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姑爷
清晨,空气里弥漫了花园草地里泥土的清新味道。《+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
周习坤披着件衬衫,半敞胸膛,倒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梳妆台前,正在为戴哪对耳环发愁的周太太。
镜前人身材与脸庞都生得饱满丰盈,一身鹅黄色缎子旗袍勾勒在她身上,呼之欲出。从背后正可看见粉白如藕的胳膊,举着一副景泰蓝的耳坠,比弄在耳边。周习坤看着她,常常会想起《红楼梦》中的薛宝钗。至少面容很像。
一支烟燃到了尾,周太太还是做不了决断,于是回过头像自己丈夫求助。
秀气的眉头一皱,眼波飘了过来:“嗳,哪个好呢?”
周习坤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都好。”
“哼。”周太太生气了,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走了过来,往蓬松的床上一坐:“你还不起来?太阳要照屁股了!可不能让我爸他们久等。”
周习坤笑开,像是料到太太要生气,往她高翘有肉的臀上一拍:“是照屁股了。”
“少来油腔滑调了。”周太太怒中带娇地瞪了周习坤,夺了他指尖的烟蒂,摁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一拳正砸中周习坤胸口。
周习坤一把握住粉白的拳头,在手背上轻啄了一下:“去看我外套口袋里有什么。”
周太太的面容瞬间由怒转喜,站起身就像只蝴蝶朝着挂衣服的架子那飞了去。就在她发现了一对珍珠耳环的惊呼之中,周习坤起了床,站在落地镜前,嘴里吹着口哨慢条斯理地扣起衬衫扣子,打上了领带。
他的确是一个油腔滑调同时又风度翩翩的主儿,宽肩窄腰,挺鼻薄唇,身体的每一部件都挑不出毛病,那是在娘胎里就有能工巧匠设计好的。特别是又长着一双多情的眼睛,即使是不经意地一顾都像是含着情愫,温柔之至。这个夏天,他晒黑了,还留了一抹俏皮的小胡子。这让他本来白俊秀气的脸,更添了男子的坚毅与稳重。
以前他与哪位小姐亲近,约会,都是要上花边新闻,被广为传播的。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位不会轻易结婚的花花公子。可当他与苏时瑛订婚的消息放出以后,整个上海名流界都震了三震。
其中最吃惊的还是周习坤的大哥了——周习盛,简直到了“震怒”的地步。特地放下军务从南京赶到上海,拿着枪抵在周习坤的脑门上,逼他解除婚约。谁料周习坤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整个一这枪你爱开不开的漠然态度。俨然不像曾经软弱脓包,畏惧自己到死的弟弟。
周习盛也没了办法,毕竟苏家的地位在那摆着。他知道这个弟弟现在是攀高枝了,以前捏在手里的,让他投鼠忌器的家产也不管用了。一腔子怒火也只能硬生生压了下去。
自从周大老爷死后,周习盛就成了家里的一家之主,他的脾气也像极了周大老爷,一大家子人必须对他唯命是从。周习坤只是周家众多儿女中的一个庶子,自己喜欢他,爱他,又给他钱花,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现在靠那张脸蛋,去吃女人的软饭,简直是把家丑扬到了外面。靠个女人算什么狠,以后还是要乖乖回来求自己。
一月以后,周习坤与苏大小姐成了婚。同时周家也分了家,周习坤两袖清风,“净身出户”。
陷入爱河的女人都是盲目的,苏时瑛当时以为周习坤是为了自己,才毅然决然和家里闹掰了,满心感动。反正她也不在乎丈夫的钱财,钱再多,也多不过苏家。而且与周习坤成婚后,别人艳羡的与嫉妒的目光,那是什么也无法比拟的。
周太太一边戴着耳环,一边回望着已经将西服穿得笔挺敷贴的丈夫,满面幸福的问道: “对了,我妹妹的结婚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待会你去看看?”
