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舞风见金尘飞表情,不由心下惴惴,道:“不错,本是胡乱编造,还请师父指正。”金尘飞摇头道:“说实话,你挥刀间带动寒风凛冽,不论速度、力量,按你这个年龄来说,均已达高手之境界,实是难得得很,但说到刀法……小子,这么横竖斜起的八刀,也能算是刀法吗?”
沙舞风道:“只论刀法的话,便是这八刀,但若加上身法、步法与刀法相配合而形成的变化,那便多了。”随即将自己悟出的八方线道理,对金尘飞详细说了一遍,末了道:“我思索了许久,觉得不论是刀剑拳脚,皆通此理,但只是自己胡想,旁边也没高人指点,却不知对不对。”
金尘飞目视沙舞风,满面惊骇之色,许久后才道:“小子,只怕我要反过来叫你一声师父了!”沙舞风不由吓了一跳,道:“师父何出此言?莫不是嫌我全错了,却自以为是,胡吹大气说自创了什么武功,而故意讽刺我?”
金尘飞连忙摇头,道:“不错、不错,一点也不错!”沙舞风正惶然不知所措,他已接着说道:“你这八方线之理完全无错!”沙舞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金尘飞凝视沙舞风,突然感慨丛生,道:“八方线、八方线,将武学一道化繁为简,却又能自简中生繁,以至简之法,而达至繁之境,由繁入简,由简化繁,来回往复无穷无尽,沙舞风,我真想不到,你一个小小少年,无任何高人指点,竟可凭着几招家传剑法,悟出这般高深的武学道理来。天下不出大宗师久已,不想今时今世,却蹦出一个你来!好、好、好!”说着忍不住想放声大笑,却又突然想到二人传功学功均要掩人耳目,急忙收声,道:“小子,今日听你一席话,却令我的武学造诣又步入了新境界,我实该称你为师才是。这样吧,你也别叫我师父,我也别叫你徒弟,我比老沙大了六岁,也算与你平辈,你叫我一声金大哥便成了。”
沙舞风忙道:“那怎么行?”金尘飞已摇头道:“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今后你于武学上再有什么心得,可一定要说给我听。小子,别看我位列四星,但那强的只是武功,就好比是拥有绝世宝剑的剑士,但你则似那铸剑大师。我虽能仗利剑横行天下,无人可敌,但剑终有磨损的一天,而你虽无剑术在身,却可不断造出一把把利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我二人若能相互为师,你便能有无敌剑术,而我,则再不用愁宝剑损毁。你明白么?”
沙舞风乃聪慧之人,立时便想通了这道理,但仍说道:“师父过奖了,您于我苦难之时前来点拨,我一生都要对您心存感激,这声师父,我叫得心甘情愿。”
金尘飞却摇头道:“于武学一道,我实在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其实天下招式使来使去,千变万化,却全是从你那八方线中来的,我又还能教你些什么?只能将内功修炼之法传你、将实战临敌经验教你而已。但我相信,你必是一通则百通之人,将来内功修为,只怕要远超于我,甚至说不定还能创出一套新功法来,到时候,却该是我求你将其传授予我了。此事就此说定,你我兄弟相称,你若再叫我师父,那便是不愿与我分享你武学上的成就,那咱们的缘分,便就此了结!”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已再无回转余地,沙舞风知他光明磊落,不愿占自己便宜,只好点头答应。金尘飞面露喜色,道:“舞风弟弟,不如咱们两个就此结拜为兄弟如何?”
