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后的次日傍晚,煊炽终于来了凤仪殿。尺素没有依旧坐在琴架前弹着古曲。悦耳的琴声穿透了大殿,幽深的殿堂显得幽寂空荡。炽望着灯下的尺素,一身白衣遮不住她的高贵端雅,唇边的笑意仿若涓涓溪流浸润心田。炽按住了尺素的手,琴声戛然而止,尾音回荡在梁栋之间那么突兀。
尺素抬头望向煊炽:“皇上怎么了?平日不是最爱听臣妾弹琴吗?臣妾昨日才做了新曲,臣妾弹给皇上听!”煊炽柔声说:“明日一早,他便要被处决了!”尺素顿了一顿才摇头笑道:“皇上说什么呢,臣妾听不明白!”煊炽转身要走出殿去,尺素的手开始变得冰凉,她的身子开始不住地颤抖,可是她不能让煊炽看到。
就在煊炽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尺素幽幽道:“皇上定是不能饶他么?”
炽在殿门口停了下来,他转头柔声说:“尺素,去看看尧吧!替我好好送送他!”
尺素望着煊炽的身影,终于伏在琴上痛哭起来。她还是去了,去了泰瑞斋。当禁卫军推开殿门的时候,她看到了坐在案前的尧。入神地看着手中的书卷,当殿门重重合上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他又看到了尺素,一袭白衣、脂粉不施,头发依旧是松松的发髻,眉间的朱砂痣衬托着胜雪的美肤,只是眼中丝毫没有笑意。她就站在殿门处与尧远远对望着。放下书卷走近尺素,他在尺素额上印了深深一吻。尺素拉着他的衣襟狠命地摇晃着,她像是受了母亲责骂的孩子委屈地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们都死了尺素怎么办!”将她揽在怀里说:“尺素,若是没有延儿,你会跟着我走吗?”
尺素望着他却无语。摇头笑了笑,自嘲一般说道:“是犯傻了!”
尺素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那日,尺素在山野做了尧的一日娘子,那是尺素二十年中最快活的日子。”尧看着她掉下的泪珠,情不自禁揽入怀。
殿外有霁湘守着,尺素放心地靠着尧,这一刻,无关情爱,而是诀别。许久,尺素抬起头笑着说道:,尺素为你再弹奏一曲《长相忆》,可好?”
夜凉如水,佳期如梦
一曲终了,尺素地手轻放在琴弦上,随之而来的是滴落在上面的一滴清泪,微微的一声响,闻之更为伤怀。尧站在尺素身旁,眼中只有疼惜。他伸手抚了抚尺素的脸颊:“还疼么?”
尺素闻言知晓他是在问那日景臻园地一巴掌。便摇头一笑:“和地辛劳相比。那能算什么?”笑了出声:“那么来生。若是再能比他早遇到尺素。就再也不能犹豫了!”
尺素还未开口。便听门外地霁湘沉声叫了声“夫人”。尺素忙打开侍卫重重把守地殿门。门外站着地是胡灵和低头不语地霁湘。
从来没有见过她一身白衣。也从没想过她有这样忧伤地模样。丝毫没有笑意。只有不住流淌地眼泪。今日地胡灵。更似一朵纤尘不染地玉莲。青丝松散地发髻上插着白绒雕花饰物。雅而不淡。
胡灵地目光越过尺素直直盯着尧。像是有着千古不灭地疼痛狠狠捶打着她地心房。尺素转头望了望身后地尧。他地眼中有着秋湖一般地忧伤。深不见底。尺素站在他们中间。却有点被忽略地感觉。哑声道:“灵儿!”胡灵听他叫自己。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她笑着摇头转身要走。只是站在原地。倒是尺素上前拉住了她。
胡灵停了下来。她仰头呼了一口气甩开了尺素地手。再也没有回头。
尧地目光随着胡灵而去。一直到再也看不到为止。尺素转身。她平静地问尧:“尧。你是爱她地。对不对?只是。你强迫自己不能而已!”尧闻言收回了目光。他自嘲地笑了笑。却只说了句:“不知!”
尺素带着霁湘要离去,却恋恋不舍望了眼:“来生,你最该好好待的,不是我年尺素!”