“你决定就可以了,我也不懂你那个妹妹的喜好。”周习坤对着镜子,分梳着头发。
“你当然不知道。不过结婚未必送她喜欢的,关键还是要体面点。”苏时瑛扭过头说。
周习坤笑了笑,他一向自认对所有的女人都能摆平。可唯独这个小姨子除外。说实在的,小姨子生的比苏时瑛还要漂亮些。可惜只漂亮却无脑子。据说是小时候烧坏了,现在虽然已经二十二岁了,可智商不过就是个六岁的小孩子。
“这次招进来的姑爷是谁?他知道就可以。”周习坤笑着走到苏时瑛身后,又帮她戴上一串项链。
苏时瑛拿起正放在梳妆台上的红色请帖,撩到后面,涂着口红的嘴扬起嘲讽的笑意:“他怕是也不知道。这个姑爷就是个乡下来的书呆子。听说是爸爸老乡的世交家的儿子,指着肚子订的娃娃亲。可二妹那个样子,他们家本来是不愿意。结果现在他们家老爷子一倒,还不是得入赘进来。”
周习坤不回答,只是打开了请帖去看上面的名字,目光撩过请帖上娟秀三个正楷字,“白闻生”。
他的目光怔了怔,又将那行字仔仔细细地看过了一边。
下午时分,一辆福特小轿车载着翩翩一对璧人,驶出了周公馆。目的地是在愚园路的苏家老宅。
天气并不晴朗,一滴雨点,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啪地砸在车窗,很快滑出一道晶莹丝线。很快两三点更多的雨点落了下来。窗外繁华的街景,像是融化了的水墨画,变得模糊。
车厢里只有苏时瑛一人在对街上女人的时装评头论足,周习坤并不做声,因为他知道太太并不需要自己参与讨论就能一路发表言论到家为止。突然,汽车一个急刹车。车里的夫妇两都被弄得一个踉跄。苏时瑛差点就在额头上磕出了包,还没坐稳就开始气怒地指责起司机。
周习坤听着那聒噪的声音,不动声色打开了车窗,让外面的凉雨凉风都飘进车里。他往车外一瞟,却见人来人往的荣昌大饭店门口,有个穿着白色长衫的男人正从里面走了出来。那男人生得并不是特别耀眼,但是就是让周习坤第一眼就捕捉到了他。
男人甫一出饭店,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就飞快地扫了左右,然后把头深深低下,像是生怕被人看到。在周习坤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样貌时,便用很快的速度转身投入了人群。等他走后,门口又站着一个长衫打扮的男人正用一种关切而紧张的眼神注视着白衣男人离去的方向,眼神同样带着怯意。
这两人好似没什么联系,可细看起来又有莫大的关系似的。但不等周习坤领悟其中深意,车已经开了出去,苏时瑛挽上了他的胳膊:“你说这些人走路怎么都不看路呢?”
周习坤收回眼神,拍了拍苏时瑛手背安慰了一句:“还好你没受伤,算了。”说完这句车已经开出了很远。没有机会,没有时间,刚才的那个画面就这么掠了过去。
周习坤只在心里又回味了一遍,那个名字,白闻生。刚才那疏疏条条的身体忽然就和这个名字重叠上了。刚才那个人不就是白闻生么?
作者有话要说:此坑断断续续从大纲到存稿什么的也有快半年了,发出第一章跟生孩子似的不容易。orz,今晚又遇到网络塞车什么的,折腾了一晚上。现在我都泪流了请包养收藏小的吧。有评论能让我码字嗖嗖嗖啊 /~
☆、2 傻太太
车以后的路都开得四平八稳,径直驶到了法租界里的苏公馆。此时管家李富打着伞已经站在了通体包裹着大红绸子的苏公馆前,等着迎接苏家大小姐和姑爷。
不等车停稳,就有一人突然跳蹦着窜了出来。那是苏家三少爷苏时征,他今年刚满十八岁。穿着一条最流行的背带裤,梳着小分头,油光滑面地一副时下最摩登少爷派头,一下打开车门:“老姐!你可算回来了。”
苏时瑛没有下车,而是等着周习坤转到门前,牵着她的手才走下了车。她弯着嘴角,笑眼里璀上灿烂的光:“三弟,平常我回家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什么啊,你都多久没回家过了,难道是姐夫不放你回来?”苏时征挤眉弄眼地向周习坤一笑。
周习坤笑着兜手插在西裤口袋:“我可是都听她的。”
“哈哈哈,你娶了我姐姐真是辛苦你了。”苏时征前俯后仰,拉着周习坤就往里走。苏时瑛不发表意见,只是用鼻尖细哼出了一声,笑着扭头进了屋子。
两人见了苏老爷苏成泰。苏老爷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春光满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续弦再娶了呢。毕竟痴傻的二小姐一直是他这些年放不下的心病,现在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聊了好一会天,苏时瑛只问怎么没见自己妹妹和新郎官。苏成泰说他们两老早就出去逛街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回来。不如先把晚饭摆起来,边吃边等。
等饭菜上齐了,丫头小兰跑来说,二小姐和二姑爷回来了。门一开,果然有一双人影走了进来。小皮鞋一阵踩过地板,先奔来的穿着粉色洋装的少女,那就是二小姐苏时婷。
她跑得极快,一下奔到了苏老爷跟前,展着裙摆转了好几个圈,眨着眼睛直问:“爹爹,好看么?好看么?”