沙舞风看着他,突然想起了沙行威,心中一阵激动,立时点头答应。两人对月跪下,磕头发誓,结为异姓兄弟,起身互看,均见到对方眼中的喜悦之色。
当晚,金尘飞便将自家内功运气的初级法门,传予沙舞风,沙舞风记性极佳,只要是他真心想记住的,只消听过两遍,便再不会忘记,只一个时辰,便将金尘飞功法中涉及的周身数十大穴,与各条经络记得清清楚楚,那些运气法门,也全领会于心。金尘飞教得全不费力,不由大为高兴,将沙舞风称赞了一番后,这才依依不舍地分手。
沙舞风回到侧院,敲响沈德屋外窗棂,不多时沈德披衣出来,为他将屋门打开,待他进入后,又在外面锁住。他如此谨小慎微,便是怕再有许六这样的小人告发,事情露馅,王博也要遭连累。
沙舞风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全是内功法门,禁不住翻身而起,在床上盘膝练了起来。金尘飞这套功法,与他所记得的沙家功法难度相差不多,他一边练,一边与沙家内功对比起来,却发现于初级功法修炼之上,二者极为相似,虽真气运行时控制的方法略有差异,但在他看来,不过似腿痒之时,以左手挠抓还是以右手挠抓,甚或以其它器物挠抓的区别。由此,心中对内功修炼渐渐有了自己模糊的看法,觉得只要能解决痛痒,管它是用左手还是右手,是用自家肢体还是树枝草棍。
他本已有了些许内息基础,此时依精妙之法练起来,丝丝真气立时在周身流动起来,他只觉周身舒畅无比,身体不由放松下来,如此一来,真气流动竟更为顺畅。
也不知练了多久,他正沉浸在那温暖舒服的感觉之中,却觉得眼前渐亮,不由大感奇怪,慢慢收功,睁眼向外望去。透过窗纸,只见外面远处一片红光摇动,必是起了大火,而那个方向,正是柴院,他不由大惊失色,从床上一跃而下,套上鞋奔到门前,不顾许多,一脚将门踢开,向柴院那边望去,只见火光冲天,整个柴房都被大火吞没,那房中及院内均堆满了干柴,一遇火头,立时烧了起来,却似是好大一架篝火,看得沙舞风目瞪口呆。
片刻之间,火势便将侧院众人惊醒,人们大呼小叫着,纷纷提桶担水来救,但却哪里救得下?幸而老秦与小江及时赶到,二人一边呼喝众人不要慌张,一边指挥大伙先隔断柴房小院与其它院落、屋宇间的联系,令那火势不至于蔓延到别处,然后便只能远远站定,看着整院木柴烧个干净。
沙舞风见状,急忙随着人流奔了过去,沈德与沈艳儿也在人流之中,二人将沙舞风拉到一旁,沈德焦急地低声问道:“舞风,这是怎么回事?”沙舞风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回去时,这里明明好好的……”
突然间,他将目光移向远处的老秦与小江,只见二人正满面惊讶地看着他,心中立时明白过来,狠狠咬了咬牙,道:“沈叔,你说老秦和小江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沈德向那边望了一眼,老秦与小江和他目光相触,立刻低下头去,似乎在低声谈论着什么,不由讶道:“你的意思,是他们……”
沙舞风冷冷道:“不错。我想定是他们故意放火,打算将我烧死,到时尽可推托,说是我私自在柴房中生火,结果引来火灾,却没料到我根本没在这里住!”说着,眼中已迸射出两道寒光,直射向那二人,只是二人正低头私语,却没注意到,而沈艳儿却看得清楚,站在大火旁,竟也被他吓得打了个寒战。
不久之后,叶偶红带着十数名门内刺客而来,一见老秦,便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秦面带尴尬,嗫嚅道:“这……”旁边小江悄悄拉了拉他衣角,他才道:“红姐见谅,之前我怕工房拥挤,而沙舞风这孩子,又身无长技,只合做些劈柴烧水之事,便安排他住在此处,一来不必与杂役们挤在一处,二来干活也方便些。可……唉,都怪我事多忙昏了头,本来打算入秋时给他换个住处,可一忙起来却忘了个干净……今夜之事,想是那孩子冷得紧了,便在柴房中生火取暖,结果……好在这孩子及时逃了出来,不然我可真要愧对老沙了……”说着,竟挤出几滴泪来。
沙舞风早听到几人谈话,此时大步走了过来,沈德不放心地跟在后边,老远便对叶偶红道:“红姐,这事……这事绝不是舞风干的啊!”
沙舞风走到叶偶红近前,转头看着老秦,低声道:“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老秦与小江均是一怔,但老秦随即便面色一沉,显是已先一步明白过来,沙舞风已知道此事是他二人所为,不由脑筋急转,思索沙舞风若当着叶偶红之面,追究起沙行威财物被占一事,自己当如何解释。
不想沙舞风却并不提此事,只对叶偶红道:“按门内规矩,当如何罚我?红姐只管说就是了。”
叶偶红惊讶地看着沙舞风,却有种不认得他的感觉。过去沙舞风居于楼中,二人时常能相见,她只觉其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大孩子,心无城府,满脑子只有诗词歌斌、子曰诗云,实似个书呆子,可如今的他,却双眼泛光,说起话来沉稳异常,便是当日之沙行威,似乎也略有不如,却令她看得呆了。
小江又偷偷拉了拉老秦,老秦远比他更奸滑,此时却不开口,小江等不及,上前道:“不管如何,是这小子私自生火引燃了柴房,若不是我们赶来得早,恐怕这火势便要蔓延至楼内,到时咱们昼星楼,只怕却要一夜间灰飞烟灭了,依我看,必须重重责罚于他!便是杀了也不为过!”
此言一出,老秦立时瞪了他一眼,他还未会意,只听叶偶红冷冷说道:“你说什么?昼星楼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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