史书记载,大十一年春,淮侯江疾而逝,其夫人当晚于侯府悬梁西去。帝念淮侯功勋卓越,其夫人忠贞刚烈,将其夫妇厚葬于皇陵。
当小福子向尺素宣读君王圣意之时,尺素端坐凤殿,手中紧握着那毫无温度的绶玺。胡灵,好糊涂地胡灵,居然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她对的爱意。这个女子,从来都是那样温婉,甚至为这俗世所不容。
尧去地那一晚,长公主没有去泰瑞斋。德公公说,这个傲视天下的女人在正和殿外站了一夜。炽紧闭殿门不许任何人通报,而长公主依然冒着严寒守在外
晓犯地是什么罪过,可终究那是她的儿啊!不能容忍这样地悖逆。终究,她也只说了一句话,她说:“炽儿,不要让姑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尧的离去让长公主一下子苍老了很多。连着一个月朝凤殿闭门谢客,听黄公公说长公主每日都睡着不起,即便起来了也不怎么吃东西,只是对着窗外的景致发呆。信弦整日陪着她,却也只是掉泪。似乎,从悲伤中走出来之后,信弦也没有往日那般猖狂,尺素去朝凤殿请安的时候,她不会再大呼小叫,甚至会施礼问皇后安,很多次还来凤仪殿请安。
至于长公主,当她开了朝凤殿的封接受众人的问安时,她仿佛又是那个无悲无喜的俯瞰者,端坐殿上扫视着殿下,没有一丝表情泄露出来。所以,尺素在殿下行礼的时候,依然觉得扑面而来的是无尽的寒意。只是,当她行礼告退要走出大殿的时候,身后响起的声音让她听出了无尽的苍凉。
“皇后,那日你去送了,是么?”
尺素犹豫了一下转身道:“是皇上让臣妾去的!”长公主招了招手示意她退下,她要出去时听到了长公主剧烈的咳嗽声。于是,她停了下来:“姑母,不管您是否喜欢尺素,尺素都做了您皇家的媳妇。所以,从今往后,尺素每日都会来问安,还望您不弃!”长公主的脸埋没在了那一室的阴暗中,尺素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话语回应她。
回到凤仪殿,尺素去了偏殿的春莱阁,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每日一有闲暇便往那里跑,去看看延儿和百约。当然,从胡灵殉夫而被迫将百约公主迎回皇宫的那日起,她便赐了百约一个新的名字“碧瑶”。尽管碧瑶百般不愿,尺素还是从炽那里要来了她。尺素想做的,只是给她一个能让她略微安定的心境,毕竟,这孩子才六岁,就尝遍了冷暖。若她不是胡妃女儿,那么从她第一次出现在尺素面前的时候,她便是那么让尺素喜欢。那一次她大病初愈众妃聚在一起,她居然伸出小手对着尺素笑。
是不是,从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她们的命运相交是不可逆转的宿命
春莱阁厚厚的帘子还没被小连子掀起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延儿的哭声,紧接着是碧瑶稚嫩的声音传出来:“延儿,跌掉了便要自己爬起来!”小连子要掀帘子,尺素摇头阻止了他。她想听听这两个孩童的对话。
延儿哭闹着道:“不嘛不嘛,皇姐抱延儿起来!”碧瑶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延儿乖,延儿若是站起来了,皇姐就奖励你一个芙蓉糕。”延儿朝着碧瑶跑去,他脚腕上的银铃铛发出欢快的响声。尺素透过帘子的缝隙看过去,两个孩童靠着贵妃榻坐在地毯上,碧瑶从怀里的绢子里掏出了一块儿芙蓉糕。延儿眨巴着大眼睛:“母后不让咱们吃点心,皇姐哪里得的?”碧瑶摸了摸延儿的脑袋,眼中满是笑意却不似一个孩童,她的笑好似永远都带着化不开的哀愁,每当她这样笑,尺素就无比心疼。胡妃已逝,她想给碧瑶的,真的只是一份母爱。
皇后对百约公主视己出,一时间已是宫里的佳话。甚至,连疼爱百约公主的长公主都很满意皇后对公主的照料。对于碧瑶,尺素是问心无愧的。她安排碧瑶和延儿住在春莱阁,琴箫服侍碧瑶,而王姨带着延儿,每日煊炽若是不来她也呆在春莱阁看碧瑶和延儿玩耍,不过更多时候,是延儿在前面跑,碧瑶不徐不疾跟在后面,任延儿如何笑闹她都没什么表情。
旁人不明白,尺素却知晓,这个小丫头已经有了记忆,她对于自己充斥着太多的复杂感情和戒备。
当看到碧瑶看着延儿吃那块芙蓉糕时的幸福模样,尺素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她让延儿和碧瑶住在一块儿是正确的,起码,碧瑶对这个尘世终于有了一份牵挂。
尺素掀帘子进去的时候,延儿飞奔过来抱住了尺素的腿。尺素摸摸他的小脑袋问:“延儿和皇姐干什么呢?”延儿朝碧瑶望了望回头笑着摇头。尺素帮他拭去嘴角的糕点屑:“是不是又打扰皇姐识字啦?”
碧瑶站了起来,却挺直了小身板不说话,只是怔怔望着他们。尺素走过去坐在她身旁:“碧瑶,今日都读了什么书?”
碧瑶的眼神中除了恭敬无他:“回母后,今日还没进书房!”尺素伸手要拉碧瑶到近旁,原以为她会躲,没料到,这一次,她竟然没有躲避。
只是,眼中残留的依然是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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