苏成泰睁大眼睛认真看了看,发现她身上这身和出去的时候穿的并没有不同,却还是连连点头地说:“好看,好看!”
少女一伸腿,露出穿着白色丝袜的小腿还有一双红色皮鞋。又指了指:“我是说鞋子啊,爹爹。刚才你没看到,怎么说好看呢?”
苏成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到:“我女儿穿什么都好看。”他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连忙说:“你看谁来了。”
“啊,大姐……大姐姐的哥哥。”苏文婷目光看过去和周习坤正好一个对视。
“什么大姐姐的哥哥,是大姐的丈夫,你要叫他姐夫。”苏时征敲了苏时婷的脑壳说。
“我知道,我也有丈夫啦。”苏时婷捂着脑袋,抿着嘴甜滋滋笑起来。
“你知道什么是丈夫?”苏时征不服气地扬眉一问,觉得准能把这个傻姐姐问着了。
“就是,就是……就是陪我吃,陪我玩,给我买鞋子的人。”苏文婷转着大眼睛把这几天的事情想了又想,挠着后脑说。
“你懂个屁!”苏时征在傻姐姐那找到了优越感似的,一仰头。
苏老爷连忙警示地干咳了一声。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个时候大家才注意到站在苏文婷身后有些尴尬的男人。
其实在他进门后已经被周习坤打量着了。原来他穿得并不是白色长衫,而是因为浆洗了太多次,才泛出白色。脸色与五官也很淡,没有什么色彩,如同蒙了一层冰霜,却越发衬得眼镜片后面的双眸黑亮,短发鸦黑。
苏成泰连忙招呼姑爷来坐,白闻生毕恭毕敬地走到了餐桌旁边坐下,正好在周习坤的对面。
“今天带着我女儿去哪玩了?”苏老爷满面慈爱笑容地问。
“先去逛了百货店,又去了书店,给她买了画笔。下午去公园,她玩累了,就在一家咖啡馆让她休息了会。”白闻生声调很平,背书似的汇报着今天的行程。周习坤抬眼看着他,白闻生却低着头,连眼睛也不曾抬起过。
“辛苦你了,早点吃完了,上去休息吧。”苏老爷满意点头说。
苏家难得这么聚得这么齐一起吃饭。苏成泰和苏时征开始说得滔滔不绝,周习坤附和着说笑。却只有白闻生默默地给他的“小新娘”夹菜,有些汤汁弄洒了又忙着收拾。这个画面不像是夫妻倒像是父女。而苏老爷却是对白闻生越看越满意了。对于他二女儿来说,要个爸爸比丈夫重要得多。
用餐结束后,一家人在客厅里坐了不一会就各自散了回房了。因为苏太太几年过世了,所以家里一直缺个女主人。苏老爷便和苏大小姐去了书房商量结婚事宜。
苏三少想拉着周习坤去舞场,可是周习坤却说要在家里当好好先生,苏三少只好自己去了。他人一走,方才热闹的家里,瞬间安静下来。周习坤坐在沙发上展开报纸的时候,白闻生正陪着苏时婷在客厅地板上玩着画图的游戏。
后来连苏时婷也被叫去了书房。白闻生也像是没了主心骨,站起来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周习坤抬头想和他搭几句话,却发现这时白闻生已经不见了。
报纸上的新闻无不是老生常谈,没甚意思。周习坤有些坐不住,随意翻了几翻,拿出烟盒走向后院黑暗的花园,准备抽烟。刚走到曲折的走廊,他便看到白闻生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他的头顶有一盏黄晕的灯笼着,背后则是幽深的长廊通向无穷的黑。白闻生孤零零的,背影薄成了纸,幽幽地像一个鬼魂。
周习坤打开银色烟盒,脚步也在这种氛围下刻意的轻了些。走到白闻生背后,把手伸了过去:“抽支烟?”
