向阳旅馆位于麻纺厂路南靠西的斜对过,相距不过百十米。杜民生,柳云涛登记入住后才知道,这是个招待所式的旅馆,设施很简陋,房间是连个卫生间都没有,电视还是个黑白的。不过房价很便宜,卫生搞得也很好,可以说是一尘不染,雪白的被单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特别醒目。
令杜民生和柳云涛没有想到的是,这家向阳旅馆竟是市麻纺厂开办的。而且是专为接待南来北往的客户而兴建的。这和当年梁山泊好汉旱地忽律朱贵所开酒店的功能是一样的:联络四方豪杰。
接待登记的服务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本来是麻纺厂的档车工,年纪大了才安排到旅馆来当服务员的。她待人既实在又热情,听说客人是来订购麻袋的客户显得特别高兴。杜民生、柳云涛向她打听市麻纺厂的生产经营状况,她便自卖自夸,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从服务员口中得知,交阳市麻纺厂是一家大型国营麻纺企业,建厂已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全厂占地面积有一百五十多亩,在其全盛时期,全厂职工有一千多号人,国标麻袋的年生产能力达一千多万条。在历史上,交阳麻纺厂曾荣获“全国麻纺系统先进企业”、“省工业系统先进企业”、“省重合同守信誉先进企业”、“省质量信得过先进企业”、“市纳税大户”等光荣称号。这些历史上所获得的崇高荣誉曾见证着企业往日的辉煌。
说到市麻纺厂的近况,服务员不无自豪地夸耀道:“别看现在全国麻纺行业滑坡,停产歇业的不少,我们厂都始终坚持着没有停下来,生产还是蛮正常的!”
她还热情地毛遂自荐道:“你们若是在厂里没有熟人,明天我可带你们去,保证能给个优惠价!”
杜民生和她解释说已和市麻纺厂的王总有约,就不麻烦他了。服务员帮忙打完热水后就欢天喜地的带上房门出去了。
按着事先的预约,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杜民生和柳云涛便来到了市麻纺厂。在大门外,杜民生先用手机给王总打了个电话,告知自己已经在门外相侯。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不高,身着白衬衣灰裤子,面皮白净的中年男子从紧闭着的工厂大门右边的侧门走了出来。他见杜民生,柳云涛二人正在大门口徘徊,便走上前来客气地问道:“你们二位是武汉来的客人吧?”
杜民生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那您是?”他这么迟疑地一回问,便无疑等于认可了自己的身份。没有等他说完,中年男子便赶忙解释道:“我姓蔡,是厂里供销部的经理!”
“噢,是蔡经理,您好,您好!”杜民生伸出右手紧紧地把蔡经理的手握住,使劲摇了摇,自我介绍说;“我姓杜,杜民生;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柳总!”
蔡经理热情地抽出手来和柳云涛握着。
三个人在大门口寒喧了一会儿,便由蔡经理领着从他来时的侧门里走了进去。一位门卫在传达室里坐着,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册客人来访登记本,连问也没问就让三人过去了。
进到院内,三个人沿着笔直的甬道一直向北走去。在甬道两旁间距整齐地排列着两行枝叶繁茂的桂花树,黄白相间的小花象满天星似的洒落在树冠之上;在轻拂的微风中,花枝间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使柳云涛这位北方来客初次领略到这八月桂花沁人的香气。
再向前走,在甬道右边不远处矗立着一幢高大的砖混结构的红砖楼房,足有六七层高,楼房坐东朝西,门口开在正中央。蔡经理领着杜民生、柳云涛二人跨进楼房的大厅,一路沿着楼梯攀上二楼。他把杜,柳二人送进会客室后,便道:“你们二位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把王总请过来!”
会客室通体有三个开间大小,在会客室的四周沿着墙根摆满了沙发、茶几;中间的空地上挤满了了各式各样的花草盆景,令人眩目。在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新旧不等的奖状、奖旗;墙上还挂有好多国家部委领导和省市领导莅临工厂参观指导的大幅合影。在这许多照片中还有不少是金发碧眼的外国鬼子的留影。看着这满屋子的荣耀,柳云涛感慨地对杜民生说道:“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哪!”
杜民生笑道:“这些都已经是昨日黄花,现在的麻纺行业已经是风光不再了!”
柳云涛又感慨地说道:“潮涨潮落,生死轮回,世间万物莫不如此,这是万世不变的自然规律。曾经的拥有也是一种光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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