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俗人俗事（1 / 2）

如此直到十五，贾府大小宴会竟不曾断的，及至过了正月才好些。

史湘云虽满心留恋，又难舍珍珠，到底仍旧走了。

那林黛玉自那日之后病虽渐渐痊愈，只是毫无神。

晴雯见她日日恹恹的，对人越发难知冷暖，只得引她去说林如海纳妾之事。以为凡事解开了也就罢了，总强过存在心里。不想林黛玉对此事竟一字不提起来，晴雯无法，只得百般与她开怀。

然而终究只得一个‘你也不用管我，我也大了，什么事经不得。’的理论。

晴雯见状只得明着弃了这一节，暗地里却悄悄与鸳鸯珍珠等议道：“我瞧着她的心境竟比头里还孤单了。”

鸳鸯因终日与王熙凤忙碌，如今陡然省了心力，竟也一头病倒了。是以并无许多话说，只嗽个不停。

珍珠忙着服侍她，见她痛咳，不由道：“我说你也该忍着些，总这么咳，没病还要招出病来。”说着喂她吃了一盏茶。

晴雯见她二人气氛和睦，也知鸳鸯若论起来只怕和珍珠更融洽。后又因听珍珠说‘招出病来’等话不禁想起自己头里半夜出去唬麝月顽，后头果然有了女儿痨的病症，心中骇了一跳道：“珍珠说的很是，你这病在这里恐怕不能将养，咱们家又有那样的规矩，倒不如出去了自在。”

鸳鸯摆摆手，歇了一程道：“你们不知道我嫂子才做了小月。大夫因说她年纪大了，又掉了这一胎，再不好好保养，只怕日后难成。”说着叹了一回道：“按理说这样的节气，家里又不用她做什么，只怕是最好的了。不想是才过了年出的事，亲戚客人多，全靠她张罗还不够。听说这几日才闲了，下身竟是累的出了两日的血才好。我倒有脸面回去，只是怕又扰的她不安宁。”

晴雯闻言方想起她的身世来，虽说有父母，然而毕竟不在身边。兄嫂之类想来自然不差，论起来到底是不便宜。不由也叹了一回。

鸳鸯笑道：“你方才说林姑娘心里孤单，顺着这藤，只怕大家都是一样。只是她还小，咱们却大了。”

珍珠想了一回道：“你看这样可好，我们家虽说比不上你哥哥家里，不过有一个老娘是极好的。哥哥出门贩货又不在，你且去那养养如何？”

鸳鸯虽知她父亲前两年已然去了，哥哥又成日游走在外，家里并无外人，最是融洽不过的。然而终究六亲不靠，怎么敢随便应承，左右推了一回，见珍珠执意，更有她情意绵绵道：“你这样的人到了我们家喜欢还不够，再不肯委屈你的。”

珍晴雯因见鸳鸯腮上通红，一双眼睛含波待水，十分动人，不由笑道：“不怕这个，怕只怕花大娘多早晚看上你，舍不得你上来，许了自芳哥哥给你做东床。那时可怎么是好呢！”说着自己先笑个不住，倒在床上哎呦呦起来。

珍珠原本未及这一层，听说也觉十分有理。想那鸳鸯的身家姿色，若果然得了，只怕合家有利。是以更加定了心，只求她回家去住才好。然而面上却并不肯表露出来，只转身给了晴雯一个拐子嗔道：“你可是疯了，有这会子编排人的，怎么不把你的女婿说出来让我们认认？”说着与鸳鸯使个眼色。

鸳鸯立即会意，待要说话，先嗽起来，半晌方摇摇手道：“我说不过你，只看珍珠罢。”

晴雯见珍珠面上一层浅笑，最是文雅大度的，倒不好说什么了。然而一想她那话虽无锋利之处，又当真撞在心头，只觉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因而思道：她只问我有人与否，不想通共那么一个人也敌不过她的手。

珍珠见晴雯半晌无话，只怕激了她反而不成事，便丢开这一节，向鸳鸯恳切道：“言归正传，你若有更好的地方，自然捡最好的去；偏偏没有，这会子待要筹划，又着急，哪里有许多那么合心意的呢？只求不差也就是了。”

鸳鸯仍在犹豫不决，只得转而去问晴雯如何。

晴雯此时业已失了心，只觉得腔里一鼓一鼓，像是被人用利刃凿开了，难忍得很。因此倒无话可说，只默默点点头。

鸳鸯无法，只道：“过了今日再说，我也有许多事要回老太太。”

珍珠见状，只觉她已软了七分，必然能成，便不肯过分苛责，忙道：“说了这半日，你也累了，歇歇气养养罢。”

晴雯见鸳鸯要睡，忙告辞出来，待要回去，因想黛玉那里也闷闷的，二人未必得趣。便自行穿过廊子，寻了一个高处闲看。

只见头里的繁花也有败落的，也有更甚的，而池塘里水浅泥深，竟是一片沼泽一般，不由也伤春悲秋起来。

正在惆怅，只见远远走来一人，面带桃花，姿容风流，不是贾琏是谁。

晴雯忙不迭要藏，早听贾琏笑道：“你躲什么，正要找你。”