白闻生显然没有注意到周习坤的存在,所以全身惊了一下转过头,用漆黑的双眼注视着突然出现在背后的人。周习坤伸着手没动,白闻生犹犹豫豫地动了动嘴角,答道:“我不会。”
周习坤将烟咬进自己嘴里,他发现白闻生身上的每根骨头都是细长细长的,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从长衫领子里露出的细长脖颈。皮肤很薄也很瘦,所以几乎可以看到颈骨的形状,感觉让人稍微用力就能掐断似的,在夜里白森森的,到了骇人的程度。
“我们见过,你不记得了?”周习坤划开拉一根长火柴,火光亮起又很快熄灭,只留下烟头时明时暗的一点光。
白闻生的眼眸也映了那一点光,一丝诧异闪过:“不可能吧,你认错人了。”
周习坤闷吸了一口烟,笑了笑:“贵人多忘事。”
白闻生没有笑,低下头,轻轻推了推眼镜:“抱歉,我真的不记得。”
周习坤又说:“很久前的事了,那时候我都还没结婚。不记得也不奇怪。”
“哦…。”白闻生低声答道。
周习坤觉得有趣。刚才他并不是胡说,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白闻生跟着他还在世的父亲出席了一个宴会。那时候他也像这般安静不说话,周身又带着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高傲味。其他世家子弟笑他是大白鹤。推着周习坤这个男女通吃的情场杀手去约会他。并且压了赌注。
哪知道周习坤浑身解数还没使出来,大白鹤就赏了他一个背影。这也成了周习坤当年在风月场上打拼唯一的败笔。
这件事提出来并不光彩,外加白家败落,肯定也成了白闻生心头的伤疤,所以还是不说出来也罢。
周习坤叼着烟,一缕缕烟雾在他鼻尖嘴边漫开,他又想起了下午的事,心里忽然好奇了:“下午的那家咖啡馆的咖啡怎么样?”
“啊?”白闻生惊讶地又一次抬头。“为何问这个?”
“哦,因为明天下午想带夫人出去走走,所以随口一问。”周习坤笑说。
“还,还不错。“白闻生脸色微沉,站起身。他刚迈出一小步又停下,抬眼看了看周习坤:“抱歉,我怕阿婷有事找我不到,我先回房了。”
周习坤自不能相留,他道句也好,边抽烟边看着白闻生条条零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评。OO日更进行时。mua~看到虫子会捉虫。
☆、3 旧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bug= =
婚前的一个月总是格外忙碌。又是要拍照,又是订做衣服和购买珠宝首饰。苏时瑛作为大姐,全程陪同,所以两对夫妻一同出门的场景便时常出现。苏时瑛暗叹自己丈夫周习坤最近难得的老实。
苏时婷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到了街上难免乱跑乱蹿,白闻生抓不住,苏时瑛不得不也来帮忙牵着。可在买东西的时候,经常一转头又找不到苏时婷人了。所以经常是什么事也没办成,几个人就忙得团团转了老半天。
周习坤觉得看着这一对小夫妻有意思。白闻生自然是体贴入微,说话做事无不周到,无论怎么都不露出烦躁的情绪,可是心思又像是全然不在。也难怪,谁要是娶了这么个小孩子做老婆,都不会有当新郎官的快乐吧,不过人在矮檐下谁能不低头?周习坤有些佩服白闻生的好耐心,但是又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发火。
这天在西餐厅里午饭,苏时婷把放冰激凌的杯子打翻了,瓷片碎了一地,冰激凌也溶了满身。大家正忙着擦拭的时候,一个穿着紫色法绒旗袍的女人走了过来。周习坤还没见到人就先听到了那个女人笑声。
“哟,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苏大小姐,这么快就养了这么大个女儿了?”那个女人用带着手套的手半掩着嘴,咯咯地娇笑着说。
周习坤一抬头,越过了女人高耸的胸脯,这才看到脸,发现这个女人自己也认识,是马家的二小姐,马如娇。以前在外玩的时候还结交过几次。
苏时瑛将手里的娟帕往桌上一放,嘴边轻笑了一声,扬起下巴:“马小姐啊,好久不见啊,虽然这不是我的女儿,可想要自然会有。这么久不见,不知道马小姐,可觅得如意郎君了?”
马如娇翘着鼻子,不可一世地哼了一声:“这寻常世家公子我可瞧不上。”说着她的目光从周习坤的脸上看了过去又落到白闻生的身上,一皱她的眉头:“倒插门的更是不要。”
“你!……”苏时瑛登时火了,手掌一拍餐桌,让杯杯碗碗都小震了一下。周习坤特地抬眼留意白闻生,只见他半垂着头紧闭着嘴巴,手还紧握着苏时婷的手腕子。周习坤笑了,他站起身,一副态度温和地看着马如娇:“马小姐如此身姿傲人,我等凡夫俗子自然是配不上了,仙女自有仙人配。”
马如娇楞了一下,方才的傲焰也退了三分,目光在周习坤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用尖酸的语调说:“ 其实仙女不也有喜欢上牛郎的时候,就怕那牛郎,有眼无珠。”
说完马如娇扭头就走了,只留下苏时瑛气大了眼睛,转头就去看周习坤。周习坤却干干地笑出两声,过了几分才发现苏时瑛眼里的怒火,连忙收敛了笑意。
苏时瑛这下是真生气了,大小姐的修养也压不住了,她一下拿过自己放在桌上的钱包,不管不顾地从周习坤眼前蹬着高跟鞋,转背而去。
“哎呀,姐姐,姐姐……。”看到自己姐姐走了,苏时婷连忙闹起来,无奈她的手被白闻生拽着,挣脱了半天猛推了白闻生胸口,气哼哼说:“你们都是坏人。”
白闻生皱紧眉头,绷紧了脸,半天却只说出来两个字:“别闹!”
苏时婷哪里肯理会,她跳起来追着她的姐姐苏时瑛而去了。
白闻生有些急了,他站起来想去追,却被周习坤伸手给拦了住:“诶,你别去了,女人气头上的时候,他人勿近。”
“这……不太好吧。”白闻生犹豫地停住脚,半信半疑地看着周习坤。
周习坤笑起来:“这个,你以后就明白了。”
白闻生还是有些不安,局促地说:“那我们现在去哪?”
周习坤看着白闻生的脸,这么几天倒是第一次在外面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似想了想认真说:“今天不是打算去取戒指么,原计划进行怎么样?”
白闻生垂下眼,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好吧。”
周习坤愉快地掏钱付了帐,带着白闻生双双出了门。来时坐的车已经送两位夫人回了家,所以他们只能徒步走过去。
下午的阳光好得很,完全驱赶了前几日连绵不断的秋雨带来的凉意,照得身上暖意融融。而且身边有个白闻生陪着,所以周习坤完全不着急,单背着手闲庭信步似的慢悠悠地走。白闻生是一身长袍,风偶尔把他衣脚吹起,便露出里面的布裤和布鞋。他并未像城里时髦的少爷那样,依旧是纯中式的打扮。
周习坤说:“刚才的那件事,你完全不用介意。那个马小姐的嘴就是这样,以前她就有绰号叫马毒嘴呢。”
白闻生说:“自然不会为这事介意,不过看得出马小姐倒是很在乎周先生。”
周习坤愣了愣,笑出来:“哪得话。我可不是有眼无珠么?”他目光转向白闻生的脸,白闻生的嘴角笑抿了下,却没有笑出来。周习坤觉得这样的表情实在好看,关键是让他的脸上有了些生气,不像个木头僵僵硬硬的。
白闻生被看得有些不自然,连忙开口:“周先生,珠宝行到了。”
“哦。”周习坤侧过头,宝丰银楼可不就在眼前了么。周习坤让开身,抬手请白闻生进去。店里的伙计一看他们来了,忙热情迎接端茶。
白闻生拿出了订货的单子给过去,不一会老板就拿出两个缎面的精致小盒子。盒子打开一看,是镶着豆大钻石的两枚戒指,金金闪闪富贵逼人。
周习坤侧过头一看:“这是谁选中的?”
白闻生将戒指收了好,说:“是岳父大人。”
周习坤一点头:“嗯。看就不像是你的眼光。”
白闻生又笑了,不过笑容很是疏远:“周先生怎么知道什么是我的眼光。”
周习坤故意摆了个神秘:“我不是说过,我们以前见过么。”
“哦。”白闻生显得并无兴趣知道,只是单调地回答,低头推了推眼镜。又一次让周习坤失望地将这个话题戛然而止。周习坤的目光再珠宝柜台逡巡了一圈,手指落到一枚细小的戒指上。白闻生一看,只见那枚戒指的纹饰和花样都极其普通,却是简简单单精精致致的。
周习坤指尖点了点道:“这个倒是配你。”
胖老板一见又有生意急忙把那个戒指捧出来:“先生真有眼光,这个可是最新的法国款式。既然是苏家的生意,那自然能给你个最低折。”
周习坤侧脸去看白闻生的意思,白闻生赶紧说:“这又不需要两枚结婚戒指,还是算了吧。”
“听你的。”周习坤说。胖老板的目光在这两位客人的脸上转了转,含着些笑意地又将戒指收了起来。
出了珠宝行的门,白闻生这就准备招黄包车回家了。周习坤却说怕是两位夫人的气还没消,不如先去喝杯咖啡。不等白闻生给个回答,周习坤已经自作主张地虚揽着人腰,往前着走起来。
这本来是个极普通的动作。可手刚碰到白闻生的腰,他却立马大反应地缩了一下。周习坤还以为白闻生怒了,再一看才发现原来白闻生是怕痒。周习坤故意装不知赔罪说:“抱歉,抱歉,和自己兄弟朋友随意惯了,不是有意冒犯。”
白闻生脖颈有些泛红只罢手道:“不要紧。自家人又何必拘束。”
这下周习坤像是得了通行证一样。繁华地段所以两边人流湍急,车来车往,周习坤有意伸手为白闻生避让拥挤的人群,而手也有意无意地会碰到白闻生的腰间。白闻生低头只走,偶尔小小的颤动却被可以忍住,那模样挠得周习坤心里做痒,原来大白鹤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周习坤自怀着心思,保镖似的将白闻生带入了一家西式餐厅。两人在窗户旁边的座位落座。他点了两杯咖啡,又给白闻生点了起司蛋糕。这家餐厅的分为颇好,白色的西洋装修,挂着天鹅绒的窗帘,还有小提琴手在拉着一首巴赫的曲子。
周习坤忽然说:“这里倒是个约会的不错地方。”
白闻生的手一下紧张地碰乱了手边的杯勺,发出碰撞清脆的响声。周习坤以为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妥,开口想补救。却发现白闻生藏在杯子后的眼睛正在偷偷地看着一个方向。而且专心之程度,像是完全没听到刚才自己说的话。
周习坤转过头只向那个角落看了一眼,就全明白了。那边正往自己方向看的男人,不就是在荣昌大饭店张望白闻生背影的那个么?
周习坤往那个人身上毫不避讳的直视着。那人穿着灰色的西装,打着暗红色领带是一身新式地装扮。可是戴得眼镜和脸上的表情又像是一个老夫子。
那个人也注意到了周习坤的目光,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白闻生的面容从红转成了白,像以往没了血色。
“你的朋友么?”周习坤转过头问。
不过白闻生没有回答,眼睛只盯着那个人走过来。那人站定到两人面前,礼貌地欠身:“你们好,想不到在这里偶遇。”
周习坤的目光在白闻生的脸上转了一眼,伸出手:“你好,是白先生的朋友?”
那个男人与周习坤握了握手,道:“我是子卿的大学同学,姓张,张贺祥。”
不等周习坤接话,白闻生就抢先说:“他是我的姐夫,周习坤先生。”
“哦?”张贺祥用别样的眼光看向周习坤。
周习坤笑笑点头:“是,白先生即将和我的小姨子结亲,张先生会来参加婚礼吧?”
“张先生过几天就要去日本留学了,怕是来不及参加婚礼。”白闻生道。
“哦,那是实在是太遗憾了。”周习坤颇有深意的说。
“没关系,子卿知道我的心意。”张贺祥说。
“说也对。何况婚礼也只是个仪面上的事。”周习坤又一语